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是一件非常悲傷的事情,宋情詞心裡兩種矛盾在交相作戰。一方面她肯定希望江西穆能被救上來,他放棄了自己逃生的機會,將最危險的地方留給了自己,如果這樣的好人沒有活下來,老天還真是瞎了眼。
可是另一個方面——她咬了咬嘴脣,乾涸蒼白的嘴脣泛起了血絲,她這才感覺到疼痛。血的腥味從舌尖傳遞而來,一股不詳之感浮上了眉間。萬一真救不上來怎麼辦?
看着搜救人員這麼久都沒有從護欄處出現,那就表明這些人還在海里勉力的尋找。只要找到那輛小巴車,江西穆也就能夠找到。可是那小巴這麼大的目標,爲什麼到現在還沒有在海里發現呢?
宋情詞越想越覺得害怕,要知道這每拖一秒,人活的可能性就會越小。她在水裡屏住鼻子呼吸,也就能堅持30秒就已經不錯了。聽說人最長時間也不過是幾分鐘——她焦急的看着手機,都過去三四分鐘了,依然還是不見任何的跡象。
這一回,他該不會就真的出事了吧?
她忍不住又嚶嚶的哭泣着。這個傢伙雖然看起來冷冰冰的,但是遇到了危險,總是第一個衝到最前面,將最危險留給了自己。這一車的人,他是留在最後面,毫無怨言。這麼好的一個人,怎麼就這麼沒了呢?
一旁的那些女同學聽到她哭泣的聲音,摟着她,盡其所能的安慰她,但是說來說去依然那些話,“你放心,他一定會沒有事情的。”
明明知道要祈求好的事情,但她還是忍不住想着許多不好的畫面。比如車子沒有找到,不知道沉到海里的哪個地方,比如車子找到了,人卻死在了裡面。
一時之間,她好矛盾,不知道該怎麼辦。
“那車子找到啦,快點拖出來!”一個搜救隊員爬上了護坡,扒着護欄喘着大氣。那渾身溼漉漉又顫抖不止的樣子,就知道他們在海中經歷了一段多麼艱辛的過程。
吊車的轟鳴聲,吊繩開始慢慢往上拉。
宋情詞目不轉睛,生怕漏看一個細節。此時此刻,那矛盾的心終於是得到了緩解。只要車子找到了,那麼人就一定能夠找到。看看時間,從開始尋找到現在已經過去了五分鐘,應該會沒有事情的吧,以他的頑強的意志力,這點時間應該能活下來。
救護人員已經在旁邊嚴正以待,只要車子拖上來,看到傷者,他們就會馬上進行緊急治療。
宋情詞抹去眼淚,焦急的心態又佔了上風。
此時一輛小巴慢慢爬上了護坡,大量的海水從車子後部“嘩嘩——”流出來,與趕來的潮水混在了一起。
許多人都仔細的看着,生怕人被到出來的海水給帶到車外。所幸沒有發現,大家鬆了一口氣。
終於,車子拉到了道路上。幾個人上前拉開兩邊的車門——經過碰撞已經海水的沖刷,兩個車門不需要裡面啓動就能夠打開。打開的下一刻,又是嘩嘩的海水流了出來,溼了一地。
這幾個人快速的走進車中,宋情詞趕緊起身,跑到車門往裡面看。裡面的人用手電筒到
處照着,接着手電筒的光芒,裡面可真是慘不忍睹。右邊的玻璃原本就已經敲碎,這是爲了加快逃生之用,而左邊的玻璃也悉數在滾落護坡的時候被摔碎。裡面的人每走幾步,就傳來噼裡啪啦的碎玻璃的聲音。
她首先看看駕駛室有沒有人,可惜並沒有。駕駛座位上的坐墊巴在方向盤上,正吧嗒吧嗒的滴着水。靠近窗戶的窗簾倒掛貼在車頂上,不一會兒就因爲重力甩了下來,砸出一地的水花聲響。
在往裡面看,所有的座位全部都是溼漉漉的。過道都是滿地的垃圾,比如玻璃,比如塑料袋,不知道是從哪裡飄進來的。
那些人在裡面仔細的巡查了一番,大聲的說道:“車裡面沒有人——”
宋情詞瞪大了眼睛,腿一軟,靠在了那溼漉漉的車門邊,髒了半邊衣服。這衣服還是在聖誕節時候買的,兩個一同挑選的衣服。然而現在,卻再也見不到了。
一旁的同學攙扶着她到道路一旁坐下——說是攙扶,倒不如說是託着她孱弱的身子,艱難的到了路邊。隨後那同學拿出紙巾,幫忙擦擦她衣服上的水。
宋情詞還是看着那輛小巴,一直看到發呆。此時此刻,她腦補着江西穆突然從車上下來,跟大家打着招呼說他沒有事情。然而這樣的畫面卻是如此的異想天開啊。車門依然空蕩蕩的,僅有殘留的海水在啪嗒啪嗒的流到路面上。
“如果不是在車上,那就很有可能被海水衝到外面去了。趕緊在下海看看,至少——能撈到一具屍體也好。”
聽到這樣絕望的命令,宋情詞慢慢摔倒在一旁,側身躺在了地上。
還有什麼比這樣更加絕望的嗎?
