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寧卿卿千瘡百孔的心房已經無血可流、無淚可滴,木訥麻木得做不出任何反饋,只機械地開口道:“我看你一直沒有回來——”
“寧小姐,誰給你這個權力的?”南宮炎胡亂應答,似乎只是在宣泄情緒,話沒說完,又被劇烈的頭痛打斷。
他索性回過頭,扶額拄到吧檯上面,誰也不理了。
寧卿卿也終於從難堪的漩渦中掙脫出來,稍微鬆了一口氣。看着南宮炎的意識重新被酒精淹沒,大抵暫時失去了抨擊和溝通兩項能力,便轉而向一直豎着耳朵在他們附近擦拭酒杯的酒保詢問。
“一共多少錢?”寧卿卿客氣地問,心中偷偷忐忑,不知自己有沒有帶夠錢。
酒保搖手:“不用了,這位先生已經付完賬了。”他說,又無奈地聳肩補了一句:“他把整個錢包都給我了。”
“喏。”酒保將南宮炎的錢包遞給寧卿卿,一面解釋:“我按酒錢已經拿完了,其他的動也沒動。”
“謝謝,實在麻煩您了。”寧卿卿誠懇道謝,臉頰微紅,爲南宮炎把“財大氣粗”寫在臉上的任性行爲哭笑不得。
“小姐客氣了。”酒保反倒被寧卿卿的禮貌弄得不好意思起來:“我也沒能幫上什麼忙,做酒吧生意的,就算知道這位先生有些過量了,也沒膽子勸。”
“我本來還發愁他徹底喝醉了,我要怎麼聯繫人呢?幸好您自己找過來了。”酒保露出職業化的笑容,遲疑了一下,試探着問:“這又是怎麼了?”
雖說他這裡人來人往,不過像南宮炎這樣無論從長相、錢包還是點酒的數量都讓人印象深刻的,可就沒幾個了。再加上兩次都是同一個女人來接人……所以雖然中間隔了一段時間,酒保倒是還記得。
寧卿卿愣了愣神,輕描淡寫道:“吵架了。”
這得吵成什麼樣纔會叫錯人的名字啊。酒保腹誹,但也知道對方沒興趣滿足自己的好奇心,遂乖覺地住了口,還幫寧卿卿把南宮炎扶了出去。
只是要在商業街上叫到車,實在太難了。而酒保送到門口,也只能將南宮炎交給寧卿卿了。幸好南宮炎雖然看上去神智昏沉,可潛意識倒還在,跌跌撞撞還能自己走路。
兩人在半條商業街上,踉蹌了一路,終於走出燈火輝煌的紅塵障,順利搭上了車。
南宮炎回到家便衝進洗手間,搜腸刮肚地吐,被過喉烈酒嗆得滿臉通紅。寧卿卿輕輕給他拍背,見他逐漸平靜下來,才忍不住心疼地迭聲問:“你怎麼樣?頭還暈嗎?胃疼不?”
南宮炎恍若未聞,往自己的臉上撩了一捧水,擡起頭來。未乾的水滴向下流淌,滑過嗆得通紅的眼眶和蒼白的嘴脣,隱沒到襯衫衣領裡。
寧卿卿連忙拿毛巾替他擦拭,這才發現面前的男人雖然站得挺穩的,但眼神完全渙散,明顯沉在粘稠醉意中並未醒來。
她只能將滿心的酸澀暫時拋到一邊,細心照顧着南宮炎洗漱,換了家居服,又扶着他回了臥室。南宮炎神智昏沉,稱得上百依百順,見到了牀,便頹然倒了下去。
寧卿卿替他掖好被子,看着南宮炎閉上眼睛,呼吸平順,一副安靜睡去的模樣,提了一晚上的心臟,終於回落下去。
不管怎麼樣,自己至少不用擔心了。她自嘲地笑笑,正準備轉身離開,突然聽到身後響起含糊的聲音。
寧卿卿怕是南宮炎有什麼需求,連忙轉回身去,見南宮炎也不睜眼,只管口中唸叨:“小靜。”
大概是夢囈。寧卿卿推測,一顆柔軟的心臟又被捲進寒冬。她想加快腳步出門,逃離這片冰天雪地,可足下彷彿是被凍住了似的,半步都挪動不開。
只能就這麼僵立在當場,聽南宮炎說出誅心的話來。
“小靜,當初你執意要離開,我以爲你會幸福的。”
“不然我做出的犧牲,吃過的苦難,又有什麼意義?”
“你爲什麼要背叛我?!”
聲音漸漸冷厲起來,寧卿卿攥緊拳頭立在牀邊,看着南宮炎閉着眼皺緊眉頭。他沒有醒,緊繃的神色慢慢緩和下去,流露出濃重的悲哀。
再開口時,語氣中盡是空洞迷茫的追憶:“我愛你,當初以爲你也對我同樣抱有這種感情。我們會在雨中撐一把傘,會喝同一杯熱熱的奶茶,會在林蔭路上攜手漫步。”
“我胃疼時,你會關心我照顧我;失意時,你會安慰我鼓勵我;我提出要自己創業時,你也是第一個站出來支持我的。”
“我本打算、本打算……”被酒精燒灼到沙啞的聲音遲疑了一會兒,艱難吐出:“我原本是想要娶你的啊。”
深愛的男人在自己面前,向別的女人傾訴衷腸。寧卿卿再也剋制不住,心頭涌起一股巨大的酸澀來。
滾燙的眼淚砸下來,融化了腳下的桎梏。她再也不敢聽南宮炎的低喃,只想落荒而逃。
可剛邁了一步,垂着的手腕卻突然被人緊緊攥住了。身後,南宮炎的聲音中夾雜着顯而易見的哀求:“小靜,可以不要走嗎?”
鉗在腕上的手指如同鐵鑄,不容置疑,不能逃脫。寧卿卿被攥得生疼,被迫回過頭去,正對上南宮炎的目光。
他半撐着身子,眼神中滿是渴盼和祈求,定定看着寧卿卿,澀聲重複:“不要走!”
這句話的語氣聽上去像是強硬的命令,可南宮炎的神色,卻像一個任性的孩子,此刻正攥着失而復得的心頭至寶,死死不肯撒手。
只可惜他現在神智迷糊,錯把水鑽玻璃當成了晶亮寶石。寧卿卿苦笑,心中酸楚難耐,眼前更是模糊成一片,將南宮炎並不是爲自己展顏的神情阻隔在重重水霧後。
她眨眼,在睫間淚珠滾落的同時用力掙扎,卻還是低估了南宮炎酩酊大醉後的執拗。
他似乎一意把寧卿卿當成了自己久別的愛人,見她掙扎,不悅地皺起眉來。手上加力,將寧卿卿輕而易舉地拽進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