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曾親眼見到過太平間的情景,一具具死人的屍體停放着,他還曾拉開過那個冷凍的大抽屜,他看見了好幾個死嬰的屍體,他的女兒,就被扔進了那裡,而後因爲那個看守老人善良的舉動而得以生存。如果不是那個善良的老人,他的女兒,在氣息尚存的時候,就會被扔進死人堆裡。死人堆呀!
徐長風一念及此,心裡剎時間碾斷了肝腸一般的難受。
他從鑑定中心出來,頭沉得厲害,沒有回家,亦沒有去看他的妻兒,而是一個人去了一處酒巴。
現在的他,很痛苦,沒有女兒失而復得的喜悅,卻更多的是難受和煎熬媲。
他的女兒呀!他命運多舛的女兒,才生下來,氣息尚存不是得到有效的醫治,而是被無情地丟進了太平間。
那是他的女兒呀!纔出生的女兒呀,那麼小,卻是從鬼門關走了一趟。
他難以想象,如果不是那個老人心地善良救下了他的女兒,那麼他的女兒,就要孤零零地躺在死人堆裡,一點點地死去,最後與那些被丟棄的死嬰一起被丟去殯葬場的火化爐。
那是多麼殘忍啊!他想想已是萬箭穿心一般了丫。
清致打電話過來的時候,徐長風仍然趴在巴臺上,一杯一杯的,也不知喝了幾杯酒。他想用酒來麻醉他的神經,可是人說,酒入愁腸愁更愁,他是深切地體會到了。
“清致……”他對着手機那邊說了一句。
清致從電話裡已經聽出了這邊亂糟糟的氣氛,還有她哥哥帶着醉意的聲音讓她不由擔心。“哥,你在哪兒啊?你怎麼了?”
“我在酒吧,清致……”
“哥,發生了什麼事嗎?”
“小糖糖,她就是小糖糖,是我的女兒……”
徐長風明明在笑,可是眼睛裡淚光盈然。
清致有些懵,她打電話給了黃俠,她到酒巴門外時,黃俠也到了。
兩個人一齊走進了酒巴。
徐長風的眉眼間明明在笑,可是神色看起來卻是那麼地痛苦。這一暮無疑揪扯着人的心。
清致很擔心,“哥,你怎麼了啊?”
“小安安就是小糖糖。”徐長風心底痛苦不已,一顆心好像碎了一般。
清致心頭一喜的同時又是皺起了眉,如果小安安就是哥哥的親生女兒,哥哥應該高興纔對呀!
“來,我們先扶他回去吧!”黃俠說。
清致便扶了徐長風一面的臂膀,和黃俠一起兩個人扶着他向外走。
徐長風聲音悲傷悽慘地說:“黃俠你知道嗎?我的女兒,她沒死,她就是小安安。她沒死,沒死就被丟進了太平間。黃俠你說,他們怎麼能做出這麼慘絕人寰的事,他們是不是人呢!那麼小的孩子呀,纔剛生下來,就被丟進了死人堆……”
他沒有說出一句叫做痛苦的話來,可是那種叫做痛苦東西仍然從他的神情,從他的言語裡流露出來。
那麼讓人難受。
黃俠不是很清楚發生了什麼事,他只是聽說過小安安的事,但沒有把小安安往着小糖糖的身上想。此刻聽到徐長風的話,頓時渾身發涼發冷。
世上竟然有這麼殘忍的事情嗎?孩子還有氣兒,就被人丟進了太平間。
黃俠心頭也是咯噔一顫。
“我沒臉見她,黃俠,我對不起我的女兒!”徐長風痛苦不已,一手扶住了車身,高大的身形在發顫。因爲痛苦而發顫,“我沒臉見她,更沒臉見我的的女兒。”
只要想起他的女兒,那麼小的女兒,氣息尚存,便被丟棄在太平間裡,曾在死人堆裡呆過,他的心便是抽搐不已。
清致也是說不出的難受,“哥,你別說了。”清致流了淚,黃俠也是難受起來,“先上車,風哥,我們先回去。”
黃俠將徐長風扶進了車子裡,他繞到前面去開車。
清致不放心她的哥哥也跟着坐了進去。
黃俠邊開着車,邊是氣血翻涌,“這件事不能就這麼算了,那是一條小生命啊!他們把還有氣的孩子就扔進了太平間,那是不人道的,是不道德的,該千萬萬剮的!風哥,我們應該去報案呢!”
