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完這封信時,淚水已經模糊了我的雙眼,從理智上,我承認他們犯下了嚴重的罪行,理應受到法律的嚴懲,但是從感情上來說,我始終覺得他們不過是一對剛剛成年的孩子,他們只是走錯了方向,卻再也找不到回家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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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天以後,本地報紙轉載了一起發生在y省某地的車禍案,那是一個山清水秀民風純樸的偏遠小鎮,靠近邊境地區,因爲地勢險陡,所以此處人跡罕至,也因爲特殊的地理環境,所以是某些旅遊愛好者的好去處。
那則報道中說,本月*日凌晨3點左右,y省邊界著名的險要路段,禹山與天塹交界處,一輛無牌照的紅色愛立舍轎車撞上公路護欄後掉進江中,車上一男一女均遇難,現已查明二人身份,男:葉星,二十二歲,生前系s市一名鋼琴教師,女,楊可馨,二十二歲,生前爲s市原盛達科技公司一名員工。
據悉此二人均系被通緝的在逃嫌犯,身上揹負詐騙、僱兇殺人等多項罪名,有消息稱此次車禍可能是因爲二位嫌犯不堪追捕壓力而故意製造的自殺性車禍,也有消息稱此次車禍爲一起純粹的意外事故,目前車禍原因正在進一步調查當中。
也就是在這個消息引起大家議論紛紛的同時,全國有數百家收養兒童的機構,包括一些公立兒童福利機構,或者是私立孤兒收養院,均收到一筆金額相等的匿名捐款,捐款是以轉賬形式寄出的,投寄者雖然有身份信息,但這個身份卻是假的,在備註裡有一個署名是:昨夜流星雨,還有一句捐贈宣言是:請善待這些失去父母的孩子。
生活還在繼續,這個城市不會因爲兩個年輕人的離去而改變什麼,城市的夜景仍然是一派車水馬龍的繁華景觀,熙熙攘攘的人羣中仍然隨處可見那些盪漾着青春色彩的年輕笑臉,只是他們中間,再也不會有一個叫葉星的男孩,也不會有一個叫楊可馨的女孩了……
朱雲修終於和謝方菊離婚了,他把公司股權進行了拆分,分給了謝方菊一半,他們名下的大部分房產以及存款,包括他們之前正在居住的那個豪華別墅,都留給了謝方菊和他們的女兒然然,朱雲修自己只留了一套位於近郊的老式宅院居住。
朱雲修離婚以後約我見面,我思忖再三,還是去見了他。
我們的見面地點選在一間新建成的中式茶室,很有古典風味,清香嫋嫋,茶香撲鼻。
初春的午後時分,我和朱雲修盤腿對坐在一張方形的茶桌前面,身下是柔軟的蒲團和淡青色的大草蓆,窗外是初春的誘人景象,小鳥喳喳,草木新綠。
經過了這一年多,我的頭髮已經很長了,前幾天我將它剪短了一些,現在的長度只垂到和肩平行的部位,今天我身上穿了件淺藍色的針織毛衣,下身是黑色的修身長褲,脖頸上圍着雪白色的絲巾,臉上施了淡淡的妝容,看上去素靜淡雅,和這間茶室的風格很相襯。
今天的朱雲修打扮得也非常輕鬆隨意,一件米黃色的棉襯衫,一條卡其色的休閒褲,將他的氣質烘托得更加儒雅大方。
他今天的氣色非常不錯,可能是因爲擺脫了離婚的陰影,他的情緒明顯看上去比以前好很多,人似乎也變胖了一些,有一種紅光滿面的感覺。
而且我發現,朱雲修似乎變了,以前的他儒雅豁達風度翩翩,但是還給人一種成功者的威迫感,但此時此刻的他似乎比往日增添了幾分平易近人的氣息,沒有了以前那種壓迫的感覺,給人一種鄰家大哥的親切感。
我和朱雲修一邊品茗一邊閒聊,從身邊的八卦新聞一直聊到最近比較熱門的時事新聞,他的情緒比較高漲,所以我們聊得比以往每一次都起興,中間還時不時的穿插着他的爽朗笑聲,和我的會心微笑。
不知不覺,時間已經到了下午四點多鐘,我因爲女兒彤彤今天要去我那裡,所以今天準備早點回去,順便去市場買點新鮮肉菜,回家給女兒弄幾道她喜歡吃的佳餚。
看我已經有了準備要起身告辭的意思,朱雲修輕輕咳嗽了一聲,然後緩緩對我說道:“小蘇,你看現在我和你謝大姐已經離婚了,關於以後的生活,我是這樣打算的,公司,我已經請了一個職業經理人擔任執行總裁,幫我全權照看,我自己呢,準備做個甩手掌櫃,定期去看看就行了。以後的日子,就是到世界各地走走、看看,沒事時,就在家裡讀讀書,養養魚,種種花,和喜歡的人……過點兒甜蜜溫馨的日子,你看這樣的生活怎麼樣?”
