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鎮偏隅小院中,幾個行色匆匆的男子一身普通商隊的打扮,在推開緊閉的房門後,警惕的朝着院內四周望了幾眼確定並未被人跟蹤,這才放心的合上屋門。
屋門在合上的同時,房內昏暗的燭火點燃;霜白的窗戶紙上立刻投射出幾人扎做一堆交頭接耳的模樣。
“沒想到翎羽衛的手段如此了得,不過一天過去就順藤摸瓜抓到了蛛絲馬跡,如果被郡主知道,恐怕我等的性命……”男子低沉的聲音說道這裡,便是一陣驚悸的沉默。
想到自己效忠的主子,男子們皆不由從心底深處生出幾分寒噤來;誰能想到,那般金枝玉葉般的冰雪秀麗的人兒,會讓他們這些常年在刀口子上舔血的嗜血之人都害怕忌憚;偌大的侯府中,老侯爺功勳卓然令人敬佩不假,兩位公子人中龍鳳讓人傾慕同樣是真,可是誰又能想到,這金戈玉馬的堂堂侯府中,最令人捉摸不透、七竅玲瓏的人,竟是一個女子。
當年老侯爺官拜一品,統領大梁數半兵權,朝堂上那也是翻雲覆雨般的人物,就在他聲望正高,英明傳遍天下的時候,老侯爺卻一改先日的高調張揚,主動辭官交印,用實際行動向世人表演了一出什麼叫‘急流勇退’;還記得當初,京城中多少權貴在背後譏諷老侯爺是個有勇無謀的武夫,放着大權在握不要,錦繡前程不管,居然只想馬放南山、辭官歸隱?
可是事過不久,同樣跟老侯爺一樣功勳彪炳的一位老將軍卻被扣上了通敵的罪名,全家數百口人盡數墮入大獄,從此再無翻身機會;到那時,衆人才反應過來;周家先前的卸權歸隱,哪裡是有勇無謀,分明就是在躲災。
自古以來,帝王最忌憚功高震主,尤其是對於手握兵權的朝臣大將來說,亂世之中,可以將這些人捧上雲端,可一旦朝廷安定、四海歸一,就會出現‘卸磨殺驢’的現象;周家就是看明白了這一點,這才以退爲進;不僅在皇上的心目中贏得了一個純臣的名聲,更是保住了一家上下老小。
事後,樑帝爲了安撫朝局民心,故意拒絕了周老侯爺的辭官請求,而是封侯拜爵,甚至給了一個封地給周家讓他們當土皇帝;世人皆爲周家贏來的名聲暗暗羨慕不已,以爲周老侯爺是條詭詐的老狐狸,戰場上能定國安邦,朝堂上能揣摩君心;可是隻有周家才知道,周家之所以能有今天的地位和名聲,除了周老侯爺一生戎馬所換得來,更重要的是在周老侯爺的背後,有一個爲他出謀劃策的‘軍師’,而這個軍師就是他唯一的女兒——周蘭。
當初,年僅十歲的周蘭早已被冠上了神童才女的名聲,小小年紀就表現出了驚人的天賦;可是她早早的看明白了帝王之心的深不可測,也看明白了周家可能在極盛之下將會迎來的亂流和災禍,這才力排衆議,多次勸說自己的父親,保下了周家;而那時的周蘭,不過是個還未長成的小姑娘;小小年紀,驚人天賦,難怪成爲老侯爺手心裡的掌上明珠,更是成爲堂堂侯府背後真正的掌權者。
而自古以來,哪一位掌權者是吃素的?
周蘭生的冰雪聰慧、靈秀可人不假,可真正讓人忌憚和吸引的而是她的智謀和手腕。
此刻聚集在房間中的男子們只要一想到事情沒辦好將會迎來主子的盛怒時,都忍不住直打擺子,一臉的煞白之色。
房間內,短暫的陷入一陣詭異的安靜之中。
半晌過後,纔有一人破釜沉舟般的說道:“當初郡主交代我們一定要重創徐昭,就算是要不了她的性命,也必須讓她受傷;可眼下,別說是重創她了,我們連靠近她的機會都沒有;如果這個時候回去,等待我們的只會有一個下場。”聽見男子此話的其他人都臉色壓抑難看起來:“兄弟們,既然我們已無路可退,唯一的辦法就是……”男子說着,便做出一個手刀抹脖子的動作。
看見男子的動作,其他人都身軀一震:“現在翎羽衛將帝后保護的嚴嚴實實,聽說還有部分翎羽衛改裝潛伏進小鎮中四處查探,就是爲了揪出我們;這時候貿然再行動,會不會不妥?”
