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筱竹眼睛一瞪,沒什麼表情的臉上立刻滿是殺氣!玉人方的性子也給磨上來了,瞪着眼睛和她較勁,本以爲兩個人又要大吵一番,沒成想方筱竹一臉怒意殺氣地退後一步,轉身直接出了店門,眨眼的功夫就走得不見人影。
玉人方扁扁嘴,委委屈屈道:“人家都認錯了,你怎麼還生氣啊,這都好幾天了,一句話也不和人家說,人家也是爲了你好嘛……”
方筱竹出了店門直接去了無月軒,鏡月正對着自家人偶發呆,小聲嘀咕着:“不對不對,去找筱竹的那幾天並沒有生人在場,周圍也沒有陌生的氣息,你們兩個當時也沒反應啊,怎麼回來反倒是呆掉了呢?呆掉就呆掉吧,爲什麼又不去奇齋了,沒去過奇齋也就罷了,爲什麼突然又恢復了?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還是人偶本身出了問題?”
方筱竹將腳步放重些,慢慢走了進來:“鏡月,我有事拜託你幫忙。”
鏡月回過神來,看着方筱竹一臉餘怒未消地走進來,隨口打趣道:“喲,我可惹不起無憂城的城主,光是無憂城裡的那一位就夠我喝一壺了。”鏡月一邊招呼她坐下一邊讓人偶去準備茶點:“你不知道,紫宸的人傳話過來的時候我們幾個聽得是雲裡霧裡的,又說找到人了又說你一直都沒有露面,我們幾個都不明白,急匆匆過去才知道,好麼,難怪人家不讓我們天黑過去,大白天的隔着老遠就感覺到你身上那股子煞氣,可真真是了不得,這要是走着夜路過去碰上了還不嚇死人啊。這都多少天了,你這氣兒還沒消呢?紫宸和我還好說,芊媚可掛念你呢,你趁早消消氣去看看芊媚也好,省的她擔心。”
方筱竹深吸了一口氣:“你就說幫不幫忙吧,不行我找別人去,省的讓你磕牙。”
鏡月扯了扯嘴角,心道:完蛋了,沒勸住,看來這火氣真是不小。鏡月勾勾手指,人偶過來奉茶,鏡月將點心推到方筱竹面前:“吃過飯沒?嚐嚐我這裡的點心,說吧,什麼事?”
方筱竹壓根兒就沒碰過桌上的東西,她從袖袋裡掏出一個小紙包放在鏡月面前:“我想知道這上面刻了什麼,現在。”
鏡月滿肚子的插科打諢在方筱竹冷冰冰的帶着怒氣煞氣殺意的面容前全部消失無蹤,他明智地放棄了再次勸說方筱竹的想法,拿起了那枚印章仔細打量。
方筱竹既不說話也不動彈,端坐在椅子上靜靜等候鏡月的結果。
鏡月仔細打量着這枚小巧的印章,其實在觸手的那一刻他就知道這枚印章的分量,能用這麼名貴罕見的玉石做印章的人,肯定不會讓無名之輩篆刻,這枚印章上到底刻了什麼東西呢?鏡月滿心躍躍欲試,期待着看到這枚印章的全貌。
半個時辰過去了,鏡月手上的印章沒有半點變化,鏡月的臉上不見半點輕鬆,他皺眉看了看坐在對面的人,終究是沒有開口,低頭繼續忙碌。一個時辰後,鏡月抹掉額上的汗珠,將印章放在方筱竹手邊:“抱歉,我幫不了你的忙了。”
方筱竹看了看鏡月,起身施了一禮道:“麻煩你了,價碼你隨便開,我有事先告辭了。”
鏡月提前桌上的茶壺一氣兒灌下大半壺冷掉的茶水,聞言先是一愣,隨即將茶壺磕在桌上,對着快要走到門邊的背影急匆匆道:“你這是做什麼!你心情不好我可以理解,也可以忍讓,但是咱們這麼多
年的交情,可不是讓你這樣糟踐的!”說完話鏡月暗道不好,他對着那枚小小的印章白白忙活了一個多時辰還是毫無結果本就有些受挫,說話的口氣難免有些反衝,但是剛纔的話確實有些難聽了。
方筱竹在門邊轉過身來,面無表情地看着鏡月:“你剛纔說什麼?”
