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較於青楓院中的夫妻甜蜜、深情相許,此刻正在前院等待愛女歸來的徐權夫婦卻是顯得平淡許多,甚至空氣還有些稍稍壓抑。
張氏多日不見女兒自然心中期盼,不時地走到門口踮腳擡頭眺望,恨不能徐昭能長了翅膀立刻飛回到她身邊。
對比與張氏的驚喜激動,徐權倒是顯得冷靜很多,穿着一身深色常服的他褪去了朝堂上的精明老練,普通的就像一個最尋常的父親,除了偶爾眼波流轉間露出來的精**光透露出他多年浸淫官場的老辣,一身專屬於文官的書卷氣總是讓人生出幾分想要靠近的錯覺。
很顯然,徐權是很擅長於僞裝和隱藏的,明明是一頭狡猾有手段的老狐狸,可偏偏披了一張溫和的羊皮;也難怪認識徐權的人都會對他刻意保留三分,尤其是在看見他露出看似頗爲和善的笑容時,都會下意識的心生警惕。
“老爺,你說皇后娘娘的鳳攆怎麼還沒到?這都什麼時辰了?”張氏着急見女兒,一邊扶着門框往外眺望,一邊忍不住問坐在身後靜坐喝茶的丈夫。
徐權看了眼望眼欲穿的夫人,放下手中的茶杯,眉宇間藏着一絲擔心:“夫人,你覺不覺得這個時候阿昭回來,很是有些古怪。”
聽見徐權的話,張氏回頭不解的看他:“這有什麼奇怪的?女兒想咱們了,皇上又寵她,同意她回來省親可是天大的恩賜;你這老頭子成天就喜歡胡思亂想,等阿昭回來你可別當着她的面說這些話,免得讓孩子跟你一樣盡喜歡想些亂七八糟的。”
徐權看自己頗有些對牛彈琴的意思,不禁長嘆一聲,緩步走到張氏身邊:“婦人之仁,你只能看到眼前,哪裡想過皇上同意阿昭回來的背後意義?!”
“什麼背後意義?難道皇上把咱們的女兒留在深宮中,一年到頭也不讓咱們見上一面,你就心裡開心了?這樣你就踏實了?”張氏頗爲埋怨的瞪了眼徐權:“我現在真是越來越鬧不懂你,孩子無法回來時你每天擔心的連飯都不好好吃,孩子總算是要回來住兩天了,你又開始神經兮兮的疑神疑鬼?從昨天晚上開始你就不對勁,我告訴你徐權,你別拿自己的疑心病來影響我,我只知道,我的女兒要回來了,我這個當孃的心裡開心,高興!”
張氏在當姑娘時就性格潑辣,嫁給徐權後,更是在徐府上下樹立了她不可小覷的地位;而徐權,雖說在朝堂上是個能翻雲覆雨的高手,可只要一回到家裡雖說談不上是個妻奴,可也絕對是個聽媳婦話的好丈夫;多少年來夫妻同舟共濟,張氏忠貞不二的爲徐權生兒育女管理家宅讓他無後顧之憂;面對如此讓他放心安心的妻子,徐權對她只有更多的尊敬和喜愛;所以,倆人私底下在一起,徐權對張氏向來都是寵愛有加,哪怕是現在張氏已經年老色馳,再無當初當姑娘時的水靈美麗,可在徐權的心裡,依然將張氏放在最尊要的位置。
故而,聽到張氏因爲自己的話而略帶薄怒後,徐權立刻陪着笑伸出手輕輕地摟住她的肩膀,一改先才的憂心忡忡,而是笑容滿面的看着瞪着他的愛妻,哄着:“好好好!女兒回來了你最高興,我也開心,這樣總可以了吧。”
張氏看徐權對自己服軟,雖然面子上依然在撐着,可心裡卻已經被軟化;不禁微微往徐權的懷裡稍稍靠了靠,再又白了他一臉賠笑的模樣後,再次朝着門外望去。
這時,由遠及近的鼓樂聲徐徐傳來。
早已等候在徐府內的小廝侍從們趕緊大開大門出門迎接,而張氏和滿心歡喜的與徐權對望一眼後,連招呼都沒來得及打,如離玄之箭般朝着大門口的方向直奔。
徐權老城持重的跟在張氏的身後,吩咐身邊的下人去青楓院叫徐諾夫婦,再一回頭看向妻子歡喜的背影時,徐權的臉上出現了縱容的笑紋。
徐昭在鳳攆上淺淺的眯了一會兒,直到冰菊提醒徐府到了這才疲懶的撐着手臂坐起來;這些天她的食慾有漸好的趨勢,可這動不動就想躺着睡一會兒的毛病又給養起來了;現在她幾乎是更加確定已經懷了楚燁的孩子,只要一想到身體裡此刻正有一個小小的生命正在依賴着她成長,待十月之後,她就會擁有一個跟她血肉相連的最親親人時,多日來的煩憂便會一掃而空。
雖說這個孩子來的很不是時候,可是不得不承認,她很歡迎這個小生命。
趁冰菊不注意,徐昭又輕輕地摸了摸平坦的小腹,悄聲的說了句:“小傢伙,今天娘就帶你來見一見外婆外婆和舅舅舅母,你要乖一點,千萬不要折騰娘知道嗎?!”
