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真是好雅興呀!本王累死累活你們倒是安逸得很!”清冷的聲音從窗外傳來,裴菀書眼皮一跳,大好的夜晚他跑這裡來搗什麼亂!?
要是讓那兩位知道他來了自己這裡,只怕要得罪人,而且自己聚衆賭博,對他新婚之喜漠不關心,視爲不敬。
看來這樑子又結下了!
下人和黃赫紛紛行禮,沈醉哼了一聲手在窗櫺上一按人便飄了進來,眨眼間落在裴菀書跟前,一身大紅的吉服上面金線描花,頭上金玉冠,整個人俊美清絕,奪人心神。
“夫人,看來是爲夫冷落你了!”他笑得讓裴菀書覺得脊背發冷,忙想退到一邊去卻被他伸手攬住,裴菀書掙了掙卻被他威脅地在腰間用力握了握。
“屬下想起來了,今夜還要當值!瑞王殿下大喜!”黃赫行了一禮,立刻告退,走得步子既大又快,永康沒來得及喊他已經不見了,“姐姐,那我也走了,過兩天我來找你玩,你教我騙人!”說着便喚了宮女飛快地跑出去。
“八弟還有事嗎?”不輕不重的語氣,懶散的笑容,眸子卻陰沉沉的沒有半絲笑意。
“我本來沒事,嫂子有話對我說將我喊來,結果還沒說呢他們就來了,嫂子!那我改天再來!”沈睿對着裴菀書勾了勾脣,然後向裴菀書非常優雅的做了個揖,隨即轉身離去,走得份外乾脆瀟灑,似乎很着急一般,也是一晃不見。
裴菀書看着突然空下來的房間,有點感嘆。
“王爺,戲演完了!”裴菀書依然被他緊緊地扣住,掙不脫只得斜睨了他一眼。
“沈醉,我們有契約的,你可不要忘記!”裴菀書擡眼看向他,對上他如寒星般清冽的眸子頓時覺得有點發冷。
“可別忘了你是誰的王妃!”他低頭,垂眼凝注她,眼中滿是警告的意味。
“爺,我知道的很清楚呢,您千萬不要誤會!”裴菀書低聲道。
沈醉眼眸沉了沉,看着她一副躲避不及懊悔不已的樣子,脣角一挑,笑道,“你可知道,你竟然能讓我從柳清君那裡多得了兩成的利!”
裴菀書笑了笑,“王爺說話深奧,臣妾不懂啊!”
“你懂,本來我只有把握能夠拿到兩成的利,可是你一去,他給了我四成,你說呢?”沈醉笑起來,攬着她的腰一個飛旋,落在不遠處的錦榻上,將她抱坐在腿上。
裴菀書動了動,見他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索性老老實實地坐着,但是心卻抑不住地突突跳起來。
“那是爺夠聰明夠奸詐,能夠從柳清君這樣的商人手裡得到大利,跟菀書可沒有一點關係!”裴菀書哼了一聲,感覺他的脣貼上她的脖頸,身體不由得一僵,忙揮手擋開。
“他是個滴水不漏的商人,可惜也會有心亂的時候!”擡手抓住她的手腕,脣貼在她的脖頸上,細嫩的肌膚微微泛起誘人的玫瑰色,從髮絲衣衫上沁出淡淡的桂花香。
“沈醉,你,請你遵守約定!”裴菀書咬着牙,身體卻忍不住顫抖了一下。
“不過你也不用開心,他對你也沒你想象的那麼深,那麼真誠!”沈醉哼了一聲,將她推倒在榻上。
裴菀書蹭地跳下去,在對面的椅子後面站定,戒備地看着他,“沈醉,你不要亂說,我和柳清君沒什麼,他是個商人,我和他做生意,現在你和他做生意,就這樣簡單。你們商人,無論智慧還是狠戾奸詐,他並不比你差任何一分,所以你不要以爲佔了他的便宜,他總會從其他的地方找回來!”
“哦?”沈醉勾了勾眼梢眯着細眸凝注她,隨意往後倚在厚厚的靠枕上,渾身散發出一種讓裴菀書覺得驚心的氣勢,似慵懶,卻又凌厲無比,讓她不禁又退了兩步。
這一刻她太清晰地分辨出他和沈睿的不同,儘管容貌有幾分相似,氣質、秉性都像,可是沈睿不過是在學他的樣子。
他骨子裡的這種狠戾讓人腿軟。
“用謝小天嗎?”沈醉淡笑,微微翹起脣角,朝她伸出手,懶懶道,“過來,怕什麼,爺又不會吃了你!”
“你要是吃人的野獸還好了!”裴菀書嘟囔着,那樣可以直接讓人亂棍子敲死。聽他說謝小天,撇撇嘴道,“關謝小天什麼事?那是我無意中救的一個孩子,現在在我孃家呢,和你們沒關係!”
