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
九點半。
縣招商局。
董學斌剛和底下人一個兒個兒地談了話，縣委組織部就來人了，走進了這個不大不小的辦公區。
男男女女。
來了大概三四個人。
帶隊的是一個四十歲左右的女性，一個叫王霞的組織部副部長，老資格了，燙着捲髮，頭髮不長，人顯得很溫和的模樣，進來後就笑着和董學斌打了個招呼，董學斌跟她自然也是認識的，雖然不熟悉，但起碼以前在縣委大院的時候打過幾次照面兒，沒深聊過什麼，可對彼此也不陌生。
“董縣長。”王霞微笑道。
“王部長。”董學斌和她握了握手。
王霞看看周圍，“不打擾你們工作吧？”
董學斌道：“沒關係，大家請進吧。”
王霞道：“我們得借個辦公室，你看？”
董學斌指指，“去裡間吧，我們這裡就一個單間。”
“呵呵，那我們就先佔用一下了。”王霞隨後對屬下吩咐了幾聲。
“你們隨意。”董學斌也看向鄭大友，“老鄭，我先出去一下，馬上就回來，剩下的你安排吧。”
鄭大友一嗯，“好的，那早上的工作可能得拖延幾個小時？”
董學斌點頭道：“你看着安排吧，工作也不在這一時半會兒。”
之後，王霞和組織部的人就在鄭大友的安排下去了局長辦公室，旋即有組織部的同志出來叫人。又開始了新一輪的談話，其實縣委常委會上都已經定了，蒙書記和姜縣長也都拍了板，組織部的考察就是走個過場兒而已，董學斌之前也和底下人談話交流過了，板兒上釘釘的事兒。
“董縣長，您要出去？”前臺裡的龔娜忙道：“要不我打電話給魏大哥吧。讓他開車接您來？”
董學斌笑道：“老魏剛走，不麻煩他了。”
後面的陳雲鬆立刻道：“今天應該能提車了，錢也付了。那我儘快提車回來吧，那樣用車也方便一點。”
董學斌回頭道：“先忙你的，組織部的考察要緊。”
幾人對董學斌都很熱情。語氣裡和態度上能感覺出來。
這一次的提拔幾乎是全範圍的，招商局底下的所有人都升官漲了工資，就算是剛來的肖紅，也拿了一個名義上的副科長職務，算是一次皆大歡喜的工作調整，爲大家謀了一次福利，這些都是董學斌昨天脣槍舌戰在常委會上磨破了嘴皮子爭取下來的，大家心裡有數兒，自然記董學斌的好兒，對他的態度也跟以前面兒上的恭敬不一樣了。而是發自內心的感謝。
……
外面。
董學斌下樓了，剛出了小院子，手機就響了起來。
是財政局副局長陳小美打來的，“喂，董縣長。我老陳。”
董學斌呵呵一笑，一邊走一邊道：“陳大姐啊，有事兒嗎？”
陳小美微笑道：“聽說雲鬆提了業務科科長，是你幫着爭取下來的，我這不是打個電話謝謝你嗎。”
董學斌道：“那是小陳自己努力的結果，他的成績大家有目共睹。提一級也是應該的。”
“他纔剛進體制不到兩年時間，要是沒有你幫他爭取，他工作再好也肯定沒戲的，謝謝了董縣長。”
“沒事兒。”
“晚上我帶我弟弟請你吃個飯吧。”
“這些天正是忙的時候，改天吧。”
“那也行，反正我欠你一頓飯，您可記着。”
“呵呵，行，我忘不了，改天吃你陳大姐一頓。”
“喲，那我得準備準備了，不然我可禁不住您吃。”
這話好像有點曖昧，董學斌聽得咳嗽了一聲。
接着就聽陳小美玩笑地加了一句，“我可窮，您要吃酒店我可請不起，不過我手藝可比酒店的大廚好多了。”
“得嘞，那改天去你家吃。”
“好啊，等你忙過這段時間的，我是什麼時候都行，一個電話的事情，主要看你的時間。”
“行。”
“那不打擾你工作了。”
董學斌看了陳小美的面子提了她弟弟，陳小美自然要打個電話表示一下。其實董學斌說是看中陳雲鬆的能力，都是扯淡，要是沒有陳小美這一層關係，董學斌肯定不會提一個剛進體制一年多的淺資歷小年輕的，嗯，雖然他自己在機關工作也沒有兩三年，但沒有可比性，這一點陳小美心裡肯定也是清楚的。
馬路上。
董學斌掛了線後卻沒收起電話，而是打給了常娟，嘟嘟嘟，嘟嘟嘟，響了好幾聲電話才通。
“喂，學斌。”
“常姐，那邊怎麼這麼亂？”