等徐昭被冰菊扶着走下鳳攆,自然是要經歷一長串的盛大迎接禮,待她依次見過了徐府上下的所有人之後,已是多半個時辰過去。
張氏不愧是料理家宅的一把好手,在徐昭總算是從衆人的包圍中走出來,用略帶疲憊的眼神看着她時,張氏立刻心領神會,找了個理由就要下人帶着徐家族人去其他院落休息用膳,獨留下自己一家人和徐昭在前院團聚。
多日不見自己的雙親,徐昭的心情頗爲激動,但是想到自己回來的真正目的,她便強壓下多日來的思念,直接走到徐權面前,面色嚴肅道:“父親,女兒有話要對你說,我們去書房詳談可好?”
徐權最善權謀,一看徐昭的表情就知道是有大事發生,立刻點了頭就要往書房走。
張氏想念女兒,忙拉住徐昭的手,道:“這話還沒好好說兩句呢,你們父女倆就要去書房?就算是有再大的事兒也要等你好好歇一歇再說吧,瞧這孩子,我瞅着怎麼臉色不是太好呢。”
徐昭知道張氏是關心自己,也是想極了自己想與她說說話;可是她的時間不多,就算是知道張氏對自己的思念挽留之心,也不得不開口拒絕。
“母親,我是真的有重要的事情跟父親詳談,要不等我與父親說完事後,再去找你說話,如何?”
張氏不捨的囁喏了一下嘴,剛要再說什麼,站在一側的王梓晴立刻走上來,扶住了張氏:“娘,就讓皇后娘娘跟爹去書房坐坐吧,兒媳留下來陪你可好?”
張氏看一個二個的人都站出來勸說自己,掃了一眼周圍,終於鬆開了徐昭:“知道你們父女有話要說,我這個老婆子只會礙眼;行了行了,你們去聊吧,只是阿昭啊,別聊太久了,娘看你的臉色真的像是很累。”
徐昭衝着王梓晴感激的一笑,然後又對張氏調皮的眨了眨眼睛,無聲之中盡顯小女兒的頑皮之態。
看見徐昭這幅表情,張氏笑罵着總算是徹底放了心,連帶着徐權都跟着笑了笑,看了眼沉默在側的大兒子,思謀片刻,道:“諾兒也跟着一起來書房吧。”
*
書房裡,下人在上了茶水點心後便合上房門盡數退了下去,將整間書房都留給徐昭三人。
徐權老成持重,端坐在書桌後的太師椅上,眉宇之間自帶沉穩之氣,無形之中就給徐昭帶來了些許的安心:“阿昭,是不是宮裡出了什麼事?”
徐昭端着手中的茶杯,摸索着圓滑的杯沿,思考着該怎樣敘說纔不會驚嚇着父親,沉默半晌之後,終於緩緩開口:“爹,我們離開大梁吧。”
“你說什麼?”
徐權啪的一聲放下手中的茶杯,皺着眉心難以置信的看着徐昭,連帶着坐在一邊的徐諾都是一震,睜大了眼睛看向她。
徐昭知道自己的這番話該是有多驚天動地,徐權有這樣的反應也是在她意料之中;可是,如果不是逼不得已,她又怎會決定說服父親讓他放棄徐家在大梁的百年基業,與她同回大宛。
想到這裡,徐昭抱歉的看了一眼一直以來都百般替她維護的大哥,聲音壓抑低沉道:“爹,接下來的話你可能會無法承受,可是,女兒想求你相信,相信我不會做出傷害徐家的人,相信我一直都在盡最大的努力保護着我最愛的家人。”
徐諾敏銳地察覺到了什麼,立刻站起身走到徐昭身邊:“你要說什麼?不許你說!”
徐昭擡起頭看向徐諾,剛想解釋,可卻被徐權打斷:“你們兄妹倆是不是有事在瞞着我?”
