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着段清突然不動,楚燁還以爲出了什麼事,忙伸手去探徐昭的鼻息,察覺到還有薄弱的氣息,這才長出一口氣,對着段清催促道:“你愣着做什麼?還不快!”
被楚燁這一聲驚醒,段清眼神怪異的看着垂着頭已經陷入半昏迷狀態的徐昭;重新運足內力,手掌如風,朝着徐昭的後背幾處飛快擊去。
剎那間,就看已經疼的發暈的徐昭突然睜大眼睛,然後一臉痛苦的朝着漆黑的天色吃痛大喊;跟着,深埋入體的牛毛銀針從她體內飛出,朝着不遠處冒出來的石頭猛扎進去。
“兔子,來!”銀針飛出,段清立刻替徐昭封穴止血,招了招手元宵就一躍跳上他的手心:“準備好了嗎?”
元宵亮了亮自己的大板牙,金色的眼睛裡帶着果敢和無畏,張嘴就朝着自己的前臂上狠狠地來了一口;元宵痛的吱吱亂叫,可小傢伙兇悍起來着實要人敬佩,硬是在咬傷自己後將滴着血的前臂伸到徐昭嘴邊,看着鮮血一滴一滴的往徐昭嘴裡送,這才撒嬌般的用另一隻沒受傷的毛爪去抱段清的大拇指,一邊可憐的搖晃着短短的小尾巴疼痛的大哭。
望見這一幕的寧威和楚燁都驚住了,難以置信世間居然會有這等靈寵;可是再又想到剛纔段清對它的稱呼,便也不覺得意外。
銀毛雪兔在北戎相當於珍獸級別的存在,聽說靈智非凡,食可入藥,乃是天下至尊和無數江湖之人夢寐以求之物;本以爲這東西只存在於書冊典籍中的記載,可沒想到如今卻看見了一隻活的。
望着那小小白白的一團,寧威認命的閉上眼;連銀毛雪兔這樣的珍獸都能被他們遇到,可見真的敗局已定。
——
徐昭覺得自己又做了一個很奇怪的夢,夢中大火沖天,眼前不斷有人影跑過,而她一下變的很小,小到被包裹在襁褓中,睜大了一雙烏溜溜的眼睛好奇的看着這個奇怪的世界;然後,突然聽到一聲尖叫,眼前飄過一層血霧,她被重重的摔到地上;渾身上下的疼痛讓她激靈顫抖,一下就從昏昏沉沉的夢中醒過來。
“娘,你說她會不會死?”一個熟悉的聲音傳來,帶着少女的清脆和嬌軟,可也難掩語氣中的戾氣;而這個聲音徐昭聽了十幾年,自然一下就辨認出是徐倩的聲音。
楊氏穿着一件桃紅色的緙絲長裙,裙面上繡着金福如意的字樣,雖說款式簡單,可金線交錯、明珠暗綴,足見這件衣服的價值不菲:“皇上幾乎將整個太醫院都搬到了徐家,她就算是想死也不可能。”
“嘖!”嬌軟的聲音變的陰沉扭曲:“還真是便宜她了,受了這麼重的傷,還中了毒都死不了,命真夠硬的。”
聽到徐倩詛咒般的聲音,楊氏心驚的忙上前去拉女兒:“這裡畢竟不是咱們房中,你這孩子說這種話怎麼不分場合。”
“娘,你怕什麼;反正屋子裡伺候的下人都不在,誰會將我們的話聽了去?難道是牀上那個要死不活的?”徐倩眼帶怨毒,伸出染着豆蔻的手指指着牀帳中一動不動的人,剛癟嘴準備再說幾句,突然聽見牀帳中傳出低低的咳嗽聲,立刻嚇的俏臉蒼白,慌忙捂上大張的櫻桃小嘴。
楊氏也沒想到昏迷了整整三天的人突然有了動靜,驚恐間就去拉徐倩的手想逃。
可剛走到門口,就看見從遠處長廊上走來的楚燁,楊氏臉色蒼白,拉着女兒就下跪行禮:“臣婦見過皇上,皇上萬福金安。”
可楚燁卻像沒看到這對母女,直接大步走過,直直跨進門朝着牀帳方向而去。
躺在牀上的徐昭自然是將楊氏這對母女的對話聽了個明明白白,剛纔出聲咳嗽不過是想嚇唬她們,只是讓她沒想到這個時候楚燁來了。
楊氏拉着捂着嘴不敢動的徐倩依然跪在地上,偷偷的擡頭往牀帳方向偷看,還揣着僥倖的心思剛纔聽到的咳嗽聲不是徐昭發出的。
“楚燁……”
