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月影漠然的看着他,沒有回答。
兩人就這樣相互對立而站,查月影不接受年錦堯的請求,那他也不會冒然闖進去。
就算要離婚了,年錦堯也還是這麼紳士,紳士得好像……外人。
查月影悲悽一笑,“那麼迫不及待讓我簽字?”
年錦堯任她嘲諷,只是平靜的看着她:“如果可以,我想和你坐下聊。”他目光落在她隆起的腹部上。
查月影下意識的伸手摸在肚子上,心中那份被壓下的悲涼又浮了出來。
她肚子裡的孩子,不是年錦堯的。
“堯……”她撫摸肚子,一邊輕聲喊着年錦堯的名字。
他不說話。
“爲了她,你可以放棄一切嗎?”她擡頭,深藍色的眼眸裡有淚光。
年錦堯還是不答,他平靜的看着,道:“我們坐下聊吧。”
查月影一下子有些控制不住:“都這個時候了,你能不能收起你那該死的虛假溫柔?!”
她低下頭迅速拭掉眼角的淚,再擡頭時,那份悲傷已少了許多。
她深吸一口氣,移步走了出來,來到年錦堯剛纔坐過的藤椅坐下,由此可見她並沒打算讓年錦堯進屋。
年錦堯的目光淡淡的跟着她,等她坐好後,他纔來到一旁邊的位置坐下。
院子裡有一顆桂花樹,藤椅就安置在這顆樹下,旁邊還有一個石桌。
兩人靜靜的坐着,誰也沒有開口。
也不知坐了多久,年錦堯才道:“簽字離婚,所有負面名聲我來背,另外要多少錢,我給你。”
“我差你那點錢?”查月影輕蔑哼了哼。
年錦堯側頭看她一眼,“我知道你不差錢,但那是我現在唯一能做到的。”他目光下移停在她腹部上,“至於孩子……”
“你……真的就打算這樣拋棄我們母子倆?”查月影難過的凝眉盯着他。
她期盼他的回答,又害怕他的回答。
“你真的……就一點都不愛我?”她不死心的又問。
年錦堯收回目光,望向遠處,隨後道:“小影,算我對不起你,我們好聚好散吧。”
他語氣平和安寧,就像在面對一個陌生人。
查月影聽着他這樣的語氣,再看着他那張她迷戀了十幾年的臉龐,悲從心來,又恨從心來,“好聚好散?你想娶就娶,想離就離?你以爲我是玩具?我不是林悅藍,不會任你擺佈!”
“擺佈?”年錦堯重複了一下這個詞,眼裡有幾分愧意,“是呢,你不說,我還想不起我虧欠她多少。”
“你……真是個混蛋,年錦堯。”查月影悲痛欲絕,卻說不出更多惡毒的話。
這個男人,真是她一心一意愛了那麼久的那個人嗎?她放棄那麼多的森林嫁給他,終究值不值?
值與不值,如今她都找不到答案,她自己就像只搖搖欲墜的小船,迷失在漫無天際的海洋中,找不到方向,隨時都有可能下沉。
“這個時候,你想罵我是應該的,只不過爲了孩子着想,我希望你別動怒,免得動了胎氣。”年錦堯像在勸朋友一樣開導查月影。
查月影氣得不起,語氣開始難聽刻薄起來:“都要和我離婚了你還演什麼演?這裡沒別人,你還是做你自己就好。”
“離了婚和這事是兩碼事。”年錦堯淡然道,“我只是爲你着想而已。”
“我需要你這點虛僞的關心嗎?”查月影衝他低吼,“你連和我商量一下都不願意,直接就發了通告,你把我放在哪裡?這個時候來假裝關心我,還真是難爲你了。”
她邊說,眼裡邊有淚劃過。
說到底,她怨得深恨得深,也是源於愛得深。
她不甘、憤怒於年錦堯的無情,本想保持自己那份高傲無視他,可她做不到。
“這件事我知道很對不起你,現在來找你,就是讓你提條件。”年錦堯從隨身帶來的公-文包裡翻出一份文件和一支筆,放在查月影坐的位置旁邊,“離婚協議在這裡,條件怎麼開,由你。最後籤個字就好。”
查月影看着他連這點東西都不願意直接遞到她手,氣得將椅子上的紙筆拂得老遠:“我有說過要籤嗎?”
年錦堯擡頭默默看了她一眼,不氣不怒,起身去把紙筆撿回來,重新坐回原位,“如果你不願意寫,可以口述,我來代寫。”
查月影又哭又笑,“你真的就不能表現出一點點不捨之情嗎?年錦堯!”
她的眼淚快要忍不住了,不停往下落,“相戀這麼多年,結婚兩年,難道……難道就真的一點情意都沒有?”