徐諾緊張的看着徐昭,同時也擡起頭略帶害怕的看向已經像變了一個人似的父親,很多的話都梗在他的喉間,讓他進退兩難,一時之間不知該該怎樣敘述;徐昭的決定實在是太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了,可就算是猜到阿昭可能是遇到了難以解決的困難這才決定向父親坦白一切,可是,他卻是不願意看見這一幕的發生,不願意看見好好的一個家就這樣產生了裂痕。
“徐諾!你說!你們到底有什麼事再瞞着我!”隨着重重的一巴掌狠狠地落在書桌上的時候,徐權近乎是怒氣難掩的從太師椅上蹦起來。
要知道,眼前的這雙女兒可是最聽他的話的,可眼下,就是這最聽話的兩個孩子似乎之間有秘密瞞着他,這對於徐權來說,簡直無法接受。這可是自己生的孩子,難道他這個當父親的已經被自己的孩子摒棄在他們的世界之外了嗎?
徐昭看着父親的盛怒,又看向扶着她的肩膀就算是被父親的怒吼聲嚇住卻依然眼神堅定的阻止着她的兄長,一時之間,無線的感動和心酸涌上心頭;她伸手拉住徐諾另一隻垂在身側的手,眼神裡滿滿的都是貪戀:“哥哥,你放心,我知道自己在說什麼,不管接下來我說的這番話會引起多大的動盪和後果,我都已經做好了準備來承受。”
徐諾皺着眉:“真的……真的一定要講嗎?”
徐昭堅定地點頭,然後看向怒而起身的父親,聲音堅定,一字一頓,清晰明瞭道:“父親,我決定離開楚燁,回大宛;您和徐家族人也隨着我一起回大宛吧。”
徐權的臉色瞬間緊繃,微眯的眼睛帶着審視和不解沉默的看着徐昭;而站在徐昭身側的徐諾,則是渾身僵直的站立着,放在她肩頭的手也是立刻收緊,失控的力道幾乎捏的她快要產生錯覺認爲自己的骨頭都要被他捏碎了;可是,也正是這難忍的疼痛在不斷地提醒着自己,爲了徐家,爲了家人,今日她必須勸動徐權隨自己一同離開。
“告訴我理由,爲什麼會是大宛?”徐權低沉的嗓音宛若是從嗓子眼深處擠出來一樣,看着面前站在一起的一雙兒女,他已經做好了準備迎接接下來將要承受的真相。
徐昭深吸一口氣,不知已何時盈滿眼眶的眼淚悄悄從眼角緩緩滑落,在光線並不是很亮的書房中隱隱閃爍着銀色的光芒,如天邊流星的墜落,又似對命運的不甘嘆息。
“因爲我不是父親的親生孩子,我真正的名字姓氏上官,是大宛皇族,是被大宛皇族玉碟記錄在冊的錦榮公主,更是當今大宛國主的唯一的親妹妹。”
“你在胡說什麼?難道老夫連自己的孩子都認不出來嗎?”
“父親,您當然認識自己的孩子,可是,如果您的孩子在剛出生的時候就已經死了,死後還被他人掉了包,甚至連乳母和這個孩子的親孃都判斷不清這個孩子是不是徐家的,那麼,你還敢說您人認出自己的孩子嗎?”
噗通一聲!
徐權雙腿發軟,渾身失重般的跌坐回太師椅上;一雙睜大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徐昭,微微淺色的眼瞳劇烈的晃動緊縮,最後,在看着徐昭那張近乎精緻無缺的面容時,隱約似是察覺到了什麼,瞬間整個表情都空洞停滯,蒼白無色。
看見徐權這樣,徐諾趕緊快步走上前,雙臂扶着書桌着急的說道:“父親,不管阿昭是不是您親生的,可是這些年來您養育了她,教育了她,疼愛她寵愛她這些都是真的;當年之事實在是太匪夷所思,如果不是重重意外也不會發生今天這種狀況;父親,這麼多年來我們一家人相濡以沫,您和母親對阿昭更是疼愛有加,這些都不會隨着一句不是親生而消失不是嗎?”
徐權難以置信的看向徐諾:“難道,你早就知道?”
