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男人有什麼好的,爲什麼你還要和他在一起?!你自殺的時候他在你身邊麼,你出了車禍他又在幹嘛,你是有多下賤才離不開他?”
程璐的臉色大變,這些事實從顧隱嘴裡說出來竟然這麼刺耳,是啊,是有多賤才離不開江旭呢,與其是離不開江旭,倒不如說是還抱着一絲希望,也許明天醒過來江旭就會變回記憶力的那樣,曾經的江旭是多麼的溫柔?體貼?
“我是有多下賤才會被你這麼侮辱!顧隱,你以爲你是誰?你有什麼資格跟我說愛,你有錢你了不起,我算是看走眼了,想不到你會是這種人,我就是下賤啊!”程璐撕心裂肺地哀嚎着,她管不了那麼多,她的心好痛好痛。
“是,我只是個陌生人,我不應該開車路過那裡,我看你可憐對你那麼好,呵呵,結果到頭來...隨你,你和那個男人過一輩子吧。”顧隱甩開門頭也不回地離開,他太過沖動,爲了一個認識不到幾個月的女人何必犯得着這樣。
平日裡對她溫柔細語,見她可憐便忍不住地示好,卻偏偏自己先動了情,原來鐵樹也是會開花的。
轉眼到了臘月,出租房的院落裡開了幾隻臘梅,斑斑點點的血紅色將毫無生機的四周增添了幾分喜慶。她在附近的奶茶店做起了兼職。
自從那件事情以後程璐便再也沒有見過顧隱,就好像這個人從未出現過,她輾轉把那個昂貴的手機寄去了顧隱的豪宅,說到底還是不想欠他什麼。
原本上個月就說要來看望程璐的謝冬梅也因爲學業抽不開身,謝冬梅一向很努力,兼職幾份工作的同時每年都還能拿到獎學金。她不是不羨慕謝冬梅,但是羨慕又能怎樣?
江旭很久沒有回家,想必又是在哪裡吃喝嫖賭了,她倒是清閒不少,原本就偏瘦的女人短短几個月瘦的不成人樣,臉頰削弱眼窩凹陷,再加上最近又失眠,每月還要抽空去醫院複查身體,壓力大得頭髮大把大把地掉落,過完年她也才二十一歲,慢慢就會好起來的,程璐這麼安慰自己。
再一次和江旭相見竟是在警察局。
那是一個霧濛濛的清晨,程璐正在廚房做着早飯,今天奶茶店要上新品她不得不早起。寒冷的風鑽進她的大衣凍得她雙手只哆嗦。
就在這時一個嚴厲的聲音傳了過來,“這裡是江旭的家麼?請問程璐女士在麼?”
警察走進這個偏僻狹窄的老舊院落,院子的繩子上還掛着幾件結成冰的衣服,女主人正一臉疑惑地看着他,“我是程璐,請問你們是?”
警察亮了亮證件,“我們是警察,請跟我們走一趟。”
警察的開門見山讓程璐知道了事情的緣由,江旭偷竊被抓,因爲江旭不肯說程璐的手機號,他們只好親自登門造訪。
“江山易改本性難移”,程璐想到的便是這句話,亦或是“狗改不了吃屎”。
程璐給奶茶店的店長打電話請了假並預支了兩個月的薪水,便跟着兩個身材魁梧的警察去了警察局。
這不是第一次了,曾經程璐以爲再也不會出現這種情況,最終只剩下無盡的失望。
她的目光悠悠的不知落在什麼地方漸漸失去焦點,記憶將她拉回遙遠的少年時期。
“爲什麼要偷東西?”程璐問向一旁滿臉焦慮的江旭,少年的眼神透露着惶恐。
“說了你也不會理解。”江旭草草地想要結束這個話題,女孩穿着嶄新的校服,一臉的期待讓他感覺渾身不自在。
“你不說怎麼知道我不信?”這是江旭來到孤兒院的第三天,從早到晚一句話都不說,因爲他是這裡年紀最大的孩子大家都有些怕他,唯獨程璐總是尋找機會和他講話,她忘不了那天街角時少年脆弱彷徨的眼神,彷彿看到了另一個自己。
江旭低着頭,緊緊抓着衣角,他有一頭利落的短髮,細碎的劉海遮住半個額頭,細長的單眼皮眼角有顆淚痣,程璐覺得,這個男孩真好看啊。
十七歲的江旭還有一年就成年了,他和程璐不一樣的是他不是個徹底的孤兒,他還有一個相依爲命的父親,只是父親入室搶劫後入獄,便只剩下他一人。母親?江旭自小就沒有見過母親,在那個傳統八卦的年代,因爲他那失足墮入紅塵的母親他受盡了同齡人的欺侮和嘲笑,這麼多年來壓在心底的仇恨越來越多卻始終無處釋放。
他們都擔心自己的孩子跟隨年少的江旭學壞,所以從小到大江旭一個朋友都沒有,直到遇到程璐,看着眼前這個氣質單純眼神帶着憐憫的小姑娘,他覺得自己好像看到了一道曙光,原來被人關心的滋味是這樣的...
