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傳-仲夏夜之夢 萋萋遠別行,心如水
胤禛無力地靠在船板上,直愣愣地低頭盯着自己的右手,恍然不是自己的,竟然出手打了二哥,皇太子胤礽。他扯出一抹苦澀的笑容,不得不面對自己,的確是嫉妒,嫉妒二哥爲什麼失去母親的疼愛卻能獲得至高無上的寵溺,嫉妒他爲什麼永遠在阿諛前一副雲淡風情的模樣。自己呢,剛出生就由佟皇貴妃撫養,當自己與養母生出真誠的母子之情時,卻又因爲佟氏的去世回到親孃身邊。永遠忘不了那次進永和宮請安的情景,行如陌人,冷淡拘禮之極。於是懂得了用冰冷保護自己,在衆多兄弟中費盡力氣保護好自己所珍惜的一切。
他蜷縮起來,感到無盡的寒冷,垂下手摸到一件東西,是昨夜在街上買的竹枝蝴蝶花串,原想着給九妹玩,再聽她開心地拉着自己甜甜地叫“四哥哥”。其實自己一點也不討厭她整天像小跟班一樣粘着自己,反而感到歡喜。但溫暖,彷彿已經在手邊悄然流逝。胤禛知道這本不就是二哥的錯,自己卻衝動之下……那個時候多麼希望二哥惱怒地還他一拳,可是卻不曾想到會這樣。他頭一陣眩暈,已經站不起來了,只想靜靜地待着,任憑陽光照過幾案,將陰影打在自己身上。
肅殺之氣,保成一步入揚州城外的丘陵,從脖子到手指都變得冰涼,幾乎感覺不到一絲體溫。握緊手,環顧一番周圍,卻不是在思索有多少埋伏,如今人爲刀俎我爲魚肉,又有何顧憚?只是,他目光從遠方收回,那裡是比肅殺之氣還要可怕的怨氣啊。定了定神,他沉聲道:“陳夫人還要在這兒看多久?”
灌木叢裡一陣細細碎碎的聲音,有些像無數小蟲在嚼噬樹葉。那個在清涼山上帶着面紗的女子從樹後走了出來,這次卻沒有蒙上任何遮面物,挑起嬌好的眉冷冷地盯着他,目光中融合了數十年來的感情,懷念,委屈,以至,怨恨。她背後的黑影升騰起來,近百人的黑衣殺手,亮出寒氣逼人的兵刃,寸步不離陳夫人左右。
保成按捺下心緒,儘量不釋放出靈力與之相抵,鎮定地說:“九妹呢?”
“你倒還真惦念着這個不是嫡親的妹妹。”見對方無動於衷,她冷笑一聲,“放心,她沒事,至少溫憲公主是我們手上的一張牌。”
聽到蘇曉菲沒事,他點了點頭,乾脆利落:“交換條件。”
她詫異地瞅他一眼,脣邊勾起一絲得逞,隨手掏出一個瓷瓶,甩給他:“吃下去。”
保成打開塞子,倒出一粒藥丸,毫不猶豫地嚥下喉,沒一點躊躇的意味。剛吞下去,就聽到她的聲音:“氣概不錯,只可惜這藥可是我師門的密寶,吃下去的滋味,你儘可慢慢享受。”他的腹部一陣痙攣,無力地單膝跪倒在地,眼睛迷離之間只看到潮水般的黑影涌上,頭愈發脹裂,喉嚨有些僵硬。
可是,我依舊不會後悔,因爲,無須理由,已經欠的夠多了。
蘇曉菲坐在廂房的牀上,抱着膝蓋有些害怕。雖然被綁架的第一感覺仍舊是刺激,但隨後就是無盡的孤獨和害怕。她有種想哭的衝動,自己爲什麼那麼幼稚,要耍小聰明脫離他們的監護?真是自找打的傻事,現在那邊一定急壞了。她幻想着有一位勇敢的王子懲戒壞人來救自己,可是這裡只有春日繚亂的小飛蟲。
廂房的門吱呀一聲開了,霍義桐走了進來,神情有些複雜:“你兄長來了。”蘇曉菲忙站起來,激動地脫口而出:“是太子哥哥嗎?”又猛地噎住了,爲什麼自己下意識會希望是他?霍義桐驚訝地點頭,旋即目光一沉,不由分說地拉着她出去:“你跟我來。”
這個山莊後面有個幽深的山洞,每一步踏進就會感到撲面而來的陰冷寒氣,直刺骨髓。腳下青石板有些潮溼,靜靜地能聽到周圍的水滴聲。霍義桐突然停下了,推了推她的背,暗聲道:“你進去吧,我……我還有事,不能進去,”說着,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蘇曉菲沒來由地一陣顫抖,終於還是壯着膽子前行。石道很長,至少她覺得是很漫長。當前面隱約能看見一點光亮時,放心地籲口氣,拍拍胸,快步走去。待走近了,腳步不由一滯,她瞪大瞳孔,剎時蒼白了臉,失聲呼出:“太子哥哥!”
