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筱竹看人走遠了才用髮簪開了箱子上的暗鎖,取出裡面的裝訂起來的手札,方筱竹隨手翻開最上面的一冊,娟秀的蠅頭小楷映立刻入眼簾:三月初八日近日天氣轉暖,窗前的桃花打了累累的骨朵兒,今天早晨終於開了,花色爛漫,當真值得一賞。母親說,我院中的這兩株千瓣桃紅和垂枝碧桃是我出生那日父親和姐姐親手爲我種下的,而姐姐院裡的那株重瓣櫻花是父親在姐姐出生之日親手栽下的。雖然櫻花和桃花的花期相近,但是姐姐院子裡的那株櫻花卻總是比我的桃花要先開。每次提到這個父母總說是這是姐姐細心照顧的結果,但是我也未曾怠慢過這兩株桃花啊。不過姐姐說,她比我年長,那株櫻花自然也要比我的桃花年長,年長的就該讓着年幼的,櫻花先開是因爲知道天氣轉暖不會凍着桃花,所以要先開做個榜樣,這樣那兩株桃花纔不會害怕,纔可以放心大膽地開花。姐姐總是這樣,無論什麼時候都是讓着我,向着我的。這兩株桃花開得這麼漂亮,明天我就要撿着顏色最嫩最美的摘下來做成桃花面膜,等到七月的時候送給姐姐。姐姐長得那麼漂亮,雖然她自己不在意,但是我可要把她打扮得美美的纔好。
方筱竹笑了笑,擡頭看了一下才發現早過了午飯的時間,便將手札放回盒中想留待日後細看。剛把箱子鎖住放好,軟簾一挑,焰緋提着食盒走了進來:“姑娘的藥都收拾好了,這會兒已經煎上了。我本想早些送飯過來,可是玉老闆說姑娘那會兒正忙便讓我晚些送來,姑娘餓壞了吧,客人走了麼?”
方筱竹幫着焰緋把飯菜拿出來:“嗯,人已經走了,雖然沒有做成生意,但是咱們也不算虧本。阿玉吃過飯了麼?你呢,也吃過了?若是尚未吃過,你便和我一起吃吧。”
“玉老闆和我早就吃過了,玉老闆怕姑娘沒胃口,所以又煮了姑娘愛喝的五玉粥,還囑咐我一定要看着姑娘多吃一些才行。既然玉老闆發話了,我也只能遵命,看着姑娘用飯了。”
方筱竹笑着搖了搖頭道:“她啊,豆腐嘴豆腐心,等會兒你幫我跟她說,讓她少趁機躲懶,哪有當老闆的反而不顧店的道理。”
焰緋笑着應下,方筱竹這纔開始吃飯。
一個月後,方筱竹因外出路上淋了雨,感染了風寒。子凌診過脈後又送了湯藥過來,兩人閒談時,方筱竹問起清羽的消息,子凌搖頭說人尚未回來,神色也跟着暗淡下去,最後也只是細細囑咐了幾句便匆匆告辭了。
玉人方端着熱好的湯藥走進方筱竹的房間:“子凌這就走了,以往你生病的時候他最少會念叨你一個時辰呢,他早點回去也好,你也能早些休息,藥熱好了,趁熱喝了吧。”
方筱竹灌完藥,漱過口才說道:“這會兒倒也不困了,只是身上有些乏力,我一個人躺着悶得很,你陪我說會兒話吧。對了阿玉,城西那家點心鋪子現在如何了?”