她努力瞪大眼睛,不想讓淚水阻礙她的視線,不想視線裡看不到年錦堯。
年錦堯抿着嘴不答。
情意?有的吧,妹妹一樣的感情,只不過當他決定遵從查程龍的意思娶了查月影之後,就沒有資格說‘兄妹之情’了。索性,不開口。
得不到回答,查月影更加悲痛難過,“這次這麼突然發通告說要離婚,是因爲那個女人嗎?”
“離了婚,你就回美國好好生活吧。”年錦堯不忍心看她哭泣的樣子,輕輕低嘆道:“對不起,兩年前我就不該娶你。”
兩年前,正是找到林悅藍並開始折磨她復仇的日子,只不過他沒想到,最後他卻率先失了心。
而今,真相早已調查清楚,他知道自己錯恨林悅藍那麼久,再加上內心的感受,他更不願隱藏自己的心意了。
其實他也沒想到林悅藍在他生命中的滲入會那麼迅速,連他下定決心假意維持的婚姻都不想要了。
“你也會說對不起了?”查月影嘲諷輕笑。
白皙的皮膚因爲淚水而泛紅,深藍色的眼裡盡是淚花,但因爲自身的高傲,使得就算這樣,她也沒讓自己哭出聲。
但她知道,她會忍不住的,單是看着這個男人,她就會悲痛得忍不住。
年錦堯覺得自己的心腸在認識林悅藍以後就變軟了許多,以前幹這種事最冷漠無感的他,居然不止一次覺得愧疚。
他垂下眼,不去看查月影,道:“說吧,我寫。”
查月影看看他,又看看他手裡的紙筆,冷冷一笑:“第一。”
年錦堯按她的話寫下第一條,她接着說:“我想要……林悅藍死。”
年錦堯筆還沒落下去,聽到這話,擡頭冷睨着她。
“怎麼?你不是讓我說條件嗎?”查月影擦掉眼裡的淚,笑道:“想我簽字,不是該按我的條件去做嗎?”
“小影。”他輕聲喊了一句,“別讓我對你喪失掉最後一份情。”
“最後一份情?就你對我還有什麼情?給你懷着孩子你都絕情的要爲了那個女人離婚,你對我還有什麼情?!”
查月影哭恨着衝他吼,“那個女人死了就好了!不止她,還有那兩個孩子!都死了,一了百了!大家都別過好日子!”
年錦堯聽着她詛咒林悅藍母子母女三人,一直平靜溫和的臉色終於有了變化,雖然目光依然溫柔平靜,但氣勢已經和剛纔大不一樣。
“查月影,別逼我不留情面。”他冷然輕道,“我說了,你開條件簽字,其它所有負面-新聞我來背。”
他停頓一下,道:“別不懂事,鬧得最後都下不了臺。”
“誰下不了臺?是你還是我?”查月影接話反駁,只是下一秒她突然意識到什麼,心一寒,緊緊盯着年錦堯,“你……這話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你自己心裡清楚。”
年錦堯漠然的眼神,讓查月影一瞬間想到一個一直不敢想的問題。
那一刻,她的血液彷彿倒流了一般,全身發冷。明明是夏天,卻有種抑制不住的寒意由內而外,讓她汗毛倒立。
這個男人……知道什麼?
她就這樣愣愣的坐着,一時忘了反駁。
許久,查月影才反應過來,慌忙怒斥:“姓年的,你說清楚這話什麼意思!你在污衊我嗎?”
其實,查月影說出這句話的時候,自己都能感覺到義氣不足,可她還是不想就這樣弱了勢。
那件事隱藏得那麼好,而且時間和年錦堯發生關係的時間都相差不到半個月,年錦堯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意識到不對勁的?
她不敢想,如果早在之前年錦堯就已經察覺到什麼,卻還是裝得一臉溫柔和她同牀共枕,爲的是什麼?
她打了個寒顫,這個男人的心究竟在想什麼?!
“我污衊你?不,你多想了,我其實什麼意思都沒有,只是單純那樣一說而已。”
年錦堯慢吞吞的用筆在紙上敲打着,“我只是希望你看清咱們之間的關係,不要鬧得太僵,對大家都不好。所以才讓你開條件,好聚好散。”
好聚好散……
這明明就在變相威脅。
查月影明白了,這個男人義氣這麼足,一定是有什麼把柄在手裡。
她想不明白,會是什麼樣的把柄,又是什麼時候開始收集的?
“我們之間,不會有好聚好散這個詞的。”
查月影幽幽開口,離婚這件事上她輸了,她也會想盡辦法用其它方式讓年錦堯嚐到苦頭。
年錦堯臉色恢復淡然之態,深邃的眸子淡淡看着她:“如果真是那樣,我隨時恭候。”
查月影沉着臉不說話。
兩人相互對視着,氣氛跌至冰點。
好在這個時候,遲了年錦堯一步的查程龍終於回來了,從車裡一起下車的除了查程龍,還有另外一個人——陳阿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