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到黃昏, 還是青天白.日的,金都城的城門卻忽然關了,不允許百姓進出, 說是要緝捕朝廷欽犯。
可以往便是緝捕欽犯, 都只是嚴查而已, 幾乎沒有見過關閉城門來抓捕通緝犯的。
百姓們尚且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可那些身居高位的卻是嗅到了不尋常。
沒過多久, 宮中便有內侍出來通傳,說是皇上已經秘密回宮了,宣大臣們進宮。
這等時候, 也沒有皇上回金都的風聲,且來通傳的人並非是大元殿內內侍, 所以自然有人是不信的。
可這不進宮吧, 自家娘子與嫡女又都在宮中, 一時也就兩難了起來。
今日一早,太后在宮中辦了茶席, 讓命婦貴女們進宮吃茶。
太后有請,自然是不可能拒絕的。
侯府主母也受了邀,但因沈寒霽離去前曾囑咐過自己的父親。若是他離去後,宮中有邀,儘可能的尋藉口給回絕了。
因此, 侯府主母便以身子不適回絕了邀請, 沒有進宮。
那些大臣察覺了不對, 雖不願進宮, 但也不能鬧得太過, 怕有什麼變故牽連妻兒,所以就此僵持不下。
便是永寧侯府也有內侍前來通傳永寧侯進宮。
永寧侯二話不說, 便讓人把內侍先行扣下,然後立即命人把侯府大門關了起來。
果然,沒過多久,就有一支千人的禁軍圍住了永寧侯府,說是那通緝犯逃到了侯府中,需要進府搜尋。
永寧侯又非草包,怎可能輕易讓他們進府?
故而讓人去府中各院吩咐不要隨意走動。
永寧侯才讓人傳話到雲霽苑,前邊便有嘈雜聲傳到了雲霽苑,似乎像是撞門的聲音。
何櫻聽到這聲音,便知道事情有些不妙,隨而讓婢女回雲霖苑去把她的雙刀拿來。
婢女拿來了雙刀,沈五郎也拿着一把劍一同走了過來。
何櫻見到沈五郎,詫異的問:“你來做什麼?”
沈五郎白了她一眼,然後看向溫盈,擡頭挺胸道:“我自然是來保護我三嫂和小侄子的。”
溫盈聞言,微微揚眉,倒是有幾分詫異。
誰能想到這兩年前還會爲了一個小妾前來尋她麻煩的沈五郎,現在竟然能說出這樣的人話來。
溫盈只是有幾分詫異,但並沒有太在意。
何櫻也沒有再說其他,而是看向方纔回雲霖苑拿雙刀的婢女,問:“外邊什麼情況?”
婢女道:“奴婢沒敢多問就匆匆跑過來了。”
沈五郎在一旁回她:“城門關了,說是爲了抓捕欽犯。而又有大批的官兵圍了侯府,說欽犯逃到了侯府,欲進侯府搜查。父親不讓進來搜查,他們就想硬闖,還有人想從牆頭進來,但好在被弓箭給嚇退了。我前去幫忙,父親也就讓我來護好三嫂。”
溫盈思索了一下。想來她公爹也約莫猜測出來是裕王派來的人。藉口緝捕欽犯,但估摸着是衝着她來的。
“五弟可知道其他院子現在的情況?”溫盈問。
沈五郎道:“府中護院都會拳腳功夫,便是那些人進來了,也能抵擋。”
何櫻聞言,低垂頭思索了半晌。
到底也是將門之後,與那些個養在深閨中的女子不同。
此番大動干戈的抓捕朝廷欽犯,怎看都覺得不對勁。她總覺得外邊搜捕的那些人,像是披着官兵皮子的賊人。
該不會是金都城內有人趁着皇帝不在,起了不軌之心吧?
隨而看了眼坐軟塌上的溫盈,目光落在她那肚子上邊,只停留了一息,便擡起頭,往屋外走出去。
沈五郎見她出去,也跟着出去,問她:“你要做甚?”
何櫻沒有回頭,直接道:“到外邊守着,若是有漏網之魚進來了,好第一時間逮住,且不能讓他們衝撞了三嫂!”
***
此時宮中,有禁軍把太后的安懿宮團團圍住了。
貴女命婦分成了兩撥而站。一方面色驚惶,而另一方則神情自若,好似早已經料到了會發生什麼事情。
太后瞪向自己的那兒子,眼神中滿是怒火,罵道:“你個畜生,哀家是你生母,你都敢如此對待?!”
裕王朝着太后笑了笑,勸慰道:“母后且少安毋躁,等過一段時日後,母后你還是太后,誰也撼動不了你的位置。”
如今的情況,還能有什麼不明白的呢?
她這個兒子想要造反!
昨日裕王進宮請安的時候,她還當是他已經想通了,不再糾結女兒的死了。
他請了安後,有意提起兒子也快到成婚的年紀了,想讓她這個做祖母的幫忙相看一個好姑娘。
因此,纔會有了今日的這個茶席。
她爲了他費心思,可不成想他卻是帶着造反的目的來算計她這個生母!
“你算計生母,奪兄皇位,會遭天譴的!”太后氣急,臉色都憋得通紅。
裕王嗤笑道:“勝者爲王,若是真遭天譴,那就遭吧,反正再不濟就是丟了命。我既然都能做出這等事情來了,怎還會怕死?”
他負手轉了身,背對太后,幽幽的道:“皇兄都當了十幾年的皇帝了,輪也該輪到我了。”
太后罵道:“你以爲這皇位是你想坐就能坐的嗎?!你自己有幾斤幾兩,難道你心裡就沒有半點計較?!”
