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指了指左手邊的椅子,笑罵道:“別在這亂噴唾沫那邊做好。”
李四亥有求於秦雷,眨巴眨巴小眼睛,一瘸一拐的走過去坐下。
秦雷換個舒服的姿勢坐好,喝口茶道:“從頭說起。”
李四亥咂咂嘴,尋思一下,小聲道:“上元節上那個姑娘你還記得嗎?”
秦雷一副悠然神往的樣子,回味道:“終生難忘……”
李四亥一下子臉拉得老長,瞪眼道:“虧我還拿你當兄弟,你怎麼能惦記兄弟的女人呢?”
秦雷好笑道:“什麼兄弟的女人?我已經打聽過了,人家李家小姐待字閨中、尚未婚配。”
李四亥聽了,知道自己搞差了,不好意思道:“我說的不是你的李家小姐,而是我的小賽賽。”
秦雷聽了,只感覺起了一身雞皮疙瘩,連忙擺手道:“別把你們私下的稱呼喊出來,說大名。”
李四亥頗有些不以爲然道:“名字就是個代號,只要知道指的是誰就行了,管他大號小號的。”
秦雷笑道:“想必那小賽賽也不同意你如此稱呼。”
李四亥嘿嘿笑道:“管她作甚,我叫着舒服就行。”這才正經起來、把事情的原委講與秦雷。
原來那小賽賽就是秦雷在上元節見到的那個穿藍衫的假小子,姓伯賞,閨名賽月,乃是鎮南元帥伯賞別離的掌上明珠,還是李四亥地青梅繡馬娃娃親。
秦雷聽到這裡。想起那日李四老鼠見貓般的表情,心道,卻是位悍妻。
李四亥見禽類臉上戲謔的表情,分辯道:“其實小時候一直是她怕我,只是大了不與她一般見識罷了。”
秦雷點頭道:“原來如此,失敬失敬。”
李四亥也知道自己的解釋很蒼白,嘟囓幾句,接着往下講。原來這這伯賞賽月深得李渾夫婦歡心。而李四亥整日裡遊街串巷、不務正業。自然不受李渾老頭待見。就找了根繡鞭賜給伯賞賽月。讓她管教李四。
伯賞賽月小時候與李四亥確實感情極好,但隨着李四亥越大越不是東西,姑娘家又正義感十足,那根馴夫鞭便被經常掄得嗚嗚作響,鞭鞭着肉。日子久了,李四對小賽賽的畏懼簡直到了無以復加的地步。
秦雷瞪大眼睛,不信道:“這種悍婦。休了便罷。爲何要找這些不痛快。”
李四亥正色道:“婚姻大事乃是父母之命,哪能由得了我們呀?”然後又有些色迷迷道:“而且不知怎地,她越打我、我越怕他,還就越喜歡她。一日不見就想得慌。”
秦雷爲之絕倒,看不出來這位小胖子除了懼內、居然還有受虐傾向。但他一向對別人的私生活興趣缺缺,無所謂道:“反正越打越舒坦,不管犯了什麼錯,你讓她一頓出出氣不就行了。躲什麼呀
李四亥苦笑一聲。哀嘆:“可她這次拿的是寶劍。”
秦雷點頭道:“那倒不能捱着。”終於有點好奇道:“你到底作了什麼犯忌諱地事?”