車子的目標這麼大,在海中當然是十分的好尋找。可是人一旦被海水捲走,哪裡還有生還的機會。就算是一個會游泳的人,在這樣十度左右的冰冷海水當中,又能堅持多少分鐘呢?
幾乎可以是屈指可數。
她的心就像那開了天窗的閣樓,裡面掛滿了殘破的蜘蛛網,風一吹,連蜘蛛絲都吹落了。渴望陡然轉成了失望,再緩緩升級到絕望。她已經可以斷定,江西穆一定活不成了。
一旁的同學將她扶起來,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來安慰她,簡簡單單的祈禱了一句:“吉人自有天相。”就再也說不出更多更好的安慰話語。
宋情詞的記憶又回到了當初那別仙體育館,在如此危險的情況下,炸彈很快就要炸塌了天頂,他依然是讓那些觀衆快點先走,他帶着那些炸彈放到更遠的地方,確保萬無一失纔回來。
當時可比現在危險多了,他都能顧及種種周全。爲什麼這次,就這樣沒了呢?
當然,跟上次一樣,她還是什麼都做不了,只能盯着江西穆做許多危險的事情。他那冷漠的神情,凍如寒霜的眼眸,卻有着火熱跳動的心,活生生的一個人在腦海中不斷的放大,再放大。
她緩緩伸手向前一抓,卻抓到了空氣,人如散去的水墨,消散在寂寥的黑夜當中。
不遠處的邊江也十分的懊惱,自己怎
麼不再強硬一點,讓江西穆離開這輛車子。當時江西穆的右半邊手臂不能很好的運用,開車都是靠着左手來操控着方向盤。而邊江至少沒有受過傷,在筆直的國道上,他這點皮毛的駕駛技術應該是不成問題的。
他憤恨的抓緊拳頭,重重的敲在路邊的樹上,疼得他不住的甩着手。
此時,胡天曉飛快的過來,先是詢問當前的狀況怎麼樣。邊江只能搖搖頭,人沒有救上來,還在打撈中。
“唉——可惜了。”胡天曉嘆了一聲氣。
邊江怒氣瞪着他,“胡說什麼!還沒有定論吶。”怒氣成分不少,但心虛成分也有,其實連他自己都不太相信人還會活着,只差這最後的結論。
胡天曉臉色一沉,“這一次一定是蓄謀已久的謀殺,並非偶然。我們要調查一番,抓到兇手。”
邊江指着一旁坐着的沈簟,“這個女人就是殺人兇手,我看得緊緊,生怕她逃跑了。”隨後他將她如何謀殺的過程告訴給胡天曉。
胡天曉聽得一愣一愣的,“整個案件來看,涉及了三處謀殺,可謂是每隔20年就有一次殺意呀。你看1970年,樓楊死於水寄閒之手;1991年這樣,樓秦月用錘頭殺死了沈傳恨;到了現在2013年,沈簟、樓日明以及唐多令三人相互謀殺,最後落下這樣‘三敗俱傷’的下場。”
邊江苦澀的笑着,“當真是聞所未聞。如果按照基因論,恐怕這三代人都遺傳了殺人的基因。檢驗一番,說不定23對基因組,其中一對就掌控了謀殺的衝動,且顯著於常人。”
胡天曉猛然拍了拍腦袋,轉笑爲嚴肅,“現在要告訴你一件非常緊急的事情,這也是是爲什麼我來晚的原因。你們住的那個別墅——望海別墅,在九點時候起火,四分之一的面積已經燃燒,經過救火及時撲滅了險情。”
“那人呢?樓秦月呢?”邊江急忙的問道,一滴冷汗順着臉頰滑下。
胡天曉回答道:“經過醫院檢查,肺部吸了比較多的濃煙。所幸只是昏迷,已經沒有什麼大礙。”
十分突兀的,旁邊傳來一陣乾涸的笑聲,是如此的興奮,又是如此的自我陶醉。兩人回頭看去,可不是沈簟發出來的笑容嗎?她微微擡着頭,頭髮順着臉頰撇開,可以一覽無餘的看到她那張極其奸佞的詭笑。
邊江上前,擡手就是一巴掌,“笑個屁啊你!快說,是不是你安排哪個人幫你乾的?”
笑聲猛然打斷,沈簟低着頭捂着嘴,長長的頭髮落下遮蓋了她的面容。但是,那輕輕的笑聲,悉悉索索的傳來,讓人頭皮一緊。
“笑什麼笑,是太高興還是太激動?”邊江推了推眼鏡,恨不得再扇一巴掌。
沈簟歪着脖子,僅僅看到嘴巴露出來,深邃而未知的眼眸深藏在長髮之中。微微動着嘴脣,含糊不清的說着,可旁人卻聽得是一清二楚:“呵呵,是我乾的。我不僅要殺了他的兩個兒子,還要殺了這個老頭子。他們一家,都不得好死——哈哈哈——”
寒風之中又是一陣獰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