徐諾垂下頭,扶着雙腿跪在地上,眼角沁着淚:“是孩兒不孝,孩兒沒有及時告訴父親,可是請父親相信兒子,我的隱瞞沒有任何的惡意;對我來說,阿昭就是我的親妹妹,不管她姓上官也好,姓徐也好,她都是我這輩子唯一的親妹妹;作爲兄長,無論任何時候我都要保護她,絕對不可以背棄她。”
“你說的什麼混賬話!”徐權抓起桌邊的硯臺,毫不客氣的就朝着徐諾重重的扔去。
徐諾卻是挺直了腰背,似乎要承受着重重一擊;徐昭看見,忙飛跑上前一把抱住徐諾站定在他身前,硬是用自己的身體挨下了被丟來硯臺的重重擊打。
厚重的硯臺毫不客氣的砸在徐昭的後腰上,強烈的疼痛讓她不禁皺眉痛呼,強忍着後腰處不斷傳來的刺痛緊緊地抱着徐諾不撒手。
徐諾本想承受父親的怒火好讓徐昭不被父親的憤怒所攻擊,可沒想到意料之中的疼痛沒有傳來,待他睜開眼睛去看時,卻是看見徐昭微微慘白的臉色和緊緊咬着的嘴脣。
“阿昭——”徐諾心疼的一把抱住徐昭,眼角的淚水不受控制的墜落下來。
而徐權也沒想到自己會將硯臺砸到了徐昭的身上,瞬間也驚了一跳,頓時心疼不已,剛準備走過去好好看看徐昭時,又想起剛纔徐諾的話;邁動的腳步立刻剎住,只是怔怔的看着書桌前緊緊抱在一起的倆孩子,眼眶一陣酸,一陣熱。
他該知道,這倆孩子從小感情就極好,曾經他一直以爲是兄妹情深、手足情深之故,可今日來看,他們的感情豈能用一個手足之情來概述;他這個中厚的兒子恐怕早就將徐昭看成了他骨血中的一部分,要不然怎麼會在知道徐昭並未是他的親妹妹後,還待她如此真誠。
再想起剛纔徐諾對他說過的那幾句話,是啊!不管眼前的這個女兒是真是假,他都疼了十幾年,寵了十幾年,早就將她視爲親生般對待,這一點誰也沒有辦法辯駁。
徐諾再次腳底發軟的跌坐回太師椅上,宛若認命般的閉了閉眼睛後,聲音疲憊道:“你們倆,誰能告訴我真正的真相是什麼嗎?”
徐諾扶着徐昭的後腰,慢慢的站起來;看她眉眼間的疲色更濃了幾分,忙扶着她坐回到剛纔的椅子上,在對上徐昭不安的眼神時,他伸出手輕輕地碰了碰她的側臉,笑容綻放,一如讓徐昭熟悉的燦爛溫暖:“妹妹,我來說吧,你歇一會兒。”
徐昭依戀般的拉着徐諾的衣袖,此時此刻,她格外感激身邊還有一個哥哥成爲她的支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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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一個關於宮廷隱諱的驚天花邊消息一夜之間傳遍了整個京城,京城內的大小酒樓茶樓中,說書先生各個唾沫橫飛,將這一夜之間傳遍整座京城的消息編撰成的更加旖旎風采的段子肆意傳唱說道,其用詞大膽暴露不說,更是讓聽聞者不禁臉紅心跳;尤其是在說到段子中的女子斜臥在情人懷中正好被家中夫君抓個正着時,更是讓聽者臆想連篇,晃似親眼所見那令人不齒的一幕一般,人人拍桌叫罵不說,更有甚者更是詞語粗鄙,高聲詛咒那做出不齒之舉的女子。
正所謂,講者無心聽者有意,有心人在揣摩了說書先生的精彩段子後,都隱約猜出這段子中的男女主人究竟是誰;畢竟,這些說書先生們也都是個中高手,雖說授意他人刻意編撰了這段宮廷秘聞,可皇家之事他們這些平頭老百姓還是不敢隨意妄論;故,在說道傳唱時刻意避諱了皇族,但爲了吸引衆人的側目,也精心編排了一些場景,故意將聽者往宮廷方向指引。
而此刻,京城最大的迎客樓中,位於三樓的精緻雅間裡,淡淡焚香緩緩地充盈在房間內,一個斜倚的身影慵懶的靠在窗戶邊,順着窗扇打開的縫隙看着街頭上來來往往的人羣。
“世子,屬下已探知,皇后娘娘已經回到了徐家。”
聽見手下的彙報,裴錚正在專心觀察路人的眼睛微微晃動了一下,近日來因爲生病而略顯蒼白的臉色更是透明到幾乎能夠看到肌膚下青色的血管:“皇上在這個時候放她回去實在是有些奇怪,更奇怪的是,這件事竟然是阿昭求來的。”
“世子是懷疑宮裡有人慾對娘娘不測嗎?”
“阿昭的身份和地位,本就早已是衆矢之的,徐家是她的保障,但同時也是她懷裡的炸彈;朝中的不少朝臣都對徐家虎視眈眈,早晚有一天不是她毀了徐家,就是徐家要將她毀了;至於咱們的這位皇帝,對阿昭真心不假,可是我很懷疑,如果有一天阿昭真的站在命懸一線之地,他是否能夠做到放棄利益,選擇美人?!”
