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一六章 前浪死在沙灘上

轉眼進了臘月,京山營的工程已經告一段落,民夫們領了錢,開開心心回家過年去了,他們要過了正月纔回來復工。臘月和正月太冷了,即使勉強營建,待春天冰融雪化時,也會影響工程質量的。

但新兵師的冬訓卻沒有停下,營門上用紅漆刷着冬練三九四個醒目的大字,提醒着兵士們,不要心存僥倖。

兩個多月的艱苦訓練下來,讓這些原先的浪蕩子弟終於脫胎換骨了。

每日卯時一到,值星官吹響起牀哨,一萬新兵師將士便在一刻鐘內起牀洗漱、再用一刻鐘校場列隊,開始每日必行的越野長跑。起初是空手越野二十里,後來漸漸負重,直到最終的三十七斤裝具俱全二十里,他們也都勉強堅持下來了。

回營後纔是早飯時間,飯後直到中午是他們最痛恨的隊列練習,但偷懶的人將沒有美味的午餐,餓着肚子可無法完成下午的大運動量訓練。所以還得強打精神,一絲不苟的完成這些向左向右齊步走的動作。

當然,枯燥無味的訓練換來的是日益齊整的軍姿,以及煥然一新的精神面貌。現在讓他們再回想,當初在中都城時吊兒郎當的樣子,自己都不好意思了。

吃過午餐,會有一個時辰的午休時間。當美美的午覺結束後,煉獄般的下午便開始了。整師的兵士以中隊爲單位,在教官監督下開始體能訓練。掌上壓、單雙槓、跳遠跳高、投擲、舉重。還有一種名喚秦氏長拳地軍體拳,這些科目合理搭配,交叉進行。倒也不枯燥。

但是要求卻有些高,比如一組掌上壓便是一百個,整個下午會做十組;再比如投擲,二十斤的大鐵球,投出五丈,並連投二十個纔算合格,每個下午會投一百個。

諸如此類的高強度大運動量訓練,日復一日、從不間斷。每當他們開始有些適應。訓練地強度便會加大,反正總是會讓兵士們精疲力盡,晚飯時都舉不起饅頭、拿不起湯匙。

晚飯後終於可以歇歇身子。但還要拿着小馬紮----這玩意堅固耐用、攜帶方便,而且還可防身,深得官兵們的喜愛----到大隊禮堂中坐好。

點名之後便開始唱歌,除了開頭的秦軍軍歌《無衣》外,還有許多據說是王爺創作的歌曲。有什麼《精忠報國》、《滿江紅》之類的,盡是些昂揚激越,充滿陽剛之氣的歌曲,深得官兵喜愛,百唱不厭。

唱完歌會有一個半時辰的講授時間,由諸位教官講授大秦歷史、宗正府兵軍史、當今國內外局勢之類的課程。教材由王爺統編。通俗易懂,生動有趣,沒有任何說教,斷不會讓人瞌睡就是。

皇甫戰文雖然也參與講授,但起初是有異議地。爲何日復一日的講些這個,還要讓他們以小隊爲單位討論,並輪流發表感言。他感覺有些浪費時間。

秦雷笑笑道:“第一,他們一天的訓練量夠了,再多就過尤不及了。第二。一支軍隊地內聚力來自於認同感、榮譽感和使命感。認同感,是對這支軍隊以及自己身份的認同感。榮譽感是維護這支軍隊榮譽與傳統的自覺性;使命感是承認自己肩負使命的神聖性。這些東西很難自然領悟,但可以通過反覆灌輸植入兵士腦中。”

“自古有云哀兵必勝士氣如虹,精神力量有時是決定性的,想要走精兵強將的道路,就必須有始終高漲的士氣伴隨。”一間冰冷的教室裡,幾十個中高級將領,小兵兵一樣坐在書桌後,安靜聽郡王殿下講授。

這是一個針對軍中核心將領的進修班,由秦雷、樂布衣、楊文宇、皇甫戰文四人分工講授,內容包含行軍、戰陣、領兵、訓練等幾十個科目,與每天晚上針對大頭兵們的精神洗禮完全不是一回事。

這課程隔一天一次,秦雷一場不拉,即使不講課時,也會在臺下認真聽講。王爺都這樣了,中隊長以上地軍官們自然缺席無一。課程講的及其直白,即使像張四狗這樣勉強識字的軍官,也能聽個大概。

“而士氣來自何處?無外乎精神與物質的刺激。”今天是秦雷講授士氣的激勵與保持。“這兩者要相互搭配、相輔相成。譬如說,”指了指認真聽講地張四狗,秦雷笑道:“老張,待會你把那一千斤木炭運到庫房裡,我給你五斤豬肉,你高興不?”