我微笑着輕聲回覆朱雲修道:“朱大哥所描述的這種日子是賽過神仙一般的逍遙生活啊,一般人是隻敢在心裡想想,沒有什麼實現的可能性。”
看我這樣說,朱雲修笑了,他緩緩伸出手,覆蓋在我放於桌上的那隻手上,語氣溫和地輕聲詢問我道:“那麼你願不願意和我一同過這種日子呢?”
我有些尷尬地將手抽了回來,喃喃對朱雲修道:“朱大哥,你別……爲難我……”
我說的是心裡話,其實時到今日,我還是過不去心裡那道坎,如果和朱雲修在一起,我就免不了會想起謝方菊和然然,以前在我心目中,他們一家三口是多麼完美的組合啊,每當想起他們的時候,我心裡都會有一種暖暖的感覺,可是此刻這種組合卻破壞了,不但我心裡接受不了,我女兒彤彤心裡也接受不了。
自從朱雲修和謝方菊離婚,彤彤不只一次在我面前感慨:“哎,我爸爸媽媽離婚了,爲什麼然然的爸爸媽媽也離婚了呢?朱伯伯和謝阿姨看上去那麼好,爲什麼他們也要離婚呢?”
我沒法對孩子講述大人的世界,畢竟這對於她們幼小的心靈來說太過遙遠,我能做的,只是儘量不再給她們那已經很脆弱的心靈再增加新的傷害,所以我不肯接受朱雲修這份沉重的愛情。
看到我拒絕的神色,朱雲修臉上閃過無奈的失望之情,他輕輕嘆了口氣,片刻後,他喃喃對我說道:“好吧,如果我覺得爲難,那我就不……勉強你了,你覺得咱們以哪種方式相處好,就以哪種方式來吧。”
我衝朱雲修淡淡一笑,然後懇切地對他說:“朱大哥,我覺得我們做一對淡如水的君子之交挺好的,沒事兒時可以出來品品茶,聊聊天兒,不涉及感情世界,這樣的交往方式最隨心,也不會太累。”
看着我真誠的眼神,朱雲修也回我一個淡淡的微笑,他輕聲回道:“也好,”然後他環顧着這間清新的茶室,淡淡說道,:“閒暇時,與一兩知已閒坐拼命品茗,看雲起雲落,聊世間百態,確實也是一種極致的享受啊!”
我們相視而笑,正所謂心中靈犀一點通,一切盡在不言中。
我和汪華的戀情仍然在不溫不火地進行中,我們之間雖然沒有激情,但也算是各方面條件匹配,所以在談了一段時間以後就開始談到婚嫁的問題。
汪華帶我回了他的家庭,見了他的父母,他的父母都是老式知識分子,比較知情達理。
我也帶他見過了我父母家人,雖然對於我和鄧文良離婚,我父母一直頗有微辭,但現在看到我領回去的汪華是一副文質彬彬的老實模樣,我父母也就認可了他,所以和雙方家長的會面算是比較愉快的。
本來,我們是準備挑一個良辰吉日,讓雙方家人會個面,然後就訂個時間把我們的事情辦了,畢竟我們二人都是二婚,也沒有什麼必要大操大辦,雙方家人見個面,吃個飯,然後把證領了,搬到一起住就算完事大吉。
我相信很多半路攜手的夫妻都是這樣過來的,我心裡也沒覺得有什麼不好,可是就在這個時候,汪華的前妻卻突然從國外回來了。
汪華前妻移民後,在國外一直沒有結婚,畢竟在外國人的圈子裡,再找到一個情投意合的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她這趟回國來本來是準備辦事,但見過女兒之後就聽說了汪華要準備再婚的事情,於是就和汪華見了一面,結果就睹人傷情,一發不可收拾,最後競然決定重新留下來,並且通過女兒去做汪華的思想工作,希望他們夫妻能破鏡重圓。
汪華一開始沒和我說這事兒,但我心裡就隱隱覺得不對勁,因爲總覺得我們約會時他說話有點閃爍其詞的,後來我就直接問了,他也沒有隱瞞,直接把情況和我說了一下。
雖然我覺得他前妻這樣中間回來插一槓子有點不厚道,但想到人家共同生活了那麼多年,如果不是因爲兩地分居被迫分開,他們的感情基礎還是很牢固的,再者說他們還有一個十六歲的女兒。
所以我思量再三,對汪華鄭重地說:“我尊重你的任何決定,如果你選擇和你前妻復和,就請給我一個痛快話,我並不是死皮賴臉的人,咱們好說好散。我只是希望你不要左右爲難,兩邊都牽絆,這樣就不好了,因爲把雙方都耽誤了,你看是不是?”
