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腕的皮膚薄的能清楚地看到底下青色的血管,狠狠劃下去的時候,皮膚被破開一條蒼白的口子,下一秒,猩紅的血就爭先恐後地涌出來,浸溼傷口,汩汩地往下滴。
一開始根本感覺不到疼,我淒涼地笑了笑,挑釁地看着被撞的砰砰作響的門板。
“再見,段杭一……”我冷眼看着地板上皺成一團抹布的衛衣,不知道爲什麼,心裡突然空了一塊似的,泛出綿綿密密的疼。
這件衣服本來是我買給他的,爲了整他故意買了一件醜衣服,他果然嫌棄,寧願光着也不穿,最後反而套在了我自己的身上。可惜的是,這曾經帶給我溫暖的衣服,也只能像他給過的溫柔一樣,被人殘忍地撕下來,在地上踩成一個扭曲的形狀。
鏡子的碎片也凌亂地散在我的腳邊,折射出各個角度的我來。
但無論我將脊背挺的多直,眼神多麼嚴肅,依舊改變不了我狼狽的內心。以前在我最難熬的時候,我都沒有想過去死,沒料到今天我會以這麼不體面的方式結束自己。
不過我絲毫不覺得悲涼,反而愈發感到一種難以自持的興奮,體內張狂的藥劑也彷彿被血液沖刷掉了似的,我的思緒越來越清晰。
死就死吧,死了就不會哭,也不會疼了。
就在我像惡毒的命運低頭的時候,脆弱的門板也終究不敵他們兇惡的撞擊,整個從牆上剝落下來,嘭的一聲摔在浴室的地板上,磨砂玻璃碎了一地,映出門外那些狂徒激動而膠着的臉。
但當他們看到我手腕上的血時,一個個像是被掐住了脖子似的,驚恐地愣在了原地。
那一瞬間我是被取悅的——他們能下得了手做出逼良爲娼的噁心事蹟來,想必見過大世面纔對,我不要他們動手,自我了斷,他們竟然會因此露出如此意外而慌張的表情,實在有些可笑。
“啊!——”沉默瞪大了眼睛,發出悽慘的叫聲,“你,你別以爲死了就行。”
一邊說着,一邊大步朝我走過來,但她的那些手下顯然已經開始有所忌憚,並沒有依言走過來對我怎麼樣,我示威地看着沉默,笑的愈發張狂:“當然,媽讓我好好照顧你,就算我死了,也一定會守在你身邊的。”
沉默再次擡手要來打我,就在這時候,套房的門突然被人大力從外面踹開,把房間裡一干人等嚇得抱頭鼠竄。
“怎麼回事!”沉默不耐煩地問了一句,大步走出去看,但她纔剛剛離開浴室的門,就又默默地退回了浴室,而且渾身都在顫顫發抖,彷彿見到了什麼可怕的事情。
我疑惑地看過去,打眼就瞧見一雙好似無邊無際的腿,正好整以暇地跨過浴室的門檻,將沉默給堵了回來。
“三哥……”沉默哆嗦着喊了那人一聲,拳頭緊緊地攥在一起,像是嚇得不輕。起先我不明白沉默爲什麼那麼怕他,直到那人從門外走進了,我看到他手裡拿了一把戴着消音器的槍,這會兒穩穩地抵在沉默的額頭上,握着槍的手非常大,指骨突出,似乎蘊含着無窮的力量。
那人沒有理會沉默,只是朝我這邊看了過來,眼神銳利的像淬了血一樣,直刮掉了我一層血淋淋的皮,嘴角卻帶着無害的笑意。我對上他的視線,本能地擰起了眉,因爲我確定自己沒有見過他,否則一定忘不掉。
“把你的衣服脫給她。”他玩味地朝沉默說,“人家一個孕婦,你也好意思。”
沉默臉色白的像糊了層石灰似的,眼神來回在我們之間打轉,臉色難堪的要命:“三哥,我,我錯了,我另外找一套給她可以嗎?你不知道,我們其實是……”
“不脫?”叫三哥的那人聽見這話,嘴角笑意更濃,右邊臉頰被帶出一個淺淺的酒窩,溫柔又邪氣地說道,“無妨,反正有的是人願意幫你。”
說着,他霸氣地踹了一下浴室的門板,說道:“來幫沉二小姐拍寫真。”
話音沒落,外面就進來了一羣穿着黑西裝的彪形大漢,訓練有素地將沉默架了出去。沉默下意識地發出尖叫,不過根本沒等她發出聲音,就被人眼疾手快地捂住了嘴,只能發出困獸一般可憐的嗚咽。
那人像完成任務似的,走過來將外套裹在了我的身上。
他個子高,穿的又是長風衣,穿在我身上就像小孩偷穿大人一副似的,衣襬幾乎垂到我的腳踝。這會兒我滿手都是血,落湯雞一樣縮在牆角,他也不介意,溫柔地把我扶起來,用他拿槍的大手地給我扣釦子。
“衣服還是要好好穿的。”不疾不徐地將領口理好,又將我淋溼的頭髮掛到而後,他說,“下次記住,誰讓你沒衣服穿,你就該讓她永遠穿不上,而不是拿傷害自己來嚇唬別人。”
說着,他牽起我的左手,好笑似的,說道:“割腕根本死不了人的,傻不傻。”
“段杭一欠我一個人情,你幫我記着。”說着,他要扯着我往外走,“來的路上他出了車禍,正好你倆可以住一個病房。對了,還有陸錦陽那小子,閒了可以鬥地主。”
我腦袋又開始迷糊了,壓根聽不明白他說什麼,身體裡有把火在燒一樣,失血過多也令我頭腦發暈,實在難受的要命。
“能不能拜託你一件事?”我企圖引開自己的注意力,於是就找他說話,“沉默是我妹妹,你別傷她,幫我把她送去戒毒所就行,我也不知道她吸毒多久了,但這東西一定要戒。”
那人像是聽到了一個笑話似的,回頭看着我說:“你確定?”
