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鐵牛用千里鏡,注視着攻城部隊的行動,這次行動,是這兩天來唯一一次動真格的行動了,雖然用箭矢掩護,還是造成了傷亡。
但是,這次行動是必須的,想要攻城,那麼,肯定是要填充了護城河的。
雖然真正的攻城,是靠碗口銃來打開缺口的,但是,打開之後,那些殘骸是向裡面倒還是外面倒,並不能保證,所以,現在需要先將護城河填充數段,方便明日攻城。
同時,真真假假,這次算是半真的攻城,也算是迷惑守軍的一個手段。
看着那些軍隊終於退下,李思齊舒了一口氣,對方試探了一天的攻城,這次,算是要正式開始攻城了。
填充了護城河,下一時刻,不就是攻城嗎?幸虧自己剛剛沒有把軍隊派下城去。
但是,好像這一次,就已經嚴重地打擊了攻城的部隊一般,直到日落,對方也沒有繼續進攻。
城頭的守軍非常不爽,好像已經收了錢的小姐,只等待給客人服務,那些錢就拿得心安理得了,但是,那客人卻始終硬不起來,於是只得這樣等着,等着,等待的時間,是最無聊的,也是最不安的。
看着夜色降臨,終於,李思齊的部將劉克忍耐不住。
看到李思齊巡邏到了這邊的城頭,劉克說道:“李將軍,這兩日,賊兵分明就是在故意消耗我軍的精力,我們全軍都在這裡守衛,這幾日下來,士兵們都已經睏乏不已,我們該改變戰術了!”
要是真的打起來,也就算了,問題是,現在還沒有開始打,就如此興師動衆,所有的將士都上城頭,結果,除了自己內耗之外,沒看到什麼結果。
“對,李將軍,而且,我們該分成兩隊,一隊在城頭上,另一隊人休息,充當預備隊,養足精神,再這樣下去,士兵們恐怕都堅持不住了。”副將也說道。
城頭上,已經有士兵睡着了,他們太困了,只要倒地,立刻就會睡着,任憑別人怎麼推都不醒。
人的精力,總是有限的。
“好,傳令,一半士兵休息。”李思齊終於妥協了,他知道,這兩日,是自己犯了個錯誤。
守城,要留下一定的預備隊才行,像現在這樣,全部上城頭,有些太倉促。
自己很重視陳風的軍隊,以爲他們一上來,就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前來攻城,但是,戰事卻和自己所想完全不同。
“留下的守軍,一定要注意對方晚上可能會來襲城。”李思齊說道,說完,又想了一下:“退下來的人,都到內城去,內城城門緊閉,做好準備。”
現在,他將士兵們都留在了外城,內城很空虛,現在想想,這裡面有很大的問題,所以,他臨時改變了主意,退下來的士兵,先回到內城去,同時,大營也在內城,乾脆就在內城休息好了。
他不知道,明日自己就該爲這個決定而慶幸了。
天空中滿是烏雲,這個晚上,漆黑一片。
摸着黑,李鐵牛到了周德興的大營之中。
中軍大帳中,十幾名將領坐在那裡,討論不休。
“我們已經打了兩日,這種打法,我們何時才能夠攻下城來?”
“周將軍,末將一直跟着您四處征戰,我們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畏縮!”
“對,周將軍,明日,我們不能再這麼打了,其實今日,我們已經填了護城河,完全能衝上去的!”
爭論聲喋喋不休,都是在爲這兩日的打法抱怨的。
有抱怨就對了,明日的時候,化抱怨爲勇氣啊。
李鐵牛知道,這是因爲,周德興並沒有把己方真正的行動計劃告訴大家,雖然這些將士都是可以完全信任的,但是,要是告訴了他們,就怕這兩日過於興奮,露出了馬腳,比如,佯攻的時候不盡力了。
“周將軍,俺李鐵牛來了。”李鐵牛在外面扯着嗓子喊了聲,撩開了簾子。
簾子一撩開,頓時,裡面剛剛的聲音就止住了。
聽說,這些行動方案,都是周將軍聽了李鐵牛的建議,這個李鐵牛,到底在想什麼?
“李將軍,我們紅巾軍,還是第一次這麼攻城,攻了兩日,連城頭都沒有蹬上。”終於,一個聲音說道。
這是個挑釁的聲音,李鐵牛順着聲音望過去,看到了一個還算是年輕的臉龐。
“按照你們紅巾軍的打法,的確,第一日就能攻上城頭,就是不知道,會死傷多少?”李鐵牛反問道。
“我們現在不分是否紅巾軍,都是一同打韃子的兄弟。”周德興趕緊說道,剛剛那個發問的傢伙,是個愣頭青。
“現在我們倒是死傷很少,這樣一直打下去,也不會有什麼死傷,可惜,哼哼。”話語之中,輕蔑的語氣顯露無疑。
“我們陳大人有一句話,我要講給各位聽。”李鐵牛看着這個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傢伙,終於說道:“一個不知道體恤士兵的將領,根本就不值得做一個將領,一個在制定行動方案的時候,不知道減少傷亡的將領,那就是在犯罪。”
“我只是不想如此窩囊!”
