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愛慕
溫凝一時有些恍惚。
她滿腦子都是溫庭春,是皇宮裡正在舉行的洗塵宴,乍一聽“昭和公主”,竟然一臉茫然。
但她還記得若是要進宮,她現下的這番打扮是極不合適的,行禮說進去換身衣物,那公公卻攔住。
“公主說了,只是請姑娘進宮敘敘家常,現下時辰有些晚了,姑娘不必費心梳妝。”
接着躬身請溫凝上馬車。
秦管家見狀,轉身便想去喚上菱蘭一道。
那公公顯然是極擅長察言觀色,掃一眼便知他要做什麼,又道:“公主只請了溫姑娘一人,府上請放心,咱家必將姑娘照顧妥帖,完璧歸趙。”
溫凝回頭看溫府一眼,朝秦管家點點頭,上了馬車。
初時的茫然過後,溫凝其實就反應過來,昭和公主爲何會找她。
因爲上輩子,她也找過她。
大抵是因爲裴宥。
溫凝坐在馬車上,暫時收起對溫庭春的擔憂,將心神放在昭和公主這邊。
上輩子昭和公主找她,是在一年後。中秋夜宴上嘉和帝有意給裴宥和她賜婚,裴宥當庭婉拒,惹得向來偏寵他的嘉和帝險些要治他的罪。
那之後周旋了幾個月,有一天,昭和公主突然就找她了。
不像今日這般宣她入宮,而是親自找到她所在的院子。
那是她第一次見昭和公主,年過二十的人,神態卻仍像十五六歲的少女,穿着一身繁複的宮裝,顯得雍容華貴。
她落座便偏頭看她:“你就是裴宥心儀的女子?”
那時她已經和趙惜芷打過好幾次交道,知道刁蠻任性的人看情敵時是怎樣的眼神,再看昭和公主,便知道她眼裡沒有嫉妒,更多的是好奇。
上輩子嘉和帝賜婚未果,最終未被再提起,昭和公主也未有更多糾纏。
後來她還見過她兩面,但那時已是以“裴夫人”的身份。
溫凝琢磨着,上輩子這個時候她和裴宥還沒有太多交集,昭和公主自然找不到她頭上來。
可這輩子,裴宥也沒有遇到“小雅”,上次新年夜宴她分明看到他與昭和公主私會去了,那夜在山洞裡,還用擡她做小妾,等昭和公主入府就將她逐出府來威脅她呢。
也不知道這輩子的裴宥與昭和公主到底有沒有點什麼。
昭和公主又爲什麼招她這個“愛慕裴宥”的女子入宮。
那來傳話的公公自稱姓李,馬車到了宮門口,他又引着溫凝上了宮中的轎攆。
行至清儀殿外時,溫凝能隱約聽到其中傳來的絲竹聲。
清儀殿向來用來招待外賓,那位琉球王子的洗塵宴,必是在其中舉行。
但轎攆並未有片刻停歇,繼續擡着溫凝向前,不多久,便到了一處宮宇前,溫凝擡頭,鎏金的牌匾上三個字——“朝露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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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儀殿內絲竹陣陣,舞樂不停。
如溫凝所料,替琉球王子接風的洗塵宴正是在這裡。
此時宴到高潮,推杯換盞,觥籌交錯間笑聲不斷,嘉和帝都滿面笑意地聽那位王子儀講些琉球趣事,即便有些是上不得檯面的,他也面色如常。
下座的大臣們雖也跟着笑,但眼波流轉間,該不屑的不屑,該鄙夷的鄙夷。
這琉球,果然是彈丸小國。一介皇子,風姿連他們一個大戶人家的公子都不如。
還不懂禮儀,不知羞恥,竟然將一個青樓女子公然帶到皇宮來陪侍左右。
也就他們陛下脾氣好,容忍他如此胡來,還那麼有耐心地聽他講些芝麻綠豆的事。
但鄙夷歸鄙夷,大胤的大國風範不能丟,遠來都是客,給王子儀敬酒的官員不在少數。