聽到裴錚這麼說,貼心的手下不禁有些心酸:“屬下認爲,皇后娘娘已嫁入皇室,縱然將來命運坎坷,該爲她負責的人也是皇上;世子還是養好身體,不要爲不該擔心的人再傷神了。”
裴錚聽到這話,不禁有些不悅的看了眼忠心耿耿的手下;可是,他又真正氣不起來;畢竟他知道,他們都是爲了他好。
其實他又何嘗沒有想過要放棄,但是,這世上,誰能將已經打開的心再縫合好,恢復到當初平整無缺的模樣?
他早就知道,她是他的劫,更是他的難!
“世子,不好了……”
一道急匆匆的人影從外面闖進來,跟着火急火燎的跪在裴錚面前。
常青瞪了眼跪在地上的趙武,質問道:“天塌下來了嗎?爲何如此慌里慌張?御醫說世子需要靜養不能驚擾難道你不知道?”
被常青數落,趙武有些憤憤不平,可在看着主子蒼白無血的顏色時,他也爲自己的一驚一乍有些暗暗懊惱,不禁小聲道:“天是沒塌下來,是人出事了。”
裴錚聽到這話,稍稍皺了下眉,跟着及時阻止住常青對趙武的斥責,坐起身,道:“起來慢慢說。”
趙武着急擡起頭看向裴錚:“世子,這件事慢不得!”說到這裡,趙武就心急的吞嚥了一口口水,道:“皇后娘娘,是皇后娘娘出事了。”
裴錚只覺得眼前一黑,跟着漫天的眩暈就如一面重牆狠狠地朝着自己砸過來;常青看到,忙伸手去扶,同時趕緊讓趙武端上來溫水,遞到裴錚的嘴邊:“世子不必着急,先喝口水吧。”
說完,常青怒看着趙武,道:“別賣關子,快講!”
趙武擔心的看着臉色很差的主子,又看常青擺出了一副要吃了自己的架勢,不敢再多說廢話,直接將剛纔在樓底下聽到的段子一字不落的講給主子聽,最後,直接表達出自己的觀點:“屬下仔細派人去查了,現在整個京城,不僅僅是隻有迎客樓的說書先生,就連天井邊最破落的茶肆中的講段子先生都在說這個段子;雖說這個段子講的隱晦,可這段子中的字字句句皆是隱射皇宮,更是直往皇后娘娘的身上指,可偏偏這個時候皇后又出了宮省親,此刻,外面都快傳炸了,都說皇后在內宮中耐不住寂寞與外男私通,皇帝一怒之下欲要將皇后打入冷宮,此刻放皇后回家只是第一步,這第二步就是廢后聖旨了!”
“胡扯!這堂堂一國之後豈是說廢就廢的?”裴錚臉色漲紅的捂着心口,臉上露出痛苦之色。
“世子請息怒,這些話還都是傳言,您也說了,一國之後地位尊崇,豈是平常百姓能夠輕斷命運的。”說到這裡,常青看向趙武:“你也是,說了這些亂七八糟的話來驚擾世子,小心回去我治你的罪。”
“你給我治什麼罪?我這不是也在替世子憂心嘛。”趙武忍不住和常青頂起嘴來。
常青被趙武堵住話,氣的只能乾瞪眼。
裴錚穩住思緒,知道此刻他絕對不能慌亂,擡頭看向倆忠心的屬下跟斗雞似的互相怒視着對方,他更是頭疼的搖了搖頭,額頭上帶着虛汗,道:“你們就別在這時候吵嘴了,常青,你立刻去查,究竟是誰敢散佈不利於皇后的謠言,我一定要將這個背後污衊阿昭的罪魁禍首找出來;趙武,拿鎮國侯府的令牌去請京兆尹,就說有人在京城散佈謠言,有意侮辱皇族,如果他想保住頭上的那顆腦袋,就立刻將那些人拿下查辦。”
“是!屬下這就去辦!”趙武一陣風似的又刮出房外。
常青在走之前,擔心的看向裴錚:“世子,屬下這就去辦您交代的差事,但請你放寬心,切莫再氣着自己;如果這件事真的是有人故意污衊皇后,那皇后的背後一定是需要你來支撐的,若是你倒了,又有誰能爲她安排好一切,暗中爲她披荊斬棘?”
常青的一席話,立刻點醒了裴錚;只看他輕輕地喘着氣,對上常青憂心的眸子,鎮定的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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