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明街道辦事處。
“誒，剛纔有警察來了？”
“分局的吧？找董主任的？”
“我聽說昨晚董主任和郭主任把組織部薛部長的兒子打了。”
“啊？打了薛曉亮？那麻煩大了呀？到底怎麼回事？”
“好像是薛曉亮先拿兇器傷人的，董主任和郭主任是正當防衛。”
街道辦的人誰也沒想到剛清淨了兩天，居然又出了這麼大的事情，都是三三兩兩地湊在一起嘀嘀咕咕起來。
另一邊。
紀工委書記曲義強聽說了這事，馬上來到了董學斌的辦公室，一臉凝重道：“主任，我聽說薛曉亮的傷挺重的？”
“是嗎？”董學斌不是很清楚。
周豔茹也在，道：“肋骨折了幾根，手上也有骨裂。”
曲義強吸吸氣，覺得不好辦了。
董學斌淡淡道：“薛曉亮這人脾氣不小啊，昨晚上拿着甩棍叫囂，要不是我趕得及時，郭副主任那邊沒準得鬧出人命。”
曲義強蹙蹙眉，沒什麼意外，“他以前開車撞殘過人。”
“哦？”董學斌看看他，“還有這事兒？”
周豔茹點點頭，沉吟道：“我也聽過，薛曉亮開車很蠻橫，上次撞人是去年了，被撞的是一箇中年人，截了肢，賠了點錢。”頓了頓，周豔茹又加了一句，“就賠了一點，後來事情被壓下去了，也不了了之了。”那次的事兒並沒有鬧的多大，但體制裡的很多人還是清楚的，是薛慶榮出面壓了下去。
這小兔崽子還有前科？董學斌覺得自己倒是爲民除害了。
不過曲義強和周豔茹顯然有些擔心，這件事牽扯到了組織部薛部長，有些時候就是沒有什麼道理可講的，就算董學斌和郭明峰屬於正當防衛，佔着理，但誰知道薛慶榮會不會記恨上他們？記恨上光明街道辦？如果薛慶榮想要秋後算賬的話，他們光明街道辦今後的日子可絕對不好過，這不是個好消息。
“主任，這事兒……”
“你們先回吧，我去醫院看看。”
董學斌出了辦公樓，開上車，一路朝南山區第二醫院趕去。
其實早在整頓違章建築的時候，董學斌就已經把組織部給得罪了，薛貴，那也是薛慶榮的表親，董學斌不但打了帶頭鬧事的薛貴，還抓了人，拆了他們家的違章建築，甚至還把薛慶榮的左膀右臂、南山區組織部副部長彭坤的升遷給弄黃了，所以董學斌和薛慶榮的矛盾在那個時候就已經埋下，董學斌對薛慶榮也沒有一丁點好感，因爲強拆整頓的時候那老傢伙就往他們街道和派出所亂伸手，甚至董學斌懷疑彭坤之所以去阻攔強拆，就是薛慶榮授意的，這才鬧出後面那麼多事，結果事情鬧大了，董學斌忙前忙後地給他們擦屁股，薛慶榮倒是一副事不關已的樣子，這讓董學斌現在想一想都十分惱火。
第二醫院。
骨科病房區。
董學斌先去了醫生辦公室，推門一進才發現裡面站了不少人，三四個穿白大褂的大夫，還有兩個女護士。
“大夫。”董學斌問道：“薛曉亮的病情怎麼樣？”
其中一個很有領導架勢的中年人看看他，“你哪位？”
“我董學斌。”
中年人皺皺眉，“打人的？”
董學斌知道警察來過了，他們知道自己也沒什麼意外，“他現在怎麼樣？”
“無可奉告！”中年人擺擺手，“我們正在討論治療方案，你出去吧。”
嘿，你還跟我甩上臉色了？董學斌臉上一冷，也看出來了，這人是想巴結薛慶榮。
旁邊一年輕大夫道：“吳院長，您看這張片子。”
那中年人似乎還是第二醫院的院長，聞言，吳院長沒再搭理董學斌，招呼了一個護士讓她把董學斌請走，然後跟其他幾個醫生一起討論起來。
護士對董學斌道：“醫院有爲患者病情保密的義務，你先回去吧。”
董學斌最後看了那個吳院長一眼，覺得他有點可笑，從分局警方的話推斷，薛曉亮昨天晚上沒有報案，估計是直接回家睡覺了，直到第二天早上覺得身體不適這纔來了醫院，繼而報的警，所以既然薛曉亮昨晚還能一個人開車回家，就說明他病情算不了什麼大事，誰想這吳院長還來了個會診，看上去跟討論什麼癌症治療方案似的，至於這麼興師動衆嗎？這種巴結領導的人董學斌也見得多了，轉身出了醫生辦公室，拿着果籃在醫院走廊裡找了找，末了，他尋見了薛曉亮的病房。