保成滿身傷痕,被鐵鏈捆在石柱上,強忍着痛苦,臉上浮現出一個安心的微笑:“九妹,閤眼,不要看。”話未落音,就被陳夫人用尖利的竹籤深深地扎穿右肩骨,“還真是護着妹妹呢。怎麼樣,這藥可是能將你的靈敏感升到最高,扎竹籤的滋味不錯吧。”
臉上一陣青一陣白,他硬是咬住下脣,痛極了卻不吭一聲,脣上血絲滲入口中,腥甜。蘇曉菲被他們扣住胳膊,急得淚珠直掉,哭着咒罵:“你這女人太惡毒了!連渣滓洞的伎倆都使出來!卑鄙!”還沒說完,馬上被點住了穴道,啊啊地難以出聲。
又一根竹籤扎入左肩,保成已然無力在感覺痛楚了,只覺得左右手都不是自己的了,身體慢慢虛空起來,耳邊盡是她尖銳的怨聲:“當年你娘,哼,真是風光啊!有皇帝伴着還不知足,盡勾搭我相公!她真是死得好!家豪心心念念,哪怕我生下孩子也沒一天真正把我放在心裡!真是死得好啊!讓我根本無處尋仇。好在還留着你這個小子爲她還債!”她愈說愈淒厲,神色恍然間已陷入癡狂。
“閉嘴!”保成用盡全力吼出,牽動起每一根神經,千萬番痛楚襲來,“你沒有資格說額娘!額娘根本不是這樣的!”他大口喘氣,“陳夫人,回頭是岸,如此下去,你必將爲你的心魔所吞噬。”
“哈哈!心魔?”她狂笑起來,“天不應我,我求於魔,幹你何事?”眼中盡是血光,右手死死擒住他的下顎,幾欲將其捏碎。
“娘!”陳菡紅忽的不知從何處趕來,掙脫黑衣殺手,撲了上來,滿臉是淚,“娘,不要再這麼做了!他說得沒錯,您已經不再是以前那個會哄我,任我撒嬌的娘了!求您醒醒啊,爹根本未曾負您啊!”
“滾開!”陳夫人毫無任何憐惜之意,一掌將她打飛,直震得她氣血蕩涌。霍義桐急忙掙開黑衣人,飛身上前扶住,搖頭嘆息,“菡妹,師傅已經被師母下了迷藥,至今未醒。”陳菡紅大驚,護住心脈,哭喊着:“娘!您醒醒!我是菡兒啊!”
陳夫人彷彿根本沒聽到女兒的話,死死盯着已經難以呼吸的保成:“你看看你,長得太像你娘了,除了眼睛,幾乎讓我有想把你一劍殺死的衝動。”她陰下眼眸,“對你,還是慢慢折磨的好,這裡可是個好地方啊。”
保成努力擡起頭看了看石洞的天頂,這才發現若以天頂之心爲點,向地面輻射,便是一個極強的招靈之陣,而此地的怨氣也特別強烈。來不及細想,只見她口中唸唸有詞,歃血爲誓,從上方尖頂下,頓時噴涌出大量黑霧,帶着陰霾之氣直撲而來,團團圍住自己。
彷彿是千割萬剮的陰冷之痛,在身體上下瀰漫開,他隱約聽到怨靈的嗤笑,卻感覺意識一點點脫離了身體,不再那麼痛楚。耳邊最後的聲音,是嘈雜的呼叫,以及,不遠處鎮定有力的咒文聲,似乎異常的,熟悉。
——————-麥子の題外話———————
那個,糾結下,嗯哪,仲夏夜之夢再過幾章馬上要結束鳥~
下一部是《七月陰陽寮》的真正主角,鏡落小朋友的成長外傳,大家撒花~
就這樣,麥子悄悄滴飄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