“難道張兄還有其他辦法?”男子眸光一厲。
衆人一噎,紛紛垂下頭。
看見衆人的動作,男子最終做出決定:“既然前面是絕路,後面還有追兵,我們只有奮力一搏或許還能搏出一個生機;弟兄們,我有一個辦法。”男子說着,就紛紛朝着身旁的弟兄們揮了揮手。
衆人忙又紮成一堆,神色嚴肅的商量着接下來的計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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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燁回到客房的時候,裴崢已經走了;徐昭正神色倦倦的靠在身後軟綿的靠枕上,眯着眼睛眼神放空,不知在想些什麼。
看見她這副宛若懶貓般的動作,楚燁忍俊不禁,走上前便輕輕地揉着她的發頂。
腦袋上忽然伸出來的大手讓徐昭立刻從沉思中回過神,眨着水汪汪的眼睛在看清楚來者是楚燁後,臉上的茫然之色立刻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絲宛若桃花綻放的笑容:“你回來了。”
楚燁坐到牀邊,先伸手摸了摸徐昭的脖頸和額頭,在確定溫度不高後,才笑着拉上她的手:“看來你身上的風寒已經好了,肚子餓了嗎?讓素玄端點東西上來。”
徐昭拉住他的手,笑盈盈的:“不用,我已經吃過了;是裴……”
在脫口而出那個名字時,徐昭忙咬住自己的舌頭,然後在看見楚燁臉上一閃而逝的不悅後,惱恨不易的暗暗皺眉;敲死自己這個說話不經大腦的傢伙,明知道這醋罈子是個小氣貨還敢在他面前提裴崢,她真是嫌自己的好日子過的太多了是不是。
看徐昭懊惱不已的模樣,楚燁輕輕地笑了笑;如果在以前,聽她嘴裡提到裴崢的名字,他一定會跟被蛇咬了似的渾身難受;可是,只要一想到她身上可能患上的隱疾,那絲不適和不悅也就變的無足輕重。
“阿昭,你現在還想隨着朕快馬加鞭的往京城趕嗎?”
徐昭本來已經做好了等待來自於楚燁的‘暴風摧殘’,忽然看他主動岔開話題,她倒是頗爲意外的徵楞了一下。
看心愛的小姑娘傻乎乎的模樣,楚燁心思明透的繼續說道:“裴崢應該告訴你,那個妄圖傷害你的人是誰派來的吧。”
徐昭忙坐直腰背,爲裴崢辯解:“沒有!他什麼都沒有說,是我自己猜出來的。”
說到這裡,徐昭立刻反應過來,瞪圓了眼睛顧着腮幫子狠狠地錘了下楚燁的胸口:“你真是壞透了,敢套我的話!”
楚燁一把抓住徐昭的柔荑,將那略顯冰涼的手指緊緊地握進掌心:“我哪裡是在套你的話,我只是覺得我的阿昭這麼聰明,只要給你時間等你反應過來,早晚能猜出是誰要對你不利。”
看着眸光熠熠的楚燁,徐昭內心深處也小小的驕傲了一下;身邊有一個這麼心有靈犀的傢伙,她還真的很難能隱瞞住自己的小心思。
“真的周蘭嗎?”徐昭還是對那個連一面都沒見過的周貴妃抱着一絲懷疑。
楚燁點頭:“很可能就是她。”
“爲什麼?我自問從未的罪過她?!”
看着到現在還存了一絲迷茫的徐昭,楚燁徐徐說道:“你不是認識周蘭,所以纔會說出這樣的話;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只要你是皇后,就是得罪她了。”
徐昭被楚燁這話給繞糊塗了:“什麼意思?”
說到這裡,楚燁略顯尷尬,眼神開始四處亂飄的到處看,就是不去看徐昭一眼。
徐昭一瞅他這表情就知道他是在心虛,一提到周蘭他就心虛?難道他的心裡……他和周蘭……?
徐昭的心裡頓時涌起一股無名之火,一把甩開楚燁的牽手,推搡着就要將他推開她的牀。
“你走開!走開!我不要看見你,不要!”
楚燁被徐昭的忽然撒潑給嚇了一跳,被她推搡的站起身,尤其是在看見她那雙快要冒紅光的眼睛時,更是詫異的挑起了眉角:“阿昭,我沒招惹你吧?”
“招惹了!”徐昭氣的直哼哼:“一說起周蘭你就這幅表情,你還敢說自己跟她之間很清白?”
這下,楚燁算是徹底明白徐昭這兔子乍毛的模樣是爲什麼了,當下忍不住笑出聲,一把抱住氣的快冒火的小女人,恨不能將她揉進心裡:“阿昭,這還是我第一次被女人嫌棄不僅不生氣反而還很高興呢。”
徐昭氣的直冒火,沒想到這氣的她快抓狂的男人卻是一副這種表情,頓時有種拳頭砸在棉花上的無力感,靠在他的肩膀上就滿腹委屈:“看你惹得桃花債,我都快被你的桃花債給害死了你還有心思在這兒跟我嬉皮笑臉;楚燁,你是不是巴不得我出事,你好在給自己找一個更聰明、更漂亮的皇后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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