熱鬧的宴會上,只有一個角落較爲冷清。
裴宥官階不高,但國公府只他一人出席,坐的便是裴國公本該坐的地方。
正在第一排前列。
按理坐在這個位置的,前來巴結敬酒的不會少。但裴宥升官之後作風霸道,年輕的公子們見他連自己的父輩都敢參,哪個還敢跟他稱兄道弟?有個行差踏錯給告到御前去了可就慘了。
年紀大些的官員呢,這位世子爺風頭正盛,人又年輕,正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年紀,連自己的頂頭上峰都參,他們還是少在他面前晃盪得好。
於是宴席過半了,裴宥還端坐席上自己飲酒,沒有人前來攀扯交談。
皇宮大內,不能持刀,也沒有誰會公然帶府上的侍衛,是以今夜是王勤生隨侍裴宥。
他倒未覺得自家公子被冷落了,少喝些酒也好,那琉球王子的隨臣顯然早有準備,都是能喝的,他瞧着好幾個大臣都喝得暈頭轉向,被扶下去醒酒歇息了。
但他覺得自家公子今夜還是有些不太對,他似乎一直饒有興致地盯着……
是那位琉球王子,還是王子身邊那個美豔的女嬌娥?
所以原來……他家公子好這口?
王勤生瞅着那女子大冬天還低到胸脯的領口,被那白花花的胸口臊得面紅耳赤。
“公子。”王勤生紅着臉往前一步,攔住了裴宥的視線,“我們要不去外面走走?”
那一看就不是什麼正經女子,別看了!
隔壁女眷散了,瞧着逛園子去了,要看出去找個大家閨秀看看去!
裴宥卻伸出一隻手,直接將他撩開,眼睛仍盯着那女嬌娥的方向:“你去宮門口等我。”
“公子!”王勤生無奈地低喚。
裴宥眼神落在他臉上:“勤生,你還記得我是公子?”
幽幽涼意,顯然是不悅了。
王勤生諾諾垂下腦袋,讓開身子。
“去罷。”裴宥擺擺手,“去將馬車備好。”
王勤生沒有辦法,回頭又看了眼那大庭廣衆之下貼在琉球王子懷裡的女子,跺跺腳離開。
王勤生離去,裴宥的眼神也一直落在琉球王子身側。
倒是有趣。
他讓徒白去查,沒查出什麼,卻在宮裡見到纓瑤。
前來大胤的這位王子儀,在琉球時便是出了名的荒唐桀驁,也因此不得琉球國君的喜愛。
他來京第一日便去了天香閣,纓瑤時天香閣的頭牌,他會找她不稀奇,甚至他堂而皇之地將她帶入宮,都不算稀奇。
稀奇的是那纓瑤。
纓瑤自己帶了一壺酒,從開席至今,王子儀一直喝的她那酒壺裡的酒。
她或阻或攔,似乎決意不讓他喝一滴皇宮裡的酒。
但這算盤打得有所疏漏。
今夜酒興太盛,王子儀美人在懷,喝得更是起興,纓瑤那一壺酒,大約要見底了。
裴宥拿着酒盞,擡步朝王子儀走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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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凝略有些拘謹地坐在朝露宮主殿下座。
即便是上輩子,她入宮時也只是參加宴席,不曾真正進過皇家居住的殿宇。
乍一見這金碧輝煌,訝異的同時難免侷促。
“姑娘裡面請。”
不一會兒,一位嬤嬤領她進裡殿。
朝露宮自昭和公主出生便賜給她,主殿金碧輝煌,內殿也不遑多讓。
昭和公主全名楚明月,據說因其出生的那一夜,嘉和帝親征在外,皇后娘娘獨自生產,唯有一輪明月相伴。
而嘉和帝遠在北地,在那個夜晚望着同樣一輪明月思念皇后和未出生的孩子。回宮之後,便賜公主“昭和”封號,取名“明月”。