“勇氣和魯莽,完全是兩回事!”李鐵牛說道:“城內,是李思齊的主力,李思齊在北方,也是個梟雄,死在他手下的同胞,不計其數。李思齊的軍隊,和南方的韃子不同,戰鬥力很強,如果我們直接進攻,恐怕,會有五千到一萬的傷亡。”
“哪怕就是付出兩萬傷亡,我們也不怕!”那個將領繼續說道。
“你給我閉嘴,你這個蠢貨!”周德興發怒了。
剛剛李鐵牛的話,印在了每個人的腦海裡,一個在制定行動方案的時候,不知道減少傷亡的將領,那就是在犯罪。陳大人每次作戰,都出奇招,其實,都是在減少士兵的傷亡啊。
他們很有感觸。
偏偏這個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傢伙,滿嘴噴糞,哪怕付出兩萬的傷亡,純粹一個愣頭青,怎麼會讓這樣的人當上了將領?
因此,周德興也發怒了。
周德興這麼一怒,那個將領,終於不再說話,訕訕地到了一邊,不過,那臉神,那表情,還是不服氣。
“你叫什麼名字?”李鐵牛對這人倒是來了興趣。
“我叫…李保兒。”那名被斥責得很沒趣的將領說道。
“好,周將軍,末將有一請求。”李鐵牛說道。
“有話直說無妨。”周德興說道。
“這李將軍既然如此求戰心切,不如明日攻城,我將他要了去,讓他給我衝在最前面。”李鐵牛說道。
在陳大人手下,什麼樣的人都能征服,既然這個李保兒對自己不服,那就讓他看看,真正的攻城,該是個什麼樣子,而且,這樣不怕死,那乾脆就讓他衝在第一個好了。
聽到李鐵牛這麼說,周德興倒是猶豫了一下。
沒等周德興說話,李保兒先發話了:“好,那今晚,我就跟你去你的大營,但是,你得答應我,明日讓我衝上去,不要半途把我撤下來,只要出擊,我就要蹬上城頭才行!”
“你要是蹬不上城頭,休怪我軍法從事。”李鐵牛說道。
“哼,我要是蹬不上,肯定就已經倒在城下了,哪裡需要你軍法從事!”年輕的將領依舊有些不服氣,不過,這股勁,李鐵牛喜歡。
慈不掌兵,哪一個帶兵的,不是有些臭脾氣的?有脾氣不怕,能打仗才行。
周德興皺了下眉頭,不過,這李保兒都答應了,自己要是再阻止,倒顯得不合適了。
不過…
這李保兒,本來周德興也不熟悉,但是,看剛剛那個樣子,終於想了起來,這個人不是別人,就是大哥的外甥!
李保兒,又叫朱文忠,幾年前,他母親死亡,父親李貞帶着他輾轉亂軍之中,多次瀕臨死亡。直到去年,纔到應天見到舅舅朱元璋。朱元璋見到李保兒,十分喜愛,便將他收爲養子,跟隨自己姓朱。
李保兒也是驍勇善戰之人,跟着徐達,打過幾次仗,這次北伐,又悄悄跟着來了,怕朱文忠這個名字顯眼,就重新稱自己爲李保兒。
李保兒畢竟還小,不到二十歲,要是在自己軍中有失,恐怕無法和大哥交代,但是,現在的情況,肯定是無法回勸的。
李保兒望着李鐵牛,眼神裡還有些不滿,自己明日衝上城頭去,看你這個縮頭烏龜如何臉紅!
李鐵牛沒有搭理李保兒,他來這裡,是有重要事情的。
“周將軍,明日,我們將依照計策,正式開始攻城。”李鐵牛說道。
這兩日,都算是佯攻,誰心裡都清楚,明日,終於要開始真正進攻了!
聽到這話,李保兒感覺有些上當了,明日,就是要正式進攻了啊,那自己剛剛,都說的是什麼?
“對,明日,我們正式進攻!”周德興說道。
“不過,這兩日,我們的攻城器械,根本就沒有打造,我們連梯子都不夠用。”一名將領說道。
這兩天,都是佯攻,那盾牌方陣裡,除了最後一次攜帶了沙包之外,其餘的時候,都是空着的,裡面什麼都沒有。
沒梯子,怎麼去爬城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