我艱難地點了點頭,說道:“現在不是時候,等以後有機會我一定好好謝你。”他不說話,我就又接連問道:“你剛纔說段杭一出了車禍,是真的嗎?他怎麼樣了?還有你說他欠你人情,因爲這次是他讓你來救我的嗎?”
“有意思了。”那人隨口說了一句,又挑眉和我說,“人情是他早就欠下了的,不用你還。”
說着,他又道:“我現在就送你去見他,段霖那邊已經解決的差不多了,段杭一老謀深算拿了贖金,你現在可以出現在公衆視野了,弄的這麼慘,倒真像是被綁匪虐待過一樣。”
“謝謝。”我眼皮重的厲害,漸漸的連說話的力氣也沒了,撐着最後一絲力氣問他,“你叫什麼名字。”
他對我不知道他身份這件事表現的非常意外,擰眉說了一句什麼。然而我根本沒聽清,就眼前發黑地向前倒了下去,失去意識之前,我恍惚感覺自己被擁進了一個溫暖的懷抱裡。
鼻間縈繞着清冽的男士香水味,一如剛纔那人給我的感覺,精緻但是危險……
再次醒來的時候,已經不知道過了多久,但之前那好聞的香水氣息已經被消毒水味取代,讓我意識到自己現在是在醫院裡。
病房門沒關,我聽見外面傳來劇烈的爭吵聲,隱約聽見是我閨蜜羅小若在罵人,她本來就是個火爆性子,和人吵架我一點都不奇怪,奇怪的是她顯然一副被氣急了的樣子,和以往壓倒性的局面全然不同,我怕羅小若吃虧,急忙從病牀上下來要出去看。
聲音是從隔壁傳進來的,我晃過去的時候還看到羅小若站在病牀前和什麼人在吵架的,結果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兩人吵着吵着,病牀上坐着的人突然長手一撈,摟着羅小若的腰就把她摁在病牀上,然後直接親了上去!
站在門口的我:“……”
羅小若掙扎的模樣看的我又氣憤又尷尬,正想過去救她出來,卻讓一隻溫暖乾燥的大手給矇住了眼睛,遮住了眼前污力滔滔的畫面。
“別看,沒打碼。”段杭一低沉嚴肅、一本正經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尺度過大,少兒不宜。”
他話音沒落,我就聽見不遠處傳來“啪”的一聲脆響,明顯是手掌扇在皮肉上的聲音,也不知道是誰打的誰。
“羅小若你打人還上癮了是吧?”一個陌生的男聲說道,“這麼帥的臉你都下得去手,活該你談了七年戀愛還是……”
他話音沒落,我就聽羅小若帶着哭腔地罵他道:“陸錦陽你他媽閉嘴!”
我從來沒見過羅小若哭,一時也有點急了,扯下段杭一的手就想朝她跑過去,段杭一卻拽了我一把,問我說:“路都走不穩呢,瞎摻和什麼?”
“別廢話。”我推了他一把,看着他的眉眼,不知怎麼的竟想起段霖來,火氣全堆在了一起,指着他說,“你朋友欺負了我朋友,我跟你也沒完!”
段杭一看我的眼神有種說不出的促狹,聽見我這話竟緩緩點了點頭說道:“行,沒完。”頓了頓,又突兀地來問我:“你餓不餓?”
我覺得這人在這種情況下能問出這話也挺神奇的,本不欲理會,但一想到等會兒要是教訓他朋友,他在的場話肯定不好下手,便想支開他道:“餓,你去給我買吃的。”
“就隨口一問,你怎麼還使喚起我來了。”段杭一突然把手撐在我身側的牆上,低頭看我,“想讓我請你吃飯,你是我什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