鏡月抹掉掌心的溼漉,放緩了口氣道:“我說弄不出來就沒人能弄出來,印章啊!”
方筱竹看了看手上的印章,蹙眉:“什麼法子都試過了?”
鏡月讓她氣笑了:“一個多時辰呢,你坐在我身邊難道什麼都沒看見?我可是連人偶絲都用上了,你覺得我還能怎麼辦?”
方筱竹正色道:“你營生的東西,我沒權利看,也不會看。”說完又要走。
鏡月連忙出聲:“讓印章恢復原樣是沒辦法了,但對於印章本身我倒也不是一無所獲,你有興趣聽聽麼?有的話就坐下,我從早晨到現在還沒吃過飯呢,我邊吃邊說。”鏡月的手指動了兩下,房裡的兩個人偶立刻走開了。
不多時,熱騰騰的飯菜和茶水就端了過來,連茶點都換了新的。鏡月埋頭就吃,一碗飯下肚,人偶的菜還沒送齊,方筱竹也不催他,靜靜坐着。人偶往返幾次便不再過來,鏡月吃了三碗飯喝了兩碗湯,人偶又送來了一碗麪連同新的餐具一併放在了筱竹的面前。鏡月接漱完口才說話:“吃飯吧,人偶剛剛告訴我你從昨晚就沒吃過東西了,這不是我的人偶做的,而是直接在奇齋附近的麪攤上買的,賒賬的啊。”言下之意自然是,你快吃點東西吧,吃完了你自己回去給錢。
方筱竹掏出一塊碎銀放在桌上,將麪碗推開一點:“面錢我替你出了,說印章的事情。”
鏡月瞪大了眼睛:這人簡直了!話說回來,能把人給氣成這樣的玉人方也真是本事啊。鏡月撥了撥頭髮,開口道:“總而言之呢,這枚印章是死人的東西,而且這個死人的身價地位相當顯赫,說句不客氣的話,此人與紫宸相比也不遑多讓,只是這人死的時候非常年輕。”
方筱竹蹙眉:能與紫宸相比的人,竟然年紀輕輕的就死了……
鏡月眨眨眼,覺得事態比較嚴重,立刻悄悄動動手指讓人偶傳話請芊媚過來,面上仍是不動聲色繼續說着:“這塊雞血石顏色鮮亮,紋路跳脫美觀,質地更是好的沒話說,用來做印章的話年老者、體弱者都不適宜。再者,你看看這塊玉如此漂亮卻沒有任何痕跡,這就證明這塊玉被碰過的次數很少,如此名器卻無人賞玩只能說明這個東西非常貴重,是作爲器物來使用的。最後,這個被封住的印紋,這是用一種特殊的膠混着上好的印泥仔仔細細地一點一點地壓實在印紋裡的,僅是這一個步驟就需要花費很多心裡,更別提這種特殊的膠調和起來有多麼費事了。”鏡月說得很慢很仔細,眼睛小心翼翼地看着方筱竹,生怕她突然就走了,心裡還唸叨着芊媚怎麼還沒過來……
方筱竹還是皺着眉:“這東西如此名貴重要,爲什麼不隨着主人下葬或者繼續使用呢?”
鏡月暗暗地鬆了一口氣,慢慢說到:“嗯,我覺得這大概是和主人的身份有關係,因爲這不是主人的私物所以不能下葬,另外這東西可能是爲了主人特意製作的,別人無法使用但是就這麼放着可能會出問題,因此才封住了印紋。”
方
筱竹輕輕地咬着嘴脣,想了一段時間才說道:“你是說,這枚印章本身就是權利,是主人的權利,主人死掉之後這枚印章的功用就會被新的印章所取代?”
