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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雷見她舉止有度,語調端莊,沒有粉頭慣有的輕佻妖媚。不由心生好奇道:“我觀你好似大戶人家出身?因何流落風塵呀?”
煙嵐輕聲回道:“往事已成雲煙,大官人定要知道嗎?”
秦雷這下更有興趣了,對石猛笑道:“眼光不錯啊。”石猛一陣傻笑。倒把那煙嵐姑娘羞得夠嗆。
秦雷賜座,讓兩人坐下說話。煙嵐便把身世娓娓道來。
她本姓莊、閨名蝶兒,乃是江北省襄陽府原通判莊之毋的女兒。莊之毋去歲因爲彈劾知府周秉春私自挪用庫銀,而被周秉春反劾貪贓枉法。事情鬧到京裡,昭武帝派大理寺那位左少卿周維公會同都察院江北御史車璧,欽差審理此案。
周維公和車璧到了襄陽府,打開州庫一查,一兩銀子不少。哪有什麼挪用?等到去查莊之毋時,竟有十幾個百姓攔駕喊冤。兩人把狀紙收上來一看,皆是狀告莊之毋強搶民女、霸人田產、殺人越貨之類,一樁樁滿含血淚、令人髮指。兩人一看,這還了得?擺出欽差儀仗,氣勢洶洶地殺到莊之毋家中,準備興師問罪。
誰知到了地頭,卻發現那位莊大人已經自縊身亡了。這不是‘畏罪自殺’嗎?兩位鐵面無私的大人也不管什麼剛出了人命,徑直命人搜查了莊家,結果找出金銀珠寶、各色田契地契無數。正好與狀紙上的控訴吻合。
屍骨未寒地莊之毋又被扣上了誣告上官、貪贓枉法、奪人家財、搶人妻女等數項重罪。最後判下個開棺戮屍、三族男丁流放三千里。女子發配教坊司爲奴。
他倒是兩腿一蹬,輕鬆了事,可與他沾上關係的人卻倒了血黴,作爲長女的莊蝶兒當然跑不了,便被押送到教坊司,一番訓練後,就要充作官妓或者賣掉。
正趕上石猛籌備滿園春,去教坊司買姑娘。一眼便相中了已經改名爲煙嵐的莊蝶兒。花幾倍的價錢買下帶了回來。
秦雷聽莊蝶兒像講別人一樣。講完悽慘的身世。有些意外道:“莊姑娘怎生如此平靜?”
莊蝶兒微微笑道:“淚水一早就流乾了。若不是還存了報仇的念想。賤妾早就追隨我地下的父親而去了。”
秦雷似笑非笑道:“你今天可是看着希望了?”
莊蝶兒重新跪下道:“若是大仇得報,蝶兒就是爲公子生生世世做牛做馬,也心甘情願。”
秦雷輕笑道:“我家裡沒地、要你做牛做馬作甚?”
莊蝶兒聽了,悽然道:“賤妾殘花敗柳、孑然一身,確實沒有什麼能讓大官人看得上。”
秦雷知道她想岔了,見一邊急得抓耳撓腮地石猛,終於點頭道:“你地事情我應下了。”
莊蝶兒大喜叩首道:“謝大官人、謝大官人!”
秦雷伸出食指晃一下。壞笑道:“不過我有個條件,還得你先答應再說。”
莊蝶兒心道,我已經衰到底了,還有什麼不能接受地,狠狠點頭道:“無所不允!”
秦雷望向神色焦急的石猛,依舊不緊不慢道:“真的?”
莊蝶兒擡起那張有些倔強的臉,堅決道:“絕不反悔。”
秦雷拊掌道:“我的條件就是……”
屋裡頓時靜了下來,石猛甚至屏住呼吸。瞪着那雙牛眼。乞求的望着秦雷。而莊蝶兒認命般的面色平靜、等待着秦雷宣判。
秦雷很滿意自己地造成的氣氛,笑着一指兩眼有些發直的石猛,朗聲道:“幫我看住這個黑小子。別讓他整天往別的女人被窩裡鑽。”
莊蝶兒沒想到會是這種事情,小臉頓時通紅,玉頸使勁的垂下,兩手交錯揪着裙角,不知如何回答。
石猛聽了,使勁摸着那油光鋥亮的腦門嘿嘿傻笑。
秦雷佯作大度道:“若是不答應就算了。咱倆的約定作廢。”
姑娘萬萬想不到秦雷要讓自己脫賤籍、嫁與石猛。不管爲妻還是爲妾,都要比現在好一萬倍。心說,你這不廢話嗎?這種天上掉金釵的好事,我能不答應嗎?