“哦，我在外面呢，信號不是很好。”
“今天出去玩了？”
“沒有，姐去找房子了，肯定要跟這邊常住一段時間，總不能老跟招待所吧，不能老用你的面子。”
“呵呵，沒關係其實。”
“還是找吧，姐也怕你轟姐走，這次確實是給你添麻煩了，姐心裡也知道，但姐厚着臉皮找你實在是沒辦法了，但凡有一丁點兒轍兒，姐也不想給你添亂，學斌，你真不會不管姐吧？”說着說着，聲音裡又帶上了一點哭腔，也不知是裝出來的還是怎麼的，畢竟董學斌昨天一天都沒給她再打電話。
董學斌苦笑道：“常姐，我是那種人嗎我？您啊，就別瞎想了，這樣，我正有事跟你說呢，咱們見個面。”
“你在哪兒？”
“我跟招商局這邊。”
“那行，我去找你。”
“好，就北邊馬路外那個飯館吧。”
“行，你等姐，姐二十分鐘之內就到。”
……
十多分鐘後。
一輛路虎就停在了馬路邊上。
常娟從路虎上下來，也引起了不少人的注目，畢竟是四百萬的車，在這種貧困縣內只要是認識這車的人誰不得多看幾眼啊，常娟或許也是受了車子的影響，氣勢很足，碰的一下甩上車門風風火火地下了車。
飯館裡。
董學斌朝着玻璃外揮揮手。
常娟一看，趕快進來了，“學斌。”
桌上已經點好了茶水，董學斌就推給她一杯，“先喝點水。”
“嗯。”常娟捧起杯子喝了一口，好像也十分累了。
今天她穿了一身褐色的收口兒裙，上衣是件襯衫，臉上的妝也不淺，睫毛兒和粉底都化了，董學斌是真不知道常姐到底是個什麼心態，你說她不着急吧？可她京城的事情確實挺大的，幾乎到了影響生計了，可你說她着急吧？這濃妝淡抹還每天都從上到下地打扮一下。
女人啊。
想法真是理解不了。
“跑了一早上了？”
“不止，昨晚就開始找房子了。”
“這邊房價便宜，不難找吧？”
“便宜是便宜，可市場也不大，不好找。”
“也是，都是本地人，也很少有外地人來這邊租房。”
“而且就算房租不貴，我和我愛人一直都沒什麼積蓄的，現在賠了醫藥費，身上幾乎也沒錢了，又被停了工資，還有孩子要養……”常娟嘆了口氣。
董學斌看着她道：“我都說了，你要沒錢暫時先從我這兒拿點兒，幾萬幾十萬你一句話的事兒。”
常娟搖搖手，“那不行，不好要你的錢。”
要是別人說這話，常娟肯定以爲對方目的不純，誰會平白借給一個關係談不上好也談不上差的老同事這麼多錢啊，總是有目的的，但說這話的是董學斌，常娟估計也知道董學斌沒有別的想法，就是純粹想幫忙，董學斌從剛進體制在國安工作的時候，大家就知道他十分護短和對下屬非常好了，當初爲了一個下屬，董學斌都敢跟領導拍桌子瞪眼，董學斌什麼品格大家都清楚。或許就因爲知道董學斌的爲人，常娟走投無路的時候第一個纔想到要投奔他吧。
“學斌，你找姐是什麼事？”常娟看看他，“是不是調動的安排過來了？姐能來招商局上班了？”
董學斌一頓，“常姐，我再問您一次啊，我們這裡工作苦，環境差，你確定你真的吃的了這個苦？”
常娟堅定道：“姐行的。”
董學斌道：“好，那你今天就上班？”
常娟眼中一喜，“姐檔案也調過來了？”
“我跟甄局長聯繫了，也幫你走了走關係，檔案這幾天就過來，到時候你辦一下就行，我都安排好了。”董學斌道。
常娟很高興，“那姐過來幹什麼？去你們招商局辦公室？沒事，端茶倒水姐也能幹，只要能過來避避風頭就行。”
董學斌笑道：“您大老遠過來找我，這就是對我的信任，又是這麼多年的老交情了，我哪兒能讓您去端茶倒水啊，肯定給您安排個好職務。”
常娟一愣，“什麼職務？”
董學斌呵呵笑道：“湞水縣招商局副局長，我昨天在常委會上提了，縣裡也已經通過了，一會兒你跟組織部的同志見個面兒吧。”
常娟愕然道：“副局長？怎麼會，我還停職呢啊！”
董學斌道：“我託人把你停職的事情給抹了，沒記錄在檔案，所以你京城那邊也沒事情了，你要想回去，現在回去也行，你要想留下在這邊幹，那就可以準備提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