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
兩點零八分。
周長春走後，譚麗梅急急把董學斌拉到了一旁，“斌子，你沒聽懂我的話呀？你現在還跟周主任走得那麼近！萬一這事兒傳到紀委或者哪個對他有意見的領導耳朵裡你可就惹麻煩了！周主任資格老！即便出了經濟問題局裡也可能會照顧他而讓周主任主動病退！可你不行！誰管你一新人的死活呀？”
董學斌高高興興地笑了一下，“其實周主任沒經濟問題，大家多想了。”
樁子憨厚道：“我……我也覺得斌子做得對。”
“對個屁！”譚麗梅恨鐵不成鋼地瞪瞪倆人，“算了算了，愛咋咋地，不管你們了！”
那邊，去送文件的郭順傑和常娟推門回來了。
“小譚，這兩天工作順不順？”見譚麗梅哼哼唧唧的，郭順傑就一副領導口氣關心道。
譚麗梅打心眼裡看不慣他，但礙於人家興許馬上要當領導了，便客氣地說：“還行。”
郭順傑拿着官腔點點頭，揹着手走回他自己的辦公桌，不經意地往主任辦公室緊閉的門那兒瞥了瞥，彷彿迫不及待地想坐進去了。郭攀偉餘光看他一下，嘴脣動着嘀嘀咕咕了一句什麼，手上快速整理着文件，似乎又要跟哪哪領導“彙報工作”去。
郭順傑瞧瞧郭攀偉的側臉，“攀偉，怎麼又要給領導送文件？”
“呵，你不是也剛從周政委那兒回來嗎？”郭攀偉聽出了他的諷刺，回了一句。
郭順傑道：“哼，不自量力！”
現在的綜合辦已成了郭順傑和郭攀偉的戰場，倆人針鋒相對，火藥味很濃。他倆還把對方當成最大的競爭對手呢，顯然不知道董學斌也會上副主任提名。董學斌自然也沒打算把這事兒告訴別人，藏的越深才越有希望，否則過早浮出水面的話，說不準會被人視爲眼中釘呢！
過了會工夫，董學斌去了李慶的新辦公室。
老闆椅上的李慶正拿着張餐巾紙擦拭裝着他女兒照片的鏡框，“是小董啊，坐吧。”
“不用不用，我站着就行了。”董學斌沒敢造次，道：“李處長，您女兒病好點了嗎？”
李慶微微一嘆，小心翼翼地放下鏡框在寫字檯上，“她是白血病，沒那麼容易根治，現在整個人瘦得就剩皮包骨……算了，不說這個了，嗯，你副主任的提名已經報給閆局長了，最近好好表現表現，別給我和老周丟臉。”
董學斌恭敬道：“是，我一定不辜負您的信任，爭取把這個……”
“呵呵，我的意思不是讓你爭副主任，你資歷太淺，希望不大，我是說讓你藉着這一機會在分局領導面前混個熟臉兒，下次要有去黨校或者其他機會的話，你通過的機率能大一點，明白我的意思嗎？”縱然李慶很喜歡小董這個年輕人，但卻並不看好他能爭上副主任的職位，基本不現實。
董學斌心裡苦笑，臉上感動道：“明白，謝謝李處長栽培！”
李慶點點頭，從桌上翻翻，揀出一摞檔案來，“局黨委會要幾天以後纔開，這段時間你多和領導接觸接觸，喏，這個是徐局長剛打電話要的東西，你給她送去吧。”
“是！”
出了李慶辦公室，董學斌開始盤算了起來。離局黨委會沒幾天時間了，自己真能逆轉形勢擠掉郭攀偉和郭順傑這兩個資歷老的副主任熱門人選當上副主任嗎？該怎麼做？繼續踏踏實實幹好本職工作？顯然不行啊！唯一的可能恐怕只有跟郭攀偉倆人一樣走上層路線！讓局黨委委員能有人替自己說話！那樣纔有一點點希望！
找誰？
周國安周政委？不行，那是郭順傑的靠山。
政治處主任龐斌？不行，他跟郭攀偉關係不錯。
董學斌快速把他見過聽過的幾個局黨委委員在腦子裡捋了一遍，最後終於找出了一個和郭攀偉郭順傑關係一般，最有可能爲自己說話，在副主任選定上有很大發言權的一個人——徐燕！
咚咚咚，咚咚咚，董學斌敲敲徐副局長的辦公室門。
“進！”
“徐局長，這是李處長讓我拿來的檔案。”
轉椅上，一箇中年婦女翹着二郎腿坐在那裡，頭也不擡地看着一張單子，嗓音低沉道：“知道了，放那兒吧！”她就是徐燕，快五十歲了，據說離過婚，燙着頭，眼角上有塊淺黃色的色斑，相貌一般般，氣質上有些雷厲風行的味道。行政上，她是分局黨委委員，副局長，兼任綜合處處長，可以說是董學斌他們的頂頭上司，因爲分管綜合辦，所以徐燕在副主任選定上有很大的發言權，比其他副局長要管用得多！
若和她搞好關係，能讓徐燕在黨委會上爲自己說話，那自己升任的機會將會大大增加！
董學斌謹小慎微地將牛皮紙袋放在她桌上，頓了頓，想再跟徐燕說上幾句話，不然沒法給人家留下印象呀，也不知道她聽沒聽說自己闖進火堆裡救文件的事兒，要是知道自己就好辦了，“徐局長，我……”他不知該從哪裡下手跟她套近乎，畢竟以前只在幾次會議上見過徐燕，還從沒和她說過話呢。
徐燕一抖手裡的A4紙，發出幾聲響，“還有事？”
“呃，沒了沒了，那您忙。”
徐燕終於擡頭瞧了他一眸子，“嗯？你是……綜合處的？我不是讓綜合處所有二十歲以上三十五歲以下的人都去參加足球賽了嗎？我怎麼沒跟球場上見過你？”這次的全市機關足球比賽，徐燕擔任的是城西分局的領隊兼教練。
見她不認識自己，董學斌有點小失望，再聽徐燕那質問的語氣，他趕忙解釋道：“國慶前我受傷住院了，前兩天剛出院。”
徐燕一哦，擺擺手，繼續看起文件。
董學斌一鬆氣，灰溜溜地退出了辦公室，輕輕給她關好門。
唉，看來徐燕和閆局長性格差不多，好像不是很好說話的人啊。
這可怎麼跟她搞好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