終於忘了羞怯,微不可查地點點頭。
秦雷朝石猛擠擠眼,石猛也跪在莊蝶兒身邊,樂不可支道:“謝王爺成全、謝王爺成全。”
莊蝶兒聽了,捂嘴
:“王爺。”想到一個高高在上地王爺應下的話,不由心花怒放起來,連最後一絲被強迫的無奈也消失無蹤,重新磕頭道:“賤妾有眼不識泰山,冒犯之處,請王爺恕罪。”
秦雷哈哈大笑道:“你們兩個都拜了孤三拜,孤就是不想當這個婚證也不行了。”
一邊地秦泗水也賊眉笑道:“猛兄弟今日早有算計,連喜服都穿好了。”這句話是他今日第二遍說,此次卻比上次應景的多。
莊蝶兒用餘光一看,只見傻了吧唧的石猛子一身大紅袍、大臉收拾的乾乾淨淨、頭髮也打理地一絲不芶,確實有個大相公的樣子。
莊蝶兒卻想到另一樁事:這是哪個狐媚子給我家猛子拾掇的?本姑娘一定要查出來,要她好看。
她進入狀態可謂神速,由此可知到底是不是心甘情願。
石猛卻是個沒爹沒孃的純光棍,此刻自己還做得了自己的主,便大嘴一咧道:“那今日就是俺石猛娶媳婦了。”
秦雷不禁莞爾,笑罵道:“你這草包隨便,卻不能隨便了人家莊姑娘,真是個潑材。”
莊蝶兒雖是大戶出身,但一年來飽嘗世間磨難,早已沒了那些講究。見石猛如此興奮,不忍駁了他的意,輕聲道:“妾身聽石猛的。”
石猛頓時覺得自己的大臉又被媳婦硬生生撐起三分,咧嘴對秦泗水笑道:“羨慕吧?”
秦泗水怕老婆,在王府中無人不知,聞言麪皮發緊,憤懣道:“今日是你大喜的日子,改日再與你算賬。”
秦雷卻知道,將來石猛九成九鬥不過莊蝶兒。不然,他也不會撮合這門親事。想了下,他望向兀自傻笑的石猛,正色問道:“你是想把莊姑娘娶回去作妻還是作妾?”
他這樣問,意思已經很明顯了。只是爲了給石猛個功德,讓莊蝶兒永遠記着這樁好。石猛不是混人,要不秦雷也不會評價他爲“心中嘹亮”,雖然心中有些不甘,但還是灑脫道:“俺石猛第一次娶媳婦,先進門爲大,當然是作妻了。”
要知此時的婚姻制度,是一夫一妻多妾制。那一妻,乃是堂堂正正的一家內掌櫃,對那許多的妾生殺予奪,擁有無上的權威。就是丈夫也管不了。
莊蝶兒以爲自己這樣的身份,當個小妾已經是燒高香了,沒想到秦雷如此厚恩,給秦雷磕下頭,便跪在那裡抽泣起來。
秦雷欣喜的望着一對新人,他想讓石猛立莊蝶兒爲妻自有他的道理。倒不全是爲了讓莊蝶兒感激自己,卻也爲了石猛將來家庭和睦。
這莊蝶兒胸有千秋,若是給石猛作妾,起初念着被救於水火之中,自然相安無事。然而等着石猛娶了正妻,她定然心裡不舒服,估計等閒女人不會是她的對手,到時候石猛家裡可有樂子瞧了。還不如讓她一步到位,以後管着石猛也順手。兩全齊美,何樂不爲。
一對新人又恭恭敬敬的拜謝了媒人、長輩、證婚人於一身的隆郡王。秦泗水端來兩個酒盅,兩人就在秦雷面前喝下了這百年好合的交杯酒。
這就算禮成了。
秦雷起身拉起二人,溫聲道:“你二人今日正式結爲佳偶。以後還需互相體諒、舉案齊眉、恩愛白頭啊。”
兩人對視一眼,都有些迷醉了。
這時候外面的衛士和姑娘、茶壺們也知道了這個消息,全都涌到這個小小院子中,嘻嘻哈哈的恭喜新人。一時間人聲鼎沸、熱鬧非凡,終於有了點婚慶的味道。
秦雷有些撓頭道:“似乎少了點什麼。”
秦泗水是過來人,湊近了小聲道:“婚宴。”
秦雷拍手道:“對呀!”然後吩咐也來湊熱鬧的管事道:“可有現成酒席。”
管事的點頭道:“有是有……”
秦雷大喜,不等他說完便揮手道:“快快開席,咱們好討兩盅喜酒喝。”
管事的爲難道:“可那是爲晚上開業預備的。”
秦雷聽了,破口罵道:“還開個屁業,難道讓石老闆新婚之夜還接客?推遲開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