李四亥一擺頭。撇嘴道:“男人嘛,誰還沒點風流事。”一幅情場浪子模樣,渾忘了自己才十七啷噹歲。
原來李四亥雖然一直不做好事。但在家中悍妻地監視下,卻一直保持着黃花小子身,直到年時冬裡,一次被簡郡王秦霽請去喝酒,稀裡糊塗就把陪酒地歌女給辦了。等起來後,本想拍拍屁股走人,秦霽卻非要把那小嬌娘送給他,還說怎麼也是你李四亥的第一個女人,值得珍藏之類的。再說李四食髓知味,也有這種想法,只是懼內如虎,纔不敢如此。秦霽卻是好人做到底,又送他一套外宅,以供他金屋藏嬌之用。
秦雷聽到這,面色有些怪異,沒想到自己兄弟們都一個德性,不愧是一個爹生的。
李四亥也不是沒有腦子,知道老四不會白做好人。但一個外室,又算不了什麼,於是大大方方收下。偏生那小娘皮姿色不凡,人又溫柔體貼。每當被伯賞賽月欺負了,李四都能在她那恢復自信,是以去得越來越頻,可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日子久了,竟被母老虎得知,跑去李渾夫婦那一番哭訴,自然是引得老李頭大動肝火,把小李子一頓胖揍,然後發狠把那外室賜給了右中郎錢柴徳。
這事原本到這也就算了,但沒想到因爲錢柴徳成親,引出了一系列事情
一查而下,竟查到李四亥未來老丈人、鎮南元帥伯賞說他御下不嚴導致邊防鬆散,任南寇自由進出。據說事情鬧得很大,伯賞元帥已經上了乞罪折,弄不好要解甲歸田。
視自己父親爲偶像的伯賞賽月不明白其中的道道,天真地把事情歸咎到李四亥的沾花惹草上,便持着寶劍,滿世界追殺小胖子,要斷了他做壞事的本錢。
李四亥一副驚魂未定的模樣,後怕道:“今日早上,我正在家中睡覺,便被一個耳光抽醒,然後就見寒光一閃,棉被便被挑起。緊接着第二劍落下,若不是我反應敏捷,定已被斷了子孫根。然後被她一路追殺上了馬車,只道去京郊躲風頭。”說罷又有些得意道:“她定想不到我中途下車,躲到你這裡來。”
小胖子就這麼死皮賴臉在秦雷府上住下,反正現在書香閣就只是個睡覺的地方,秦雷也懶得把他往外趕。兩人又有些臭味相投,相處的極是得宜,倒讓秦雷少了幾分無聊的感覺。
轉眼到了四月,這日秦雷正在碧竹林陪永福散步,被李家小姐調養了幾個月,永福的身子日漸大好,竟已能下地行走。看過地太醫都說,只要保持心情舒暢、繼續調養下去,冬裡夏裡就會好過很多。大喜過望地昭武帝,重賞了李家小姐,封她爲永福宮尚宮,秩比一千石,專司公主膳食作息。
秦雷也終於從傳旨太監那打聽到李家小姐的閨名,李詩韻。
於是秦雷便換了稱呼,腆着臉叫起了‘詩韻’。李家小姐心中不快,卻已瞭解秦雷初時的羞澀只是表象,厚顏無恥纔是他地本來面目。只能任由他叫、叫着叫着也就習慣了。
秦雷和李家小姐扶着永福在外面走了一圈,見天色有些發暗,南邊有黑雲上來了。三人邊往回走,秦雷邊笑道:“今年的第一場春雨終於要來了。”
永福身子好了,性子開朗許多,嬌聲道:“太好了,下了雨,我的繡林又要密很多呢。”
秦雷點頭道:“不錯不錯,雨後春筍節節高嘛。”
永福伏在李家小姐耳邊,小聲道:“看我哥哥不似你想得那般不學無術吧。”兩人早已成爲閨中密友,李家小姐在秦雷那裡受了不快,自然對她沒有什麼好評價。而永福心疼哥哥,又喜歡李家小姐,一心想撮合兩人,讓李家小姐搶在那勞什子‘黛玉’頭裡。是以時時刻刻都想變着法子誇讚秦雷一番。
無奈秦雷一不會琴棋書畫、二不會吟詩作對,在永福眼裡,除了一副好皮囊,着實沒有什麼可誇讚的地方。今日好不容易聽秦雷說了句新鮮話,便忙不迭向李家小姐顯擺。
李家小姐也不想永福難過,剛想張口說兩句滿足一下她,就聽秦雷感嘆道:“卻是要早些割了,晚幾天的話就咬不動了。”
李家小姐小嘴張了張,與永福對視一眼,異口同聲的問道:“什麼咬不動了?”
秦雷轉頭認真道:“炒竹筍啊,這用料就將就個鮮嫩。”
永福額前一縷秀髮突兀的垂下,她無力的靠在李家小姐的肩頭,喃喃道:“姐姐,當我什麼都沒說。”
說完,兩人吃吃的笑起來,無論如何,與秦雷在一起總少不了歡笑,這就夠了、不是嗎?
三人笑着回到房裡,永福命宮女在窗前擺上幾個小菜,溫上一壺老酒,輕聲笑道:“當年有青梅煮酒論英雄的佳話,我們三人也來個竹林把酒聽春雨吧。”李家小姐每日都會讓永福飲三盅老酒,以舒筋活血,是以秦雷聽她要把酒聽雨,拊掌道:“善哉!”說着望向李家小姐。她見那對兄妹皆以可憐巴巴的眼神望着自己,不由捂嘴輕笑道:“我又沒說不可,你們這樣看我作甚。”
三人剛坐下,舉起酒杯,窗外便傳來劈里啪啦雨打竹葉的聲音,昭武十七年年的第一場春雨終於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