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蘇亦誠的車開到樓下時,蘇綣綣就醒了,本想立刻起牀下樓去問問他榮少琛和他說了些什麼,又覺得這樣做有失矜持,想到已快到晚餐時間,索性又躺回被窩,等他們上來叫她。
只是她沒想到蘇亦慶和姚靈雅這麼快就上樓了,更沒想到他們會在她門口聊及這麼多往事。
用顫抖的手將房門反鎖,她纔敢將眼眸中深深的恨意展露出來。
原來只把妹妹帶走而把她留在蘇延慶身邊的原因,根本不是沒辦法帶她走,而是他們根本沒想過要帶她走!
她至今還清楚地記得第一次來蘭城時,他們倆帶着妹妹到火車站接她時的情形。姚靈雅抱着她失聲痛哭,一個勁兒地自責懊悔,蘇亦誠則把她娘仨都摟至一起,再三表示她們倆就是他蘇亦誠的親生女兒,他一定會讓這四口之家過得幸幸福福。從來沒感受過父愛母愛的她當時感動的一塌糊塗,爲了不增添他們的愧疚之心,所以她決定不把她在蘇延慶那所受的折磨和他們說。
什麼內疚了很多年,什麼手心手背都是肉,什麼會把她當成親生女兒,原來都是他*媽騙鬼的屁話!
他們一直在騙她!
姚靈雅說蘇亦誠用毛巾堵她的嘴時,語氣那麼輕鬆;蘇亦誠說到她打擾了他們偷.歡恨不得掐死她時,語氣那麼恨毒。她怎麼也想不到他們竟是可以道貌岸然到這種地步——那時的她不過是個一兩歲的孩子啊!就算蘇亦誠認爲他是外人,起碼姚靈雅是她親媽啊!
天底下還有比姚靈雅更讓人不恥的親媽嗎?
這就是她心心念念這麼多年的親生父母!是唯一支撐她堅持到今天的精神支柱!而她在他們心中,不如草芥。
他們不知道她和妹妹根本不是蘇延慶的女兒,而是他倆的親生骨肉!她不把和妹妹的身世告訴他們,是怕他們知道了她在蘇延慶身邊遭的罪而難受,卻怎麼也沒想到她在他們心中半文不值。
她突然覺得這個世界可笑至極。
靠着門背,如同掉入冰窖一般的她,全身發抖,手腳冰涼。
她只覺得冷,冷到了骨頭縫裡。
“小賤人,你給我記住,你是在替你親爹親孃還債,這是他們欠我的!”
蘇延慶的獰笑聲突然在耳邊響起,她頓時驚恐極了,本能地衝進衛生間,將門反鎖,然後緊靠着門蹲坐在地上,抱着胸瑟瑟發抖。但那聲音卻越來越響,生生地將她一直努力忘卻卻又無法忘卻的如同噩夢一般的過往揪扯出來。
自她記事起,她就跟着蘇延慶過着居無定所的日子,雖然過得苦,好歹他不會讓她餓着凍着,走到哪兒都會緊緊地帶着她,還不忘和人介紹說這是她閨女。
她十歲那年,一場意外的體檢讓蘇延慶知道了她不是他的親生女兒,他幾乎崩潰。她一輩子都不會忘記那個晚上,喝得醉醺醺的他,雙眼發紅,一邊咒罵着姚靈雅和蘇亦誠,一邊粗暴地將剛剛發育的她衣服撕爛,按倒在牀上。
從那天起,她開始了不堪回首的煉獄般的生活。幾乎每晚,蘇延慶都會重複那句話,然後變着法子折磨她。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他一天都沒落下折磨她,連她特殊日子都不放過。
當然,相比他喝醉酒對她的凌.辱虐待,這如同做功課似的折磨已經算幸福了。
每隔那麼十天半個月,他就會喊上他一撥狐朋狗友,帶上酒菜來家,待逼她吃下助興的藥後,他們開始一邊喝酒,一邊喪心病狂地輪番羞辱她。
蘇延慶爲了更好地折磨她,竟然還定了一條不成文的規矩:誰要是憐香惜玉,以後就取消他參加這個活動的資格;誰要是讓她喊得最響,下次就由第一個親近她。至於怎麼讓她喊得響,或掐或擰或如何他都不管。每次鬧出的動靜越大,他就越興奮,喝得酒就越多,折磨她也就越狠。
而蘇延慶每次給她吃的藥的量總是控制得很好,不多不少,既讓她欲罷不能,又讓她保持着清醒意識,一點一點地摧毀她僅存的羞恥心。
每一次遭受過這樣非人的折磨後,她至少得三四天下不了牀。她不記得這樣的日子是怎麼熬過來的,只記得她無比想逃出蘇延慶的魔爪,去尋求親生父母的庇護。然而每次出逃她都會被找回來,準確地說是抓回來,每次被抓回來後,迎接她的是變本加厲的折磨。很多次她實在受不了,跪在地上哭着向他磕頭求饒,但即使把頭磕出了血他也絲毫沒有心軟過。
慢慢地她明白了,蘇延慶對蘇亦誠與姚靈雅的恨已變成了一種病,一種永遠無法根治的病,而唯一能緩解這種病的藥就是她的痛苦。她越痛苦,他的心情就越好,病就好轉,一旦她不痛苦,他就難受得厲害,所以他必須變着法子狠虐她。