嘶啞孱弱的聲音再響,如一桶冰水徹底從楊氏母女頭頂澆下。
楚燁三步化作兩步的衝到牀頭,連日來疲憊的雙眼迸射驚喜的火光,一把抓住徐昭伸出來的手,激動地連呼吸都在抖;而跪在地上的兩個人宛若聽見魔音,楊氏雙腿發軟,徐倩陣陣發暈。
“阿昭,你醒了。”楚燁歡喜地看着只是短短几天卻瘦了一大圈的徐昭,滿心滿眼的心疼;天知道在他眼睜睜的看着她爲了救他倒在他懷裡的時候,他恨不能替她去痛,恨不能毀天滅地:“你終於醒了,我很擔心你。”
徐昭睜開眼就看見楚燁驚喜的神色,如果不是確定自己這次是真的醒來,她真懷疑還在做夢;畢竟楚燁對她向來都是冷冰冰,有時甚至連一個微笑都極吝嗇。
她的手被他捧着放在臉頰邊,這個動作簡直不要太溫柔;徐昭長這麼大還從未被人這樣對待過,一時間蒼白的臉上飛來一抹紅暈,羞臊的轉過頭,卻對上楊氏怯怕偷窺的眼神,這要本來還有點小女兒心思的她立刻冷靜下來,耳邊不斷徘徊着徐倩對她的詛咒和怨恨。
本以爲徐倩的性格不過是驕縱任性一些罷了,可現在看來終究還是她太天真;有些人本性就是狹隘自私的,就算她用最寬宏大量的心去包容,也無法改變她扭曲的性格;只要一想到自己躺在牀上重傷不起,身爲親人的她們卻在盼望着她死;徐昭的嘴角就勾起譏諷的笑容,大皇子的例子告訴她,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
看來她要找個機會好好的打法了這對母女,留她們在徐府,早晚會給家人和自己招來災禍。
“讓你擔心了。”徐昭仔細打量着房間,發現這裡居然是自己的梧桐院:“這是在徐府?”
楚燁點頭,“你身受重傷,雖說得到及時救治,可身體筋脈被牛毛銀針毀了大半不易移動,所以就沒回皇宮,直接帶你在家裡養傷。”
被楚燁提到傷勢,徐昭這纔想起那夜的兇險,現在再回首宛若噩夢重現,眼前偶爾還會飄過青衣衛朝着他們廝殺過來的迫人情景。
“寧威怎麼樣了?還有段清……哦對了,元宵呢?”剛醒來就要爲這些不省心的傢伙操心,徐昭再次感慨自己的命真他奶的夠苦的。
瞅着徐昭雖然虛弱但依舊精神的眼神,楚燁神色溫柔,剛準備說什麼,卻被從門外突然飛進來的一個白影打斷。
白影如歸巢的幼鳥,朝着徐昭就猛撲過來,一頭扎進軟綿的錦被裡,小小的毛爪緊緊地抱着被子的一角,衝着醒來的她就是一通精神亢奮的子裡哇啦。
瞧見這活蹦亂跳的小傢伙,徐昭綻放出一個虛弱的笑容,剛準備噌噌這個在她危難之時都不曾拋下她的小東西,從門外又衝進來一個青色的人影。
來人氣喘吁吁、衣衫凌亂,烏黑的頭髮亂如雞窩,活似剛被強了一千遍似的;元宵正趴在主子的懷裡以敘關心之情,聽到動靜看見來人,剎那鬍鬚抖動、驚叫出聲,逃命般的直往徐昭懷裡亂拱,彷彿看見了最恐怖的東西,唯有主人溫暖的懷抱才能撫慰它受傷脆弱的水晶心臟。
那人聽到元宵的吱叫聲,本是四處尋找的眼神立刻放亮,頂着雞窩頭的腦袋上露出一張辨別不出年齡的娃娃臉,一邊嘿嘿笑着從懷裡掏出一個琉璃玉瓶,一邊朝着牀上的目標逼近:“小兔子,別害怕,本神醫只是在你的爪爪上割一道小口子放點血拿回去做研究;放心,你可是千金難求的神奇之物,本神醫可捨不得把你放血放死。”
徐昭驚訝的聽着來人的言語,再低頭朝着懷中一看,元宵驚恐齜牙,伸出小小的毛爪緊緊的捂着金色的眼珠,喉嚨裡發出類似求救的聲音,顯然是快被逼瘋的前奏。
能把她家愛寵摧殘到這般地步,這朵奇葩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