張四狗咧嘴笑道:“真的啊?”秦雷翻翻白眼道:“真的。”

“那當然高興了,休息日可以找馬哥、小楚烤個肉、喝一壺,高興。”張四狗撓頭笑道。

“那我明天再給你五斤豬肉,讓你再運一千斤,你樂意不?”秦雷笑問道。

“還行吧,那就可以多請幾個弟兄了。”張四狗撓頭道。

“後天仍舊這樣呢?”秦雷笑道。

張四狗憨笑道:“王爺,您說俺要那麼多豬肉乾啥?”

秦雷點頭笑道:“這就是重複用一種刺激方式的惡果,它會讓效果遞減,直到最後沒有效果。”看看桌上的沙漏,環視下屋裡,朗聲道:“下面是自由討論時間。”二三百名將領按照座位分成幾十個小組,開始了熱烈地討論。

秦雷走到最左邊一組坐下,拍了拍有些拘謹地石威,溫聲道:“第一次過來上課,感覺怎麼樣?”當日石威接受了任命,回去把大家來的事務與仔細交付副手。便過來上任。

而本來秦雷給他安排地領導兼師傅秦奇,又因爲秦衛的事情受到牽連,正在接受安全部門的審查。能不能過來還兩說。但這對他來說,未嘗不是件好事,一來擔子雖然重了很多,卻也更能磨練人。二來,原本負責地樂布衣,也不敢完全放手,不時幫襯着不說,還悉心教導他統籌術數之學。令他獲益匪淺。

被秦雷憋了一年,此時終於得到機會,石威自然不喊苦不喊累。夜以繼日的學習工作,一個月下來居然瘦了十幾斤,人倒看着精神了許多。待手頭差事着了序,他又申請參加這個軍事進修班。

當時秦雷有些錯愕,笑問道:“你又不帶兵打仗,參加這個班作甚?”卻聽石威言之鑿鑿道:“瞭解下咱們怎麼行軍打仗,屬下也好琢磨安排後勤補給,將來打仗時別擰巴了。”

秦雷不由大悅,不僅批准了他的申請,今天還專門在課堂上表揚了他。引得衆將紛紛側目,倒把石威看臊了。

聽王爺問話,石威趕緊答道:“雖然聽不懂,但屬下都記下來了,等着回去慢慢琢磨。”秦雷就喜歡有上進心、肯吃苦的手下。聞言笑眯眯道:“不懂就問,隨時可以來找我,找樂先生也行,他比我懂得多。”石威欣喜點頭,謝過王爺的厚愛。

一番討論提問之後。秦雷便宣佈下課。剛走出門去便見秦奇一臉肅穆的站在邊上,秦雷把手中的講義遞給石敢。拍拍秦奇的肩,溫聲道:“陪孤走走吧。”秦奇兩天前結束了審查,便馬不停蹄地過來京山營,向秦雷請罪。

秦奇點點頭,跟着秦雷走出營區,沿着京水河漫步,良久秦雷才輕聲道:“發生這種事,孤很遺憾。”

秦奇澀聲道:“都怪屬下疏於管教,王爺能給那畜生一個殉職,已經是天大的恩典了,屬下感激不盡。”說着眼角便濺出了淚花,他是秦衛的親哥哥,出了這種事,除了羞愧痛恨之外,更多地還是心疼。

秦雷輕聲嘆息道:“我的兵出了問題,自然是我的責任,你不要自責。”回頭看了看秦奇那張憔悴不堪的臉,秦雷輕聲道:“放你一個月假,回家休息去吧。等調節過來再上任不遲。”

秦奇堅定搖頭道:“現在營中事務艱鉅,屬下怎能偷懶,還是上任去吧。”秦雷拍拍他的肩膀,溫聲道:“注意身體。”秦奇恭敬行禮,轉身離去。

望着秦奇離去的背影,秦雷不由黯然一嘆,因爲秦衛的原因,秦奇必然會被同僚多看一眼,將來的日子可不那麼好過。而且諜報司也把他列爲了重點監控對象。

秦雷得知此事後,曾經要求沈冰撤銷重點監控,改爲與其他重要官員一般的普通監控即可。卻被沈冰一句:“這是您定的規矩。”給頂了回來。

《諜報司保密條例》第十七條規定,凡是犯官家屬任職地,必須進行監控,若是重犯家屬、或者擔任重要職務的家屬,需得重點監控。

秦衛乃是叛逆重犯,秦奇乃是重要官員,自然應該重點監控。煩躁的嘆口氣,秦雷踱到老歪脖樹下,打量着寒霜遍體、倒掛金鐘的青年,好奇的伸手戳一戳,好傢伙,已經梆硬了。

倒掛着那人地身子晃一晃,卻是被秦雷戳醒了,也不睜眼,迷迷糊糊道:“這次這麼快,好像還不到一天吧。”聲音清亮,沒有一絲疲憊。

秦雷本以爲這傢伙已經凍僵了,沒想到他竟然如此精神,不由好笑道:“我是路過的,好奇來參觀一下,不收費吧?”