這次過來，董學斌就是探一探病，畢竟人是自己打的，雖然心裡沒什麼歉意，法律上也沒什麼責任，但薛慶榮這個組織部部長的面子董學斌覺得還是要給一些的，所以才象徵性地來了。
三零二病房。
纏着不少紗布的薛曉亮躺在病牀上一臉氣惱，旁側，薛慶榮黑着一張臉心疼地看着兒子，一言不發。
董學斌推門進來了，把果籃放在桌上。
薛曉亮看見了他，“是你！麻痹！爸！就是這王八蛋！”
董學斌看看，你丫罵誰呢？
薛慶榮也沉了臉，看着董學斌的眼睛，“你來幹什麼？”
這父子倆的態度讓董學斌很不舒服，但還是平靜道：“薛部長，我來探探病，不好意思了，昨晚我也不知道曉亮是您兒子。”
“我告訴你董學斌！”薛曉亮怒道：“這事兒沒完！沒……咳咳……沒完！”
他痛苦地咳嗽了起來，肋骨折斷，說話都不能太大聲。
薛慶榮趕忙上去道：“你別說話了！”
“……爸！咳咳咳！”
“好好躺着！”薛慶榮喝了一聲，轉頭看向董學斌，“這事兒不會就這麼算了，我會讓警方調查清楚的！”
董學斌煩了，“薛部長，如果您瞭解這件事的經過，那……”
“我很瞭解！”薛慶榮指指外面，“曉亮還要休息！你出去吧！”
嘿！你丫這不是拱火嗎？噢，你兒子要打我就行，我正當防衛反擊就不行了？法律是給你們家開的啊？董學斌真被薛慶榮給弄噁心了，上一次薛貴的事情，這老東西就是不分青紅皁白的亂插手，纔有了後面那一大攤子事兒，弄得不但區領導批評了董學斌，紀委也找到了他，現在你又來？你他媽什麼人性啊？還讓警方調查？行啊，你查去吧！哥們兒行得端做得正，還怕你查？
董學斌也懶得跟薛慶榮廢話了，轉身就走。
我給了你面子，現在是你丫不給我面子，那還有什麼好說的！？
董學斌一走，薛曉亮就碰的一聲拍了牀板，“爸！這王八蛋欺人太甚了！”
薛慶榮沉聲道：“這件事你不要管了，把病養好。”
整件事薛慶榮也聽說了，問題確實出在他兒子身上，曉亮不該動棍子打人，現在就算被董學斌打傷，最多也就是叫董學斌賠一些醫藥費，不疼不癢，顯然拿董學斌沒有什麼辦法，但……曉亮是我兒子，是你董學斌說打就能打的嗎？薛慶榮當然不能嚥下這口氣，這不僅關乎到他兒子，也關乎到了他薛慶榮的面子，要是就這麼算了，以後別人怎麼看他？一個街道辦主任把薛慶榮兒子打了，他愣是連聲兒也沒吭，他的威信還往哪裡放？更何況讓人聽見他兒子當街打人，這個名聲也實在不好，上一次曉亮差點開車把人撞死的風聲還沒有完全過去呢。
想了想，薛慶榮心中一冷，將第二醫院的吳院長叫到了病房裡。
“薛部長，您找我？”吳院長道。
薛慶榮沉吟片刻，“驗傷結果怎麼樣？”
“算是輕傷。”吳院長理解錯了，寬慰道：“肋骨的傷要久一些，但修養兩個月就沒什麼問題了。”
薛慶榮瞅瞅他，“纔是輕傷嗎？”
吳院長一愣，沒說話。
薛慶榮敲敲桌子，道：“再檢查檢查，腦CT，血液，肝功，都化驗化驗，我兒子總說身體不舒服。”
吳院長頓時明白了，這是讓他把病往大了說，一咬牙，“好。”
等吳院長離開，薛慶榮低頭看看兒子，“當時還有目擊者沒有？”
薛曉亮虛弱道：“就一又黑又矮的人，沒其他人了，當時沒人路過。”
“郭明峰吧？”薛慶榮點點頭，拿着電話走到衛生間，找人問到了郭明峰的電話，幾經輾轉才找到了他，“……我薛慶榮！”
那頭的郭明峰一愕，“薛部長？”
“昨天的事……”
“抱歉抱歉，薛部長，我實在是不知道您兒子……”郭明峰顯然也知道了。
薛慶榮沒有發火，平靜道：“警方找你了嗎？還沒有？嗯，當時的情況我還不太瞭解，你再跟我說一遍……對了，曉亮打過你嗎？還拿了棍子？董學斌的證詞是這樣，但跟我兒子說的不一樣啊，曉亮我知道，再怎麼樣也不會動手打人的，是不是？到底怎麼回事……郭主任，你先別急着回答，想清楚以後再告訴我，到底是我兒子先打的人，還是董學斌先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