“我會讓害我女兒的人,他們全部都生不如死!”徐長風咬牙,憤怒的火焰從那雙深眸裡迸射出來。
這一晚上,白惠是摟着小安安睡的,小豆豆一直有保姆帶着,健康快樂,而小安安不同。她這一天來,眼神都是鬱郁的,而且看向每個人的時候,都是有些害怕的樣子。白惠將小小的她摟在懷裡,親呢地給她以母親的關愛。她給小人兒洗澡,洗頭髮,又親自給她換上棉質的睡衣。洗過澡,乾乾淨淨的小人兒,雖然瘦弱,可是看起來是那麼清清透透的,小娃娃一般。
白惠憐愛的,將她摟進懷裡,就那麼摟了一宿。小安安在半夜時叫了幾聲爺爺,之後倒是睡得挺沉的。
一早起來,小豆豆開始喝奶,保姆衝了兩瓶奶粉,一瓶給小豆豆,一瓶給小安安。
小豆豆張着小嘴,吃得哼哼哧哧的,兩隻小胖手抱着個奶瓶子,兩隻小腳也不安分地踢騰。
而小安安,卻只是看着那個盛着奶粉的瓶子,並不肯張嘴喝。
白惠很奇怪便柔聲地問她,“小安安,你怎麼了?爲什麼不喝奶粉呢?”
小安安便扁了扁小嘴,“我要粥粥……”
粥?
白惠登時一愣。
而小安安已是仰起了小腦袋,咧開小嘴哭了起來,“爺爺……安安喝粥。”
白惠徹底地愣了。她能想象這孩子曾經生活的條件,一定是極其艱苦,吃慣了粥,所以,她不喜歡喝奶粉。白惠的一顆心頓時是柔腸百結。
她讓保姆照看着安安和豆豆,自已則是下了樓,廚房裡沒有人,沒有玉米麪,可是有小米。
白惠熬了一大碗的小米粥。
又濃又稠。
小安安看到小米粥便又擡頭看看她,白惠哄道:“來,阿姨喂。”她拉了把椅子坐下,用小勺子輕舀了一下送到了小人兒的口邊。
小人兒低頭看看勺子裡濃稠的小米粥,慢慢地張開了小嘴。
徐長風一早起來所做的事,就是打電話給他的律師,一紙訴狀將那家醫院告上法庭。連帶着被告的還有楚喬。之後,他就去了那個老人所住的醫院。這是他女兒的恩人,等於是再生父母的,他是懷着一種十分感激的心情去的。
老人的意識還算清晰,因爲藥物的維持,精神狀況還好。
徐長風去的時候正好趕上護工給老人翻身,換衣物。徐長風便走了過去,親自給老人將衣服換上。
老人一看見到他,便艱難地笑了,“恩人呀,又見到你了,小安安好嗎?”