青年平靜的拖長音道:“看完趕緊走吧,被小狼狗抓住了,是要刷茅房的。”秦雷好奇問道:“有這麼厲害的狗?”這時,許田和石勇從遠處過來,正好聽到這句話,許田面色不由一滯,但見王爺朝自己兩眼一瞪,他只好乖乖閉上嘴,委屈巴巴地站在一邊。

那青年卻很警覺,已經聽出了許田地腳步聲,懶散道:“小狼狗來了,你跑不了了。”秦雷再看許田的那張哭笑不得臉。那還不知小狼狗就是他地尊稱。

秦雷哈哈笑道:“你卻看錯了,只是兩個路過的,已經走遠了。”

那青年也不睜眼。冷笑道:“誑誰呢?他們在東南二十步外站定,”說着驚訝道:“他們爲什麼站那了?”趕緊睜開眼,便見到小狼狗的主人倒立在自己面前。

咽口吐沫,青年擠眉弄眼道:“融親王世子秦淇水參見王爺,王爺千歲千歲千千歲,請恕在下甲冑在身不能全禮。”聲音憊懶,顯然沒有多少尊敬之意。

秦雷卻不計較他地無理,一個軍旅生涯大半時間都被倒吊着的男人。有理由不滿。哼一聲,秦雷揹着手道:“爲何不按照軍營的規矩叫啊?”

“不會。”秦淇水很乾脆答道。

“爲什麼不會?”秦雷很認真問道。

“沒學。”

“哦?人家學的時候你在幹嘛?”

“倒吊。”秦淇水絲毫不以爲恥。這傢伙晚上跑白天吊,如是往復無數次。早已習慣了。

“準備這樣一直吊下去?”

“不打算。這玩意不像摸牌,上不了癮。”秦淇水很誠懇道。

秦雷倒有些糊塗了,奇怪問道:“那你爲什麼還跑?”

“因爲我不想被倒吊,倒吊着太難受了。”秦淇水的答案很實在,也很後現代。

“你不跑不就沒人吊你了呢?”秦雷感覺自己有些頭大。

秦淇水嗤笑一聲道:“只要不離開這,就永遠都有被吊的可能,所以我一定要離開。”看來這人不僅是執拗,腦子還缺根弦。

“若是孤命令他們,永遠不準倒吊你,你還要離開嗎?”秦雷被這傢伙身上的某種特質吸引了。

“那還行。但我有個要求。”這傢伙顯然被吊出毛病來了,腦充血導致壓根不知道怕字怎麼寫。

秦雷笑道:“不妨說來聽聽。”

“讓我跟着小狼狗。”此言一出,許田的下巴差點掉在地上,雖然他已經打定主意,要把這傢伙培養成有史以來最變態地遊騎兵。但他自知兩人關係勢同水火。原本是準備綁架的,卻沒想過他主動投懷送抱。

秦雷已經確定,倒吊損害大腦,笑問道:“你不恨他?”

“恨!怎麼不恨,從來的路上。他把我從隊伍裡帶走。把我倒吊在山頂上七天七夜,差點曬成火腿那次起。我就恨不得……也把他吊上七天七夜。”

“那你還?”此人地思維已不能用常理推測,是以秦雷也不費腦子,乾脆直接問道。

“我知道,小狼狗之所以能想抓我就抓我,全因爲他是狼狗頭子,我要是想抓他就抓他,想吊他就吊他,就得也當狼狗頭子。”只聽秦淇水振振有詞道。

秦雷也說不上他腦子到底清晰還是混亂,反正聽他說話,乍一聽很有道理,但越琢磨越不是味。

秦淇水見王爺不說話,大度的搖頭道:“王爺也不用爲難,我沒說要直接把他頂了。將來吧,等着大江後浪推前浪吧。”

秦雷擦擦額頭的汗,乾笑一聲道:“孤先問問前浪再說。”說着大步向一邊走去,石勇和許田趕緊跟上。

走出老遠,秦雷才指着在寒風中晃悠的秦淇水,哂笑道:“許田,這就是你說的未來第一遊騎兵?我怎麼沒什麼信心啊?”

許田陪笑道:“王爺不是說,忠誠、執着、敏銳、堅韌、頑強、獨立,這六大品質乃是斥候遊騎兵的追求嗎?這小子後五條全部具備,就是忠誠差點,但他是親王世子,自然不會投靠外人,所以也勉強說的過去……”

秦雷指了指自己的腦殼,苦笑道:“可他這裡有問題。”

“可能是倒吊時間長了,血都涌到腦子裡去了,等正過來就好了。”許田堅持道。

秦雷呵呵笑道:“看來你是要定他了,萬一他真頂了你怎麼辦?”

“若是真的被後浪推到沙灘上,那屬下就讓位給他。”許田自信笑道:“但那是不可能的。”

見他堅持,秦雷也不再說什麼,這纔想起來問道:“你們兩位正副教導長,聯袂過來作甚?”

第五卷 【帝王將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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