衛慕青的心情還失落着,聽到徐靜問她問題,強打起精神道:“對,我覺得是不錯了,至少她沒有像旁的繼母一般過分苛待丈夫前妻留下來的娃兒,也沒聽說過她打罵小東子。
待小東子沒那麼上心,也算人之常情,村子裡的人常說,嚴四有福氣,雖然前妻……跟人跑了,但王嫂子是個賢惠心善的,一點也不嫌棄他帶着一個孩子。”
“那嚴四呢?他平時對小東子怎麼樣?”
衛慕青暗歎一口氣,道:“他對小東子的態度……有些複雜。因爲他前妻跟人私奔這件事到底不體面,也傷人,他看起來有些遷怒小東子,對小東子一直不冷不熱的,自從王嫂子生了娃兒後,對小東子更是冷漠,去年小東子在我們這邊治療風寒期間,他一次也沒來看過孩子,最後,還是王嫂子過來把孩子接回去的。
但小東子到底是他孩子,他應該還是在意小東子的,方纔小東子……沒了,我看嚴四也挺受打擊。”
徐靜微微蹙眉,又問:“他跟他前妻感情怎麼樣?”
“聽說很好,他跟他前妻都是村子裡土生土長的人,兩人是青梅竹馬一起長大的,只是誰都沒料到,他前妻私下裡跟旁邊村子的一個郎君一直有往來,後來事情暴露,兩人直接私奔了,至今沒有回過這邊……”
徐靜一直問嚴四夫婦的事,衛慕青也察覺到了什麼,不由得問:“你是覺得,小東子的死跟嚴四和王嫂子有關?可……可是,當時的情況你也知道,河邊除了趕過來的我們,就只有姜大,嚴四一直跟我們在一起,王嫂子更是在村子裡,根本沒有機會把小東子丟進河裡啊。”
說實話,她心底裡也覺得,把人丟進河裡的是姜大。
雖然她不知道他這麼做的原因,但結合當時的情況,除了他能做這件事,還有誰!
徐靜卻淡聲道:“這不一定。”
衛慕青一怔,然而徐靜說完這句耐人尋味的話後,便轉身往村子裡走了,她連忙追了過去,一直纏着徐靜,想問出她方纔那句話到底是什麼意思,都被徐靜四兩撥千斤地擋回去了。
回到村子裡後,徐靜好笑地看着一臉糾結的衛慕青,道:“有些事情,我目前只是猜測,所以不好跟你說,我現在要去給小東子驗屍,你可要一起來?”
衛慕青立刻道:“當然要!”
一直跟在他們身後一言不發的嚴慈突然輕輕喚了一聲,“徐娘子。”
徐靜轉頭看向她,就見嚴慈沉默了一會兒,似乎輕嘆了一口氣,道:“勞煩徐娘子了。”
隨即,朝徐靜點了點頭,淡淡地看向衛慕青,“慕青,你也別太打擾徐娘子,沒事就早點回來休息。”
說完,便轉身離去。
徐靜一直等嚴慈的身影消失不見了,才問:“慕青,你可知道,你師父跟姜大是什麼關係?”
衛慕青顯然被嚇了一跳,瞪圓一雙眼眸看向徐靜,“你……你在說什麼!我師父跟那個姜大怎麼可能有關係!這話可不能亂說啊,我可是有師公的,雖然師父一直不承認,也從來不願意見師公,但我知道師父其實很在意師公……”
眼看着這丫頭又要開啓她的話癆屬性了,徐靜連忙喊停,“行了行了,我知曉了,我不過是隨口問一句。”
看樣子,她確實不知道她師父跟姜大間有着某種關係。
這個問題卻顯然給衛慕青帶來了不小的震撼,一路上都忍不住在嘟囔這個問題,一直到了臨時停放小東子屍體的地方,纔算罷休。
小東子的屍體被送回了他家,此時被放在了院子左邊一個臨時被清了出來的雜物間裡。
嚴四家是普通的農家,一大家子人住在一個一進制的院子裡,也幸好嚴四家人口不算複雜,自從嚴四的父母相繼去世後,他們兄弟四人就分了家。他的二兄和三兄因爲在城裡做一些小營生賺了銀錢,早早地就搬到城裡去了,村子裡只剩下嚴四和他的長兄,兩兄弟的家互相挨在了一塊,此時嚴四兄長家的人和村子裡的一些村民都聚集在了嚴四的院子裡,把這個不算大的院子擠得都有些走不動道了。
留在這裡的村民,一部分人確實是關心孩子是怎麼沒的,更多的卻是好奇,這樣一個天仙似的娘子到底要怎麼驗屍?
見到徐靜來了,倒也自覺地給她讓了一條路,讓她順順利利地走到了小東子身邊。
程曉不由得低聲道:“夫人,可要小人把這些人疏散一下?”
徐靜輕輕搖了搖頭,“不必,只是簡單驗一下屍,他們想看就看罷。”
何況,他們對她顯然還沒有完全信任,若強行把他們疏散開,只怕又會惹來麻煩。
徐靜拿起方纔讓護衛回去拿的工具包,從裡面拿出了一雙手套帶上。
自從聖上讓她成爲了西京府衙的外部參謀後,她便習慣了隨身攜帶自己的驗屍物什。
做完準備工作後,她先是細細地查看了小東子的外部體徵一番,卻見他身上只穿着兩層薄薄的布衣,倒也符合嚴四夫婦說的,小東子是和他們吵架一時氣憤跑出去的,這才連一件保暖的外衣都沒穿。
在這臨近十二月的晚上,只穿着這兩層布衣哪裡足夠,也難怪這可憐的孩子跑了出去不到半天,就被冷死了。
而此時他的屍體也已是出現了屍僵現象,身上也開始出現屍斑,屍斑呈鮮紅色,一般被冷死的死者,在被放到溫暖的地方一夜解凍後,鮮紅色的屍斑就會轉變爲暗紅色。
簡單地檢查了一番後,徐靜原本想直接把小東子的衣服都脫了,但考慮到這麼多人看着,還是隻脫了他的上衣,讓程曉幫她把小東子的褲腿捲起來。
圍在門外的村民越看越是驚奇。
這徐娘子的動作,也未免太熟練了!彷彿這些驗屍的流程,已是做了上千回一般。
自此,大部分村民才徹底相信了,這徐娘子先前定然做過仵作的活,還做過不少!
剛把孩子的衣服脫下,徐靜的眼神便一凝,定定地看着他腰部靠上的一圈勒痕。
從這圈勒痕的情況來看,這分明是孩子生前形成的。
他生前,曾被某種繩子綁着這個地方,而且綁得很緊,纔會形成這麼深的勒痕。
這個勒痕表面十分光滑,只是上頭偶爾會看到一些小紅點,就像是一條十分光滑的繩子,只是偶爾會有一些小疙瘩凸出來刺進他的皮膚裡,才能形成這樣的痕跡。
徐靜伸出食指,比了一下。
這根繩子,大概有她三分之一根食指那麼寬。
這到底是什麼繩子?小東子身上,又怎麼會出現這樣的勒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