程璐坐在地上,兩手托腮聽着少年好聽的聲音在耳邊迴盪,她看着江旭輕聲地講述着自己這幾年的悲催遭遇,緊接着越說越激動,程璐拍拍他的肩膀,遞給他一張紙巾,眼淚也跟着江旭的情緒自然而然地落了下來,四月的午後,有陽光打在臉上,甚至可以清晰地看到皮膚上細細的茸毛,寬闊的草地上兩個少年彼此安慰相互舔舐、着傷口。
程璐上了高中以後身材越發的凹凸有致,時不時地出現幾個男生寫給她情書,只不過她心繫他人,初吻和初夜早在江旭十八歲生日那天全部給了他,不知是對是錯,當然她也有條件,那就是讓江旭和她一起唸書然後考上大學擺脫現在的糟糕境遇,只是江旭早早輟學,心思早已不在書本上,他婉言拒絕後,程璐想了想便不再爲難他,後來她說,“那你要答應我今後再也不去偷竊了。”
江旭答應了她,他說,“如果以後我再偷竊,你只管取我一隻手臂拿去喂狗。”
程璐看着他,“不用那麼毒,我信你。”
江旭開始四處打臨工,他說要努力攢錢爭取早日買房買車娶了程璐回家做老婆,每每這個時候程璐都會害羞地低下腦袋,“那也是以後的事情。”
她天真地覺得眼前的江旭因爲她的到來徹底改頭換面了,他從那個粗魯暴戾以盜竊爲生的壞壞少年漸漸變成了溫柔體貼積極向上的小男人。
“程璐,今天放學和你講話的那個男孩是誰?”
“他啊,是我們學校的學習委員,給我講了一些明天班課的事情。”
“他和你走的那麼近,真的是你所講的那樣?”
“又不信我,我不會喜歡任何男生除了你。”程璐撅撅嘴撒嬌地說道,江旭總是喜歡吃醋,甚至有點嚴重,看到任何一個男生和他講話都要盤問好久,有時候不耐煩了江旭就會冷戰,她只能
笑呵呵地解釋然後儘量和那些男孩子保持距離。
“程璐,你以後讀了大學會不會忘了我?”
“不會的,我會一直在你身邊。”
“真的麼?”此時的江旭就好似一個向大人討要糖果的孩子,他的眼神滿是猜忌卻又是孤獨的。
後來,在江旭的威逼利誘下,程璐參加高考後就主動放棄了去大學的機會,孤兒院的院長以及班主任勸了她很久都沒有用,大家都知道江旭和程璐的事情,卻想不到江旭對程璐的影響這麼大,這不是自毀前程麼?
冬梅說,你以後會後悔的。
不,我不會後悔。程璐堅定地說道。
程璐報考的音樂系學院成功地錄取了她,她拿着那封錄取通知書偷偷哭了很久,江旭是陪伴了她那麼久的男人啊,與其說是愛情倒不如說是親情吧,無論如何都不能輕易割捨,索性她就賭了一把,這一睹便輸了一生。
江旭說,“程璐,你知道麼,那個女人回來了。”
他從不叫她聲媽,那個女人已經是非常客氣的稱呼,如果可以,他大概會直呼她妓\女或者是婊子?
“你媽媽麼?”程璐很少聽他提起他母親,但是每次說起時目光都是憎恨的絕望的,想必江旭和母親之間有着無法化解的誤會。
她只知道江旭的母親在江旭很小的時候,因爲受不了貧窮早早地拋棄了他們父子二人,據說後來跟了一個有錢的男人跑了,這一走便是十幾年。
她不知道怎麼安慰江旭,江旭看着她,“程璐你不會離開我吧?”
“不會的。”程璐挽着他的胳膊,讓她的腦袋靠在自己的肩膀山,眼前的江旭瞬間讓她母性氾濫起來。她答應江旭。不管將來發生什麼,她都不會主動拋棄他,除非他不愛她了。
“要去見她麼?”
“不了。”江旭簡單地說着,此時的江旭和以往不太一樣,他收起了平日裡的溫柔,眼神不再那麼澄澈,究竟是什麼原因呢。
江旭並沒有告訴程璐,他已經見了那個女人一面,他直呼其名,“李淑芬,你沒有資格管我,請你從我的世界消失。”
他覺得她骯髒噁心不知廉恥,這種人怎麼配做他媽呢?
李淑芬儼然是一副貴婦打扮,穿着高級的品牌女裝,皮膚保養的還算好,畫着精緻的妝容,眼角是隱約可見的細紋。
“這麼多年不見你還好麼?”
“婊子無情我無意。”
他的聲音那樣輕,但在李淑芬聽來是異樣的刺耳,她望着眼前這個早已看不到童年輪廓的孩子,內心滿是內疚和憤恨,“我知道你恨我。但是小旭,媽媽這麼做都是迫不得已。”
好一個迫不得已!
“請不要叫我小旭!我會噁心!”他虎視眈眈地怒視着眼前已過半百的女人,“我的母親早在我出生時就死了。呵呵。”江旭輕笑着,他的指甲嵌進肉裡,他恨不得立刻殺了這個女人。在江旭的潛意識裡,現在的一切都是這個女人造成的,如果沒有她,父親不會從此一蹶不振最後走上犯罪的道路,而他也不會從那個懂事聽話的小孩漸漸淪爲人人喊打的竊賊所有人都可以欺負的妓\女和罪犯的兒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