“是嗎?”微揚起眉笑眯眯地看着她,“你也會自以爲是的聰明!”
裴菀書聞言冷冷瞥着他,“你不就以爲謝小天是柳清君的人?你還真是滑稽,柳清君是什麼人,纔不需要用藏着掖着的手段,他向來光明正大,而且他纔不屑於用什麼下三濫的細作手段,解憂和杜康是我的人,你不許難爲他們,他們和柳清君已經沒有關係,而且你的事情他們也不會感興趣!”
裴菀書也知道沈醉外面肯定有一些不想人知道的事情,也怕別人暗中調查他。可是憑她對柳清君的瞭解,他絕對不是這樣的人,就算想知道沈醉的事情他也不會利用自己。她如此篤定。
他像天底下的陽光一樣純淨,就算生意人需要耍奸使滑。他也是最高雅的那個。
沈醉忽然理解自己的那口氣到底是什麼,看着她一臉得色的爲柳清君辯解,他在她心底的信任……臉色忽的陰沉下來,冷冷地盯着她。
在他的面前,她竭力替柳清君辯解,似乎不容人褻瀆的寶貝一樣。而那個柳清君自從得知裴菀書要嫁給他以後,四處打聽他的消息,連同打探韋家小姐的事情,雖然秘密,難道以爲自己不會知道嗎?
“沈醉,你該回去了!”裴菀書放緩了聲音,不想激怒他。
“如果我今夜想留下呢?”沈醉擡手支着頭,嘴角勾這一抹邪氣的笑意,輕佻地看着她。
“沒你想,不行就是不行!”裴菀書冷眼挑着他。
沈醉壓了壓手,笑道,“放鬆,放鬆,我對你的身體沒興趣!”
一句話,讓裴菀書惱怒起來,“你走不走?不走讓人將打你出去?!”以爲她不敢麼?現在又不是大街上!裴菀書哼了一聲,伸手從後面瓷瓶裡抽出一隻雞毛撣子用力朝他那張美得魅惑人心的臉狠狠地扔過去。
花梨木大桌上的鬥彩三花瓶被她袖子帶起,提溜一下滾下桌子,她心疼地“啊”了一聲,立刻去接,卻還是晚了一步,只能攢着拳頭閉上眼睛等着那一聲昂貴的脆響。
耳邊一陣冷風,一聲輕笑,“王府裡多的是,看把你心疼的~!”伸手將手裡的瓷瓶放向她身後方桌的柵格上,身體卻貼在她身體一分之外,手臂幾乎擦着她的手臂環過去。
裴菀書猛地睜開眼睛,看到眼前他胸口上金色的鴛鴦猛地伸手一推,“退後!”沈醉未動,她的手貼在他心口處,能清晰地感覺堅定有力的心跳,一陣溫熱透過吉服穿上手掌。
裴菀書忙轉身走開,無奈道,“王爺,您就別拿我們開心了,今日若不回去,明日我們只怕是雞犬不寧了!”
“你也會害怕?”沈醉微眯了眼睛看着她,一轉身又去榻上斜倚着。
“王爺,我也是人,還有那麼大的把柄在您手裡,您說我能不怕嗎?”裴菀書哼了一聲,眼睛掃過自己那隻鬥彩三花杯,那可是大娘辛苦挑出來的,下次要跟水菊說擱得高一點,免得不小心碎了。
這時候水菊在紗罩外面低聲道,“小姐,王爺,前院打發人來問,王爺是不是在這裡,該回去了!”
沈醉挑了挑眉,哼道,“誰打發來的?”
水菊低聲回道,“沒說,但人是金掌櫃身邊的關起。”
沈醉揮了揮手,不耐煩道,“知道了,不要來煩我!”
裴菀書忙道,“你就算爲了躲,也躲去孔小姐那裡,躲在我這裡算什麼?那兩個人你能得罪的起,我可得罪不起!”
沈醉斜了她一眼,懶懶道,“你是王妃,本王在這裡有什麼不對嗎?”
“我知道王爺是想轉移注意力,可是,你這是在故意給我樹敵,我憑什麼沒由得要替你擋這個煩?讓人家背後戳我?”裴菀書哼了一聲,對水菊道,“你就說,爺頭前兒來過,早就走了!出門去了!”
水菊應了轉身往外走,“慢着!”沈醉哼了一聲,立刻跳下榻,一甩袍子大步踏出去。
片刻後,水菊回來對裴菀書道,“王爺去了前院。他似乎不想去呢!”
裴菀書笑道,“他惦記着孔小姐吧,心裡可能也難過,你得體諒他才行!”