鏡月點點頭,心道:筱竹生氣歸生氣,腦袋還是很好用的麼?也對,筱竹還沒有生氣到失了理智,她只是還在生氣而已,可是看筱竹這架勢和生氣時間的長度,嗯,那位奇齋老闆這次是真的闖下大禍了。
方筱竹仍在考慮印章的事情:自己和阿玉出門幾天,家裡雖然有焰緋坐鎮,結界的力量還是變弱了,不然也不會被他找到,但是好容易找到自己,他只留下這枚印章是什麼意思?笨蛋阿玉,你個木頭,你就把他說我的那些話給我學一遍能死啊!連道歉都不會,我一句話都沒說過,你竟然還跟我叫板,你長本事啦!今天不好好教訓教訓你,我就不姓方!讓你沒記性!讓你沒神經!你氣死我啦!
方筱竹喘了口氣,壓下心中滔天的怒焰,起身告辭,不等鏡月開口挽留,她人就走得沒影了。鏡月傻坐了好一會兒才一拍額頭:“我的姑奶奶啊,你這會兒來還有什麼用啊?”
芊媚扯了扯臉上的面紗:“我看見筱竹出去才進來的,她氣成那樣肯定是聽不進去勸了,我讓如淼遠遠地跟着她,有什麼事也好有個照應。”
“我的人偶去奇齋打探過了,筱竹昨晚現在什麼也沒吃,來我這兒之前還和玉人方鬧了一場呢,其實也說不上鬧,筱竹氣得一句話也沒說就走了。我也知道她正在氣頭上,但是她一個人怎樣都不好吧?”
且不說芊媚和鏡月這邊的擔憂,單說方筱竹離開無月軒,徑直穿過兩條街道後進了一家客棧,身後跟着的如淼一臉的不解:方姑娘來這裡做什麼?眼見着方筱竹交過一錠銀子隨着一個夥計模樣的人款款上樓,如淼明白了:方姑娘在這裡要了一個房間,看樣子是要住下了。如淼就覺得額角青筋直蹦,立刻返回無月軒將此事告知芊媚,芊媚低了半天頭才道:“將今年給筱竹新裁的冬衣送過去,日用的東西也要準備一份新的,外頭的東西她哪裡用的慣。你讓人盯住了她,平日的飯食、茶水都要換成咱們的,外頭的東西只怕不夠乾淨,別又病了纔好。還有去通知子凌讓他給筱竹開些新的藥來,若還是服用舊日的方子只怕會讓筱竹疑心,她現在還在氣頭上,要是一氣之下又走得沒影了,到時候受累的還是咱們,還有什麼呢……”
鏡月皺眉:“芊媚,不好這樣寵她的,你現在這架勢不像是照顧她,倒像是你惹了她生氣後現在又小心翼翼地哄人呢。紫宸前段時間還說,你有些太寵筱竹了。雖說筱竹不是那種不知道好歹恃寵而驕的人,但怎麼說呢,你對筱竹好得着實有些過分了,就像是前世欠了她的,這一世要拼命補償似的。”
芊媚聞言自己也笑了:“我也不知道這是爲什麼,最早在無憂城的翡翠樓裡我第一次見到筱竹的人偶就沒覺有生疏感,那個人偶毀掉的時候我心裡說不出來的難受,再後來我在無憂城的街上再次見到真正的筱竹,那個時候我特別高興呢,就想着以後我一定要好好照顧她。”芊媚的臉上有一點懷舊的溫暖笑容:“這個,大概就是緣分吧。”
鏡月聳肩笑笑:“這種事情誰說得清楚啊,相較於這個,我倒是更想知道奇齋的玉老闆這回又是闖了什麼禍,把筱竹氣的不肯回去也不肯理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