玉人方搖頭嘆氣:“不提也罷,你病了這些日子所以不知道。李夫人離開奇齋後,第二天清晨便藉口要去外地採辦食材離開了點心鋪子,臨行時還帶着自己的“夫婿”,說是老爺身體久病未愈,出門散散心也好。其實你我都知道那位所謂的老爺不過是個替身,真正的老爺早成了鋪子裡的點心餡兒。那家鋪子沒了人管事,再加上點心餡兒也未曾加料,生
意漸漸冷淡。下人們不知道餡料的配方,再加上聯繫不上老闆也是一籌莫展,後來他們決定去老闆的房裡看看,說不定會找到配方。等真的進了老闆的屋子之後,他們發現那屋子空得異常,所有值錢的東西都不見了,那幾個夥計想大概是爲了採辦食材湊錢用而賣掉了,等老闆和老闆娘回來就好了。幾天前,他們收到官文,上面說李掌櫃和夫人路遇流匪,夫婦二人已被流匪所殺,屍體墜下山崖無法找尋,財務也被搶走,官府正在努力追查中。”
方筱竹笑了笑:“好妙的手段啊,那位李夫人的腦子可真是靈光。那麼,鋪子的那些夥計怎麼辦呢?”
玉人方苦笑:“還能怎麼辦?他們放出話說,老闆和老闆娘臨走前將鋪子託付給了他們,這鋪子是他們夫婦的心血,他們一定會好好經營。”
“實則是暗地裡把鋪子給分了,對吧?”
“嗯,鋪子裡的常客感念他們的忠義,現在又開始去那裡光顧了。”
“唉,只是可憐了那位老闆,我怕是再也喝不到那麼順口的茶了。”方筱竹嘆氣道:“不過總算是沒簽到單契就抹掉了李夫人的記憶,她現在應該是已經恢復到了年輕貌美的樣子,正盤算着該如何用那筆錢釣個更好的金龜婿呢,她日後也不能再來奇齋了,只希望她能夠適可而止,懂得做人做事都要留有餘地纔好啊。”
玉人方卻道:“我怎麼覺得這件事還沒結束呢?”
“怎麼講?”
“說不好,就是一種感覺。好啦,藥也喝了,話也說了,你就別想那麼多了。子凌說那藥裡放了些安神的藥材,你服下後睡一會兒效果會更好。你歇着吧,我也要去店裡了,總不能讓焰緋一個人顧店哪。”
方筱竹點頭應下,躺下歇息。
日子安穩而過,轉眼已入盛夏,這日清晨,方筱竹被悶醒了,眼見着窗外天色陰沉,房裡雖用過了冰塊和香料仍是有些發悶,因爲顧忌着方筱竹的身體,所以無論是冰塊還是藥香都沒有多用。焰緋在香爐裡動了動,很快便從爐中出來了,她看方筱竹已醒,只是仍穿着裡衣一副神色倦怠的樣子靠在牀上便知她昨夜又未睡好,遂說道:“姑娘可是又做夢了?”
“沒,”方筱竹懶洋洋地說道:“只是天氣悶熱,心裡煩躁,所以纔沒有睡好,不礙事的。”
焰緋看了看外頭的天色,便走到房中的櫃架旁:“看這樣等會兒應該會下雨,等雨落下來了天氣便會涼爽些,姑娘就不會覺得如此難受了。姑娘醒了也有一會兒了,先把這藥膏服下吧,這會兒要是不吃,等會兒姑娘可就又吃不下東西了。”
方筱竹懶得動,就湊着焰緋的手吃了一匙藥膏,好容易嚥下去才漱了口。焰緋擺好藥瓶,回身說道:“這幾天一直悶熱,今天這場雨雨勢肯定不小,這樣的天氣裡想來也不會有客人上面,姑娘又不太舒服還是不要去店裡了。”
方筱竹搖搖頭:“不用了,若是一直待在屋子裡只會更悶。這幾天總是沒什麼胃口,讓你和阿玉操心了,天氣這麼熱,我看阿玉的胃口也不似以前好了,說起來阿玉快要醒了呢。”