“她很好,請不要叫我恩人,叫我長風吧。”徐長風聽見老人叫他恩人,只覺得慚愧無比。而老人對小安安的關心更讓他說不出的感動。
“有空,帶她來見見我吧,我的時日……不多了。”老人說話的時候,神色十分傷感。
徐長風點頭。從醫院出來,陽光那麼好,可是他的心情卻是那麼沉重。
如果把小安安就是小糖糖的事告訴他的妻子,她可能承受?死而復生的女兒,固然會令人高興萬分,可是女兒所糟遇的事,那麼慘絕人寰,做爲一個柔弱的母親,她恐怕會暈厥過去。
他開着車子,心情複復轉轉地難受。他還記得老人住過的那個地方,那個貧民窟般的地方。那也是他女兒生活了八個多月的地方。他開着車子向着那邊駛去。遠遠地就看到了那一片的低低矮矮的房子。已是傍晚時分,有嫋嫋的煙霧從一間間房子裡飄出來,這是取暖爐冒出來的。旁邊的廢品收購站,仍然堆得滿滿的瓶子箱子,他的車子吃力地開了過去,在老人所住的那間屋子外面停下了。
房門虛掩着,他一推,那門便吱嘎一聲打開了。一股子沁人的涼意便撲面而來。房間裡有一扇小小的窗子,一張破舊的木板牀上是幾乎發黴的被褥,一個小小的破舊的枕頭,髒而且是用舊布拼成的小被子。
那,都是他女兒用過的東西呢。他的心顫顫地疼。
他又環視着房間的四周,骯髒泛黃的牆壁,一臺不知哪個年代的,十四寸的電視放在一張破桌子上,還有一張破椅子,就組成了這個房子裡所有的傢俱。
他的心裡說不出的難受,難受得他直想大哭。
這個時候有人走了進來,也是一個老人,那老人道:“你就是收養小安安的好人吧?你好人會有好報的。那孩子太可憐,你要好好地照顧她。”
“我知道。”徐長風顫聲應着。
老人又道:“哎,老黃啊這一輩子命苦,家裡窮,腿腳有殘疾,一輩子沒娶過媳婦,一輩子無兒無女,小安安就是他的命。他自己捨不得吃,也要餵飽小安安,小安安生病的時候,他沒有錢給孩子治,就挨家挨戶的去借。可是我們這裡的人,你都看到了,都是窮人,他借了一天,也沒借到幾百塊錢,幾百塊錢拿到醫院,甚至只是一天的開銷……”
徐長風想起了那次在醫院裡遇到老人的情形,他正抱着小糖糖被醫生從診室裡攆出來。他的頭上猶如捱了一記悶棍一般,身形一個踉蹌。那個老人懷裡抱着的就是他的女兒,而他卻沒有多看一眼,只是冷漠無情地扔下了一萬塊錢給那個醫生,竟然就走了。
如果那時他好心一些,他停下腳步幫幫那個老人,也許,他的女兒就會少受一些罪,也會讓那個老人,少一些艱苦。
徐長風不知是怎麼樣從那處貧民窟出來的,他開着車子,不時地失神。手機響了好幾遍,他都聽若未聞。末了,他踏着沉沉的腳步回了徐宅。
楚宅
楚喬正對鏡梳妝。必竟已經三十出頭了,再加上少了女人的一件重要器官,她的皮膚失去了以往的亮澤,沒有了以前的彈性,她甚至要靠吃一些藥物來維持她身體的某種平衡。
“小姐,警局的人來了。”一個女傭心慌慌進來說。
楚喬心頭一驚,但還是鎮定地從臥室裡走了出來,兩個警察站在楚家一樓的大廳裡,正等着她。
“請問你是楚小姐嗎?有人告你買兇殺人,請跟我們走一趟,協助調查!”
一個警察面色威嚴地說。
楚喬心頭一跳的同時,已是凜了眉目,“你們胡說什麼,我堂堂大軍區首長的女兒,怎麼可能買兇殺人!”
她的一句大軍區首長的女兒,無疑是要震一震這兩個警察的,意思是讓他們知難而退,她也好好好尋思一下,真的被帶到了警局該怎麼辦。
兩個警察對看了一眼,顯然也是有些意外的,這裡是富人區沒有錯,但不是軍區大院,是以,他們也並沒多想。
“法律面前人人平等,楚小姐,請跟我們走一趟。”一個警察仍然說。
楚喬心頭有些冒火,她對着女傭吩咐道:“你們馬上打電話給首長。”
“是,小姐。”女傭神色緊張地忙去找電話了。
楚喬對着兩個警察道:“好吧,我跟你們走一趟,但我相信,我是怎麼樣走的,你們會把我怎麼樣送回來。”
楚喬心頭多少是有些不安的,但是她相信她父親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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