“那照您說王爺還是個癡情種子了?從前傳說的那些什麼風流成性都是假的?”水菊驚疑道。
“那也不是,也許那些是做給外面看,真正專一的對孔姑娘呢!我們別去管,快去關門睡覺了!”裴菀書覺得有點冷,忙去關了窗戶。
冬日天亮的晚,五更天裡還是黑漆漆的,廊下的那幾盞高麗白紙製成的氣風燈依然發出昏白的光。
裴菀書站在石階下,搓了搓手,雖然還沒有白氣,但是她已經覺得冷寒,不由得抱了抱胳膊。
水菊將斗篷罩在她的肩上,裴菀書擡手擋住,“還早呢,我們出去走走,透透氣,活動活動!”
這個時辰應該是兩位側妃進宮請安的時刻,等到她們回來只怕自己沒得安生了,等下肯定會到她這裡來,不爲了敬茶自然是爲了試探或者別有用意。
她現在希望的是她們不要將她放在心上,兩個儘管鬥去,如果她們都將自己當做對手那就麻煩了!
所以一切要低調,離沈醉儘可能遠點。
望着那片鬱郁靜靜的竹林,羨慕不已,自己覺得冷颼颼的,它們卻舒展了枝葉,愜意無比。按說京城地處南北交界的地方,並不太冷,可是裴菀書生性畏寒,夏日再熱也能挺過去,冬日的時候日日裹着被子圍着炭爐還在想着江南。可是那一年去過江南,結果將她凍得直說江南更冷。
不知道從哪裡傳來幽咽的簫音,帶着絲絲落寞淒涼,東陽未出之際,讓人倍覺蕭索。
“水菊,你說我們江南的宅子裡還是綠意盎然的吧!”裴菀書輕輕地舒展着身體,活動筋骨,深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氣。
水菊點點頭,“小姐,自然是了!”
然後裴菀書默默地看着東方,魚肚白的地方,清朗幽藍的天空,一抹紅光照耀了一片天空,接着紅日慢慢地探出頭,猶豫地,試探的,卻又堅定地躍出雲層。霞光萬丈,讓人心裡都亮堂堂的。
就算身處險地,幾多無奈,這美景是永遠不變的。裴菀書淺淺地笑起來,紅光映着她白皙的臉頰,有一種動人的顏色。
竹林中兩人匆匆而來,水菊看了看道,“是解憂和杜康。”
片刻,兩人到了近前行禮問安,然後跟裴菀書回稟了家裡的情況。老爺和夫人都好,丫鬟們也都好。大夫人很說她已經開始託人去老家置地,因爲老爺的兄弟侄子們都在那裡。老爺很喜歡水菊做的綿背心,讓小姐在王府本分過日子,不用掛念家裡。二夫人沒什麼囑咐的。
最後說到了謝小天,他不是很好。雖然家人對他都好,可是他悶悶不樂,總是獨自躲在角落裡默不作聲。
“爲什麼呀?”水菊問道,“我們家的人可都是好人,他怎麼會還那樣呢?”
解憂搖搖頭道,“誰知道呢?大夫人說他整天多愁善感的,哪裡是個男人!不是很喜歡搭理他,但是也沒當面說過什麼。”
“他那樣的人比較敏感,大娘不用說,就是一個眼神他都能感覺出來。算了,還是讓他來府裡吧,反正也吃不了多少飯,又認識字,也能幫着下人們寫寫信什麼的!”裴菀書說着對杜康道,“在你隔壁安排一間屋子,他也吃過苦,想必自己能照顧自己,飯菜和你們一樣即可,不必讓人伺候他。他願意幹什麼就讓他幹什麼,不必去管!”杜康聽了便去收拾屋子。
“解憂,你讓人將歸我們使用的五輛馬車趕到他們莫語居旁邊這個小院,反正也是空着,這樣就不必砍掉這一溜竹子了!回頭你去跟羅管家說調配四個馬伕來專門照管莫語居和閒逸居的馬匹和車輛。”
回頭看了看,莫語居和閒逸居其實離着很遠,這片竹園實在是大,靠近東面牆邊是高大的毛竹,近來疏密有致的紫竹,早園竹,另有一叢叢的湘妃竹,各在竹林中又圍出一片小小的景緻。房前屋後的羅漢竹也是長勢喜人。
如果在中間修一條迴廊,建幾座小巧精緻的琉璃瓦亭子,青竹綠瓦,紅柱粉牆,倒是不錯。
解憂離去,裴菀書和水菊又走了一會,太陽已經升到竹梢,天空湛藍高遠,只是林中依然幽暗。
“小姐,回去吃早飯吧!柳公子說過要你按點吃飯,胃纔不會痛!”水菊提醒她。
裴菀書笑笑,“好,我覺得按照他的方子以後,好了很多,沒痛過了!”
水菊喜道,“那就好,小姐,柳公子對您真的很好!您覺得呢?”
“大家畢竟是老朋友了,”裴菀書淡笑,“快點回去吧。”
韋氏機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