汪華是個知情達理的人,聽我這樣一說,他馬上答覆我道:“小蘇,你放心,你是個好女人,我決不會耽誤你的,請給我一點時間,我去把這個事情處理好,然後回頭給你個滿意的答覆,你看可以嗎?”
我點點頭,答應他道:“好吧,我給你一週時間,你去把事情處理一下,然後不管什結果,都給我一個回覆。”
汪華趕緊答應我道:“好的,一定。”
鄧文良被放出來了,因爲他的對手購買他的商業機密而造成的損失,經過法院判決被追回來一部分,但因爲他在這場商業混戰中腹背受敵,所以導致公司損失慘重,負債累累,追回來的賠償堵了欠下的窟窿也就所剩無幾了,最終,他的公司只能宣告破產。
被楊可馨騙走的那部分錢,鄧文良最終沒有追回來,因爲楊可馨之前已經以各種名目將這筆錢轉到了一些不知名的賬戶上,分成了很多小戶頭,最終這些錢都查無去向,所以也只能不了了之。
加之鄧文良在出事前就已經將房產變賣了,這樣一來,他在國內真的就變成了孤家寡人。
最終,鄧文良做出了一個決定,他決定遠赴北歐給他的一個老朋友去打工,因爲他的朋友在那邊開辦了一個比較大的零售連鎖集團,正需要一個負責人,正趕上鄧文良這時候無所事事,於是他就勇挑重擔,將這個差事接了過來。
鄧文良出國前,約我見了一面,說了很多感慨的話,這回他沒有玩什麼花樣,看樣子確實是有感而發,說到動情處他還掉了幾滴眼淚,請我原諒他當初的魯莽無知,他說一直以來他以爲自己已經成熟了,但經歷了這麼多事,他方纔知道自己在人生的閱歷上還淺得很,所以才載了這麼大一個跟頭,也算是生活給他上的一課吧,他還希望看在女兒彤彤的份上,我能再給他一個機會,他說他這次去北歐就是爲他日東山再起做準備的,希望我能給他一點時間。
我回復他道:抱歉的話,就算了吧,如果我還怪你,就不會一而再再而三地出來和你見面了,畢竟咱們之間還有個彤彤,爲了彤彤,我也希望你能吸取教訓,東山再起,至於複合之類的話,就免了吧,咱們以後還是做朋友吧。
看我心意已決,鄧文良也沒再勉強,只是說讓我多多保重,就這樣我們揮手告別了,也告別了昨日的一切一切。
華燈初上,我走在繁華的街市上,步履緩慢,神情從容。
此時此刻,我心如止水,內心無比的平靜,周圍的喧囂似乎都沒有融入到我的心扉當中。
東風夜放花千樹,
更吹落,星如雨。
……
恍惚間,不知誰在吟誦這首詩,我恍然回頭,卻看到街角那盞明亮的街燈之下,一對青春盎然的年輕男女正在那裡嬉戲說笑!那個年輕男孩子身材偉岸,身着一件白色的夾克衫,留着精神的短髮,笑聲是如此爽朗,又是如此熟悉。
那個年輕的女孩留着一頭如瀑的長髮,笑容如春光一般明媚,聲音如銀鈴一般悅耳……
當時,我幾乎不假思索地,向他們直接奔了過去,奔到他們的面前,抓住那個男孩子的手拼命搖晃着他,衝他呼喊道:“葉星!葉星!”
男孩子詫異地回過頭來,女孩子也看向了我。
“姐姐,你認錯人了吧?”男孩子衝我微微一笑,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齒。
確實認錯人了,他不是葉星,那個女孩也不是楊可馨,他們已經……死了。
片刻的怔愣之後,我尷尬地衝那個男孩子笑了笑,喃喃說道:“對不起……”
“沒關係。”年輕的男孩子又衝我寬容地一笑。
這時候,那個年輕的女孩子走上來,緊緊挽住男孩子的胳膊,衝我善意地一笑,然後他們二人相視而笑,那笑容是那樣甜美,那樣溫暖可親。
“姐姐,我們走了?”他們二人一起向我揮手,青春靚麗的身影漸漸融入到繁華的夜景當中……
寶馬雕車香滿路。
鳳簫聲動,玉壺光轉,
一夜魚龍舞。
蛾兒雪柳黃金縷,
笑語盈盈暗香去。
驀然回首,那人卻在,
燈火闌珊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