裕王嗤笑出聲,轉回了頭看向太后,約莫是覺得勝券在握了,故而一點都不生氣,只是自問自答道:“我如何?我並不覺得我比皇兄差。便是差,也不過就是差了個長幼罷了。”
繼續笑道:“且等幾日皇兄的退位詔書送來,我便可名正言順地坐上這皇位。”
太后一口氣憋在了胸腔中,閉上了雙眼,指着門口咬牙道:“你給哀家滾出去!”
裕王也不生氣,朝着太后一行禮:“母后好生休息,彆氣壞了身子。”
隨而轉身,吩咐禁軍:“莫要驚擾到太后,其他人好生看着,莫讓他們離開這個宮殿!”
說着話,裕王正要走出安懿宮,但卻被禁軍攔了去路。
裕王一怔,眉頭緊蹙了起來:“攔我作甚?”
領頭的禁軍校尉忽然道:“裕王大逆不道,行造反之事,立即抓拿。”
禁軍校尉的話一出來,包括裕王在內,所有的女眷都是一臉懵,全然沒有反應過來這到底是什麼反轉。
在禁軍抓拿自己的時候,裕王朝着外邊喊道:“快來人!”
禁軍校尉道:“王爺說的那些人,已經如數被制伏。”
聞言,裕王一雙眼睛瞪得極大,臉上浮現了不信之色。
碼頭鎮的人和他培養的那些人,共計三千人。派了一千人假扮成禁軍去侯府,明面是搜查欽犯,實則是去把那溫氏給抓起來。裕用溫氏與她腹中的孩子的命來祭奠他那短命的女兒。
餘下的兩千人,一部分則去王公大臣的府邸,請大臣們進宮,若是大臣們不肯,便直接來硬的。
再有餘下五百人,就在安懿宮外候着。
裕王拔出劍想要反抗,可他僅僅一個人,怎可能對付得了禁軍。
宮廷鬧劇來得快去得也快,太后都沒有反應過來,她那想造反的兒子就這麼輕易的敗了。
校尉走到太后跟前,拱手道:“回稟太后娘娘,皇上已經在回來的路上了,今日便能到金都。而與裕王勾結的官員正在確認,所以請太后娘娘稍安勿躁,各位娘子姑娘也暫且別出宮,等事情解決了,下官會把諸位平安送回。”
方纔驚慌失措的女眷依舊是茫然的,而原本從容淡定的女眷卻反是慌了。
*
永寧侯府外邊的人是碼頭鎮和裕王精心培養的,是精銳。
永寧侯府府兵三百,若真的硬碰硬的,估計也撐不了多久。
但就在他們要硬闖進永寧侯府的時候,街道有齊齊鐵靴聲音傳來。他們還當是裕王派來的支援,裕把整個侯府拿下。
畢竟如今這會城門已經關了,而裕王也控制了皇宮,太后公主,還有貴胄女眷都在其中,故而不會有人敢輕舉妄動。
但鐵甲軍打扮的人逐漸多起來了,反把他們團團圍住之後,他們就意識到不對了。
馬蹄聲從遠而近,他們看到了原本在獵場沈寒霽,還有那七駙馬!
他們怎麼會在金都之中!?
爲首的肖鎮長慌了。
穿着一身薄甲的沈寒霽與靳琛騎馬而來,身後也還跟着一支鐵騎軍。
沈寒霽背脊挺直的騎在馬背上,勒住了繮繩,居高臨下的望着肖鎮長,面上掛着溫潤至極的笑意,語速輕緩的問:“投降,還是抵死反抗?”
肖鎮長握緊了手中的兵器,他問:“你怎麼會在金都之中?!”
沈寒霽笑意依舊,怡然從容道:“還得多謝肖鎮長和裕王辛辛苦苦挖的那密道,所以才能讓我與一衆將士悄無聲息地進了城。”
那墓地早就已經有人盯着了。待裕王的人都進了密道後,不管是城內,還是城外,都會裡應外合,把看守的人解決了。
肖鎮長在這一瞬間知道了不僅是他,便是裕王,他們所有的動作,或許一直都在這沈寒霽,在這大啓皇帝的掌控之中。
或者他的身份,還有東疆的目的,他們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輸了,也徹底敗了。
沈寒霽所帶來的鐵甲軍人數不知比他們多了多少,他們現在拼死也不見得有一線生機。
肖鎮長先行把手上的兵器放了下來,其他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碼頭鎮的人也依次的把手中的兵器放到了地上。
而裕王的人則依舊握着兵器,似乎要決一死戰。
沈寒霽薄脣微勾,慢聲道:“這會,估計裕王也已經被擒了,你們大可不必如此拼命。”
裕王培養的那些人都是從小被灌輸了偏執的思想,根本聽不進沈寒霽的話,握着兵器便往外突圍。
沈寒霽舉起了手,瞬間往下一沉,鐵甲軍便立刻與之交手。
沈寒霽冷眼看着廝殺,直到一刻過後,以實力碾壓了的解決了裕王那些人馬後,才安排人把所有敵人都給押起來。
沈寒霽翻身下馬 ,讓侯府的人把門開了,只與父親簡單說了幾句話,然後便神色匆匆,疾步往雲霽苑而去。
溫盈聽到前邊來人說沈寒霽帶着人回來解危了,她也就鬆了一口氣。隨而從廳中走出了院子,走到了月門處頓足,往巷首望去。
也不知過了多久,溫盈看到了一個銀色的身影出現在了巷子的另一頭。
溫盈臉上也漸漸浮現出了笑意。
——是他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