溫凝一進去,便見昭和公主赤腳坐在矮榻上,正擺弄桌上的一枝桃花,見到溫凝進來,眉眼略彎:“來,伱到這裡來坐。”
溫凝正要行禮,她又道:“別多禮了,快過來。”
溫凝只好匆匆俯了個身,擡步過去。
昭和公主與上輩子她初見時的模樣沒有太大不同,只是望着她的眼神不是好奇與探究,而有幾分隨和親暱。
“聽說你愛慕裴世子,是嗎?”昭和公主棕色的瞳仁散發着熠熠光彩,“那你知道裴世子已有婚約,有個未過門的妻子嗎?你見過她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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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聞琉球泉浴強身健體,益壽延年,未能有機會親自一試,日後若有機會,還勞王子接待。”
裴宥在王子儀跟前舉盞,微彎着脣角,神色溫潤。
慣來冷清的國公府世子主動攀談,不少人側目看過來。
王子儀也覺受寵若驚。
雖然他還不能認識全部官員,可坐在前排首列的,必然是身份高貴。此前他看全場就他一人巋然不動,還暗自揣測對方是何身份。
纓瑤混跡風月場所,京中權貴如數家珍,即便裴宥從不曾去過天香閣,可這樣一個常常在京城話題榜榜首的熱門公子,她怎會不認識?
她立刻笑吟吟地湊到王子儀的耳邊說了對方身份姓名。
王子儀對她更是滿意,喜愛地捏了一把她的腰。
“裴世子貴步踏足琉球那日,儀必夾道歡迎!”王子儀操着憋足的漢話,將空了的酒杯舉到纓瑤跟前,示意她倒酒。
纓瑤手腕一彎,臉色變了。
酒壺空了。
裴宥眼底噙着忽明忽暗的笑:“姑娘不妨去桌案取酒。”
纓瑤捏緊了酒壺的耳柄,溫凝說過宴席上有人伺機投毒,若是真的,萬一毒就在桌案上的酒裡,她灌了琉球王子一整晚她自己帶的酒,如何能脫得了干係?
她動了動脣,想要說點什麼,可那裴世子一雙眼睛,幽黑湛亮,沉沉盯着她,像是她無論扯什麼說辭,都能被他識破。
纓瑤臉色愈白,連王子儀都發現異常,捏捏她的腰道:“瑤瑤,去拿酒。”
“原來裴世子也對琉球泉浴感興趣,不知溫祁是否有幸,改日與世子同行。”
纓瑤心下慌亂不知該如何的時候,突然來了名青衫公子,說話間傾斜手中酒壺,將王子儀的酒杯斟滿,再給自己倒了一杯,將酒壺遞給纓瑤:“此酒甚妙,姑娘不妨給王子一試。”
他自己都敢喝,酒不會有問題。
纓瑤當即接下那一整壺酒。
裴宥微微斂目,溫祁救場,看來溫凝去天香閣找纓瑤,便是爲的此事。
纓瑤看着三個男子將各自手中的酒一飲而盡,回到各自的桌案,盯着王子儀瞅了半天,見他無異,才放下心來。
而另一邊,溫祁坐下,同樣在盯着王子儀。
溫凝未向她提過纓瑤的事,但纓瑤手裡拿的一壺酒,正是溫凝前幾日找他要去的。那酒壺是他親手燒製的,不會有錯。
再看纓瑤一直未許王子儀碰酒壺之外的酒,心中便有了計較。
剛剛見她壺中空空,便拿了自己的酒過去。
只是那裴世子,也不知是碰巧還是……
溫祁擡眸看了眼裴宥,裴宥也正朝他看來。
眸光浮沉,看不出深淺。
兩人客套地舉杯,又一起飲了一杯酒。
今日的洗塵宴由鴻臚寺,也便是溫庭春全權負責。
不知那兄妹二人一番功夫所爲何事。
裴宥一邊飲着酒一邊如是想。
只是酒下肚,舌尖充溢了一股不太尋常的味道。
裴宥蹙眉。
我要灑狗血了,哈哈哈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