慢慢地她也麻木了——既然逃不掉,索性接受現實,因爲她想活着,她希望有朝一日能親眼看看在夢中見過無數次的父母和妹妹,無數次哭溼了枕頭還在念着的父母和妹妹。
慢慢地她也學會了在這羣讓她無比厭惡的男人中找尋屬於她的快樂。
那年她在蘇延慶那羣狐朋狗友中遇到了湯寧,他很年輕,也很帥氣,在那羣烏合之衆中那麼顯眼,但是他的神情又很憂鬱,一個人在角落喝着悶酒。蘇延慶這些年帶來的男人中,湯寧是唯一一個沒急着猥褻她的男人,也是唯一一個用憐惜目光看她的男人。在衆人不懷好意的鬨笑中,她靠近了他,在他腿上坐下,向他撒嬌。見他想推開她,她反而嬌笑着抱緊了他,吻住他的耳垂,伺機在他耳邊輕語:“帶我走。”
幾天後,湯寧趁蘇延慶醉酒之際帶她逃離了那個充斥着滿滿惡夢的小縣城。然而幸福的日子卻沒有如期而來,因爲在幫派已有一定勢力的蘇延慶發了瘋似的到處找她,還放出狠話,只要找到她,一定把她剁成肉泥。湯寧當時不過是一個無名小混混,她又不知道去哪裡找蘇亦誠和姚靈雅,只得和湯寧過着東躲西藏的日子。
後來有一天,他們無意中得知蘇延慶在販毒,實在無法忍受躲藏日子的兩人,偷偷潛回那個小縣城,她利用以前用身體結識的蘇延慶小弟們的關係,聯合想奪蘇延慶地盤的對手,給蘇延慶設了一個圈套。當時她鐵了心要將蘇延慶置於死地,但因爲湯寧的勸阻,對父母仍存執念的她,最終只是將蘇延慶送進了監獄,然後和湯寧一心去找蘇亦誠和姚靈雅。
再後來,蘇亦誠找到了她,她來到了蘭城。雖然初來時蘇亦誠和姚靈雅對她還算關愛有加,但到底她離開他們太久,雖然離得近,但心靈上的距離卻怎麼也邁不近,尤其是她發現周圍的人看她和看妹妹的眼神截然不一樣時,她那顆原本熱愛妹妹的心也慢慢地發生了變化,尤其是第一次見到榮少琛時所受的冷遇,讓她刻骨銘心。
心口揪痛,她忽地站起身來,衝到洗盥池前,放滿水,然後將臉浸沒在刺骨的冷水中,之前所有的恐懼與不安瞬間被趕走,再擡頭時,還在滴水的臉上已換了決然之色。
曾經還因爲將妹妹摔成了植物人多少有些內疚,現在她不但沒有半點內疚之心,反而暗自慶幸當初出手果斷,因爲這是父母欠她的——蘇亦誠和姚靈雅欠蘇延慶的債可是她用血肉之軀幫他們一點一點還的,取代妹妹的身份享受後半生幸福是他們對她最好的報酬——妹妹已經過了二十年幸福生活,也足夠了。
看着鏡子裡的自己,如同看到妹妹一般,蘇綣綣陰着臉冷聲道:“別怪我心狠,我只是來要回我應該得到的東西,你不過在替他們還債,要怪就去怪他們。”
“乖寶貝兒?你還在洗澡嗎?得吃飯了啊。”姚靈雅溫柔的聲音在衛生間外響起,蘇綣綣陰冷的雙眸如同淬了毒的利箭,延着聲音驀地射了過去。
“乖寶貝兒?你沒事兒吧?”
“我沒事兒。”
極作鎮定之色,她在裡面迴應,洗了把臉,又定了定神,感覺看不出異樣了,她纔開門出去,見姚靈雅還在等她,她秒變燦爛笑顏迎過去,“媽咪,你下去先吃吧,我換下衣服馬上就下去。”
“換衣服?你要出門嗎?”
“嗯,我想去少琛哥家看看。”
“你爹地說他晚上要開會啊。”
“我知道,我去看看leo。”
姚靈雅明白她的意思,馬上笑着讚道:“還是乖寶貝兒心細。只是委屈我的乖寶貝兒當後媽啊。”
“纔不委屈呢,少琛哥那麼優秀,我心甘情願。”
“沒羞。”
“媽咪討厭,盡知道取笑人家。”蘇綣綣扭着身子撒嬌。
姚靈雅笑道:“好好,不笑,不笑,快去換衣服吧。”
蘇綣綣笑着進更衣室馬上又陰了臉,在心裡發誓,等她嫁給榮少琛又接手蘇氏後,一定會讓這兩個老傢伙嚐嚐她的厲害。
不過想到蘇亦誠和姚靈雅對自己的寵愛和對病房那個植物人的嫌棄,她心裡頓時又痛快起來了——對於愛女心切的他們來說,這不就是最好的懲罰?
一時間她高高興興地換了衣服下樓吃飯,又高高興興地去榮少琛家看leo。
因爲已經晚上八點多了,蘇綣綣本以爲leo已經上樓,卻沒想到他還在樓下客廳興致勃勃地做着手工,有些意外。
“公主姐姐,我在給媽咪做卡片哦,打算明天和她見面時親手送給她。”
“見你媽咪?”蘇綣綣瞬間變了臉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