“姑娘不用急,昨天我做了好些冰鎮鹽梅,那東西最開胃,今天早晨我再做些清淡的食物搭配着,姑娘和玉老闆一定愛吃。”
方筱
竹道:“我換了衣服就去店裡,飯菜稍後送來就好。”
巳時未至,方筱竹已將店裡收拾乾淨開了店門,天上閃過幾個滾雷,豆大的雨點帶着土腥氣砸了下來,雨點越落越密越落越急,很快,天地間便被雨幕和大風連接在一起並且遮得嚴嚴實實。方筱竹將店門虛掩住,避免雨水隨風飄進店裡,又將窗子向內打開並撂下紗屜子,讓涼風可以吹入店內。
方筱竹在椅子上坐下,倒了一杯剛泡好的烏梅茶,心道:果然下了雨就涼快些了,正要喝茶,店門卻開了,大風攜着雨水一齊奔進店裡,店門處的地面登時就被打溼了大半。方筱竹以爲是店門沒有關好,便放下了茶杯過去關門,心想,還是將店門關住比較好,若是真有客人登門再過來開門就好,風勢這樣大,虛掩的店門太容易被刮開了。
方筱竹走到店門邊,剛伸出手,就聽得身後一聲大喝:“別過去!”隨後一抹紅影帶着勁風從身側閃過,店門立刻就被關上了。焰緋手腳麻利地將店門拴住,回身拉着方筱竹快速退到桌邊,無視從自己手中輕輕抽離的手臂,只是一臉如臨大敵的神情死死盯着店門。
方筱竹一臉迷茫地在椅子上坐下,輕輕揉着自己的手腕,心中滿是不解,焰緋這是怎麼了?她眼神一擡,看發現焰緋已經進入戒備狀態,手上更是拿捏着力道,死死瞪着店門,那神情彷彿店門就是她的死敵,只要店門一動,她就立刻將它置於死地。方筱竹知道焰緋的過往,也知道她現在的能力,若是焰緋想要置人於死地,那麼她絕對不用兩次手。方筱竹先是皺眉,然後順着焰緋的目光看去,她驚訝地發現焰緋盯着的不是店門,而是店門背後!方筱竹仔細回想方纔的場景,焰緋突然拉着她退離店門,難道是門外有什麼危險的東西麼,可是無論是方纔也好,現在也罷,她並未感覺到店外有任何活物的氣息啊?
方筱竹低聲道:“店外有什麼東西麼?”
焰緋沒有回頭,只是低聲回答:“我不知道,但是那東西讓我噁心!早晨的時候我就感覺到了,只是當時的感覺沒這麼明顯,後來我去廚房,那種噁心的感覺雖然還在卻淡化了不少,直到剛纔我來給姑娘送飯,從廚房到店裡,我每走一步那種感覺就清晰一點,我這才覺得不妙,就趕忙追過來了,玉老闆似乎沒有察覺到,姑娘也感覺不到麼?”
“你的意思是,店外的那個東西是衝着我來的?”
焰緋點點頭,死盯着店門不動。方筱竹見焰緋神色如此凝重,便不說話和她一起盯着店門。不多時,上了門閂的店門晃動了一下,方筱竹和焰緋都是渾身一震。奇齋的店門是用特殊材料做成,店門一旦關閉便如巨石一般嚴絲合縫,誰也不能撼動分毫,更別提那上面還有方筱竹親手施下的層層疊疊的結界和密密麻麻的咒語了。方筱竹驚愕,店門外的究竟四什麼東西,竟然能撼動店門?焰緋捏緊了雙手,指尖的劇毒火焰蓄勢待發,只是這時她腦海中突然有一句咒文一閃而過,她隨口將咒文唸了出來,結果咒文便先於動作脫口而出,店外立刻想起了不屬於人聲的慘叫。慘叫聲來得突然倒把方筱竹嚇了一跳,焰緋則是吃驚地看着自己手中突然消失的火焰。
的飲食中下藥,讓他消瘦虛弱,最後被李夫人煮熟碎屍,對外還要謊稱他病弱不能出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