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意外而已。”面對李艾的疑問,蘇瑞儘可能淡然道。
不過,這個理由已經不足以敷衍李艾了,李艾癱坐在旁邊的椅子上,有點發木。
同樣在發怔中的,還有Alex。
。
不過,他倒是沒表現得太明顯。
蘇瑞是單身的,她有自由選擇交往對象的權力,只是沒料到對方是莫梵亞,莫梵亞已經是蕭蕭的未婚夫,這種行爲,豈非與第三者差不多?
“什麼樣的意外?”李艾終於開口問。
並不是李艾八卦,也不是她執意要去幹涉蘇瑞的私生活,譬如樂樂的生父是誰,蘇瑞如果不問,李艾也決計不會去問。
可是,因爲是莫梵亞,李艾有種受騙的感覺。
那種強烈的、被好友欺騙的感覺。
她曾不止一次在蘇瑞的面前提起莫梵亞,蘇瑞總能掩飾得很好,他們明明有這層關係在,蘇瑞卻在她面前表現得如此不動聲色,雲淡風輕——想一想,就覺得可怕。
李艾甚至覺得,自己認識的蘇瑞並不是真正的她,她一直率心交往的朋友,卻一直在自己面前演戲!
還有什麼比這種覺悟更讓人覺得沮喪?
更何況,李艾一直將蘇瑞視爲宛如親人般的存在。
可是,面對李艾這樣的疑問,蘇瑞卻沉默了。
“你覺得,我沒有資格知道?”李艾的聲音冷了下去,人也騰得站起來。就要直接離開。
蘇瑞趕緊伸出手,抓住了李艾的胳膊,她鼻子發酸,指尖透涼,整個人就好像一片薄紙般一吹及破,可是,她不能在此時鬆開李艾。
蘇瑞明白,如果她此時放李艾走了,她就失去李艾了。
而李艾,也是她不能失去的存在。
“我先回避一下吧。”Alex見氣氛僵住了,固然心底也是滿滿的疑惑,卻還是很體貼地建議道。
“Alex!”蘇瑞也叫住了他。
這兩個人,在她最困難的時候,陪伴在她身側,所以,她也決計不允許他們心中留下半點疙瘩。
Alex的腳步微頓,有點遲疑地停了下來。
他其實知道,這個時候,自己離開,將空間留給蘇瑞和李艾,也許會讓蘇瑞更好受一些。
他一向很善於爲別人着想。
然而,莫梵亞的話,卻彷彿一塊很重很重的石頭,就這樣壓在他的心上,他覺得呼吸沉重,他想留下來,即便知道會讓她爲難,Alex還是想留下來,去聽聽她怎麼說。
……單純的守望,漸漸的,已經不足以寬慰自己了嗎?
蘇瑞一面拉住李艾,一面看着Alex,深吸了一口氣,終於開口道:“我和莫梵亞確實……有過兩次。不過,也許只是單純的發生關係而已。而且,兩次的錯都在我這邊,我無意去破壞他與蕭蕭的關係。這件事,也會到此爲此,以後我也不會再和他有任何聯繫。”
“兩次?”李艾倒吸了一口涼氣,“最近嗎?”
“他來我們公司的前夜,在酒吧,一次。還有——”蘇瑞的目光終於挪到了手術室那邊,“還有一次,是五年前。”
李艾先是一驚,也不由自主地向手術檯那邊望了去。
她自己說過的話,漸漸浮到了耳邊。
李艾說:說起來,樂樂長得真像莫大帥哥。
李艾說:你看看那五官,簡直是莫大帥哥的翻版啊。
現在,李艾只想敲自己的榆木腦袋了。
其實,自己不是一早就發現了嗎?樂樂和莫梵亞長得那麼像,怎麼會有兩個人長得如此相似呢?五年前,蘇瑞在學校,樂樂的爸爸,一定是學校的學生。
她如果肯花心思琢磨一下,豈不是很早便能猜到樂樂生父的身份?
“你是說,樂樂的爸爸,其實就是——就是——”雖然心底已經篤定了這個猜測,李艾還是希望能從蘇瑞口中,親口聽說。
蘇瑞輕輕地點了點頭。
這樣也好。
這個秘密在心中藏了太久太久,樂樂眼見着大了,紙是包不住火的,與其讓他們這樣無休止地猜測下去,不如直接將事實擺在他們面前吧。
對方既是莫梵亞,那便沒有什麼可說了。莫梵亞馬上就要和另外一個人結婚了,從今往後,就讓所有人都認爲樂樂的爸爸不存在了吧。
李艾沉默了下來,這個真相讓她猝不及防。
她不知道該說什麼。
www▪ttκǎ n▪c○ 同樣沉默着的,還是Alex。
Alex一直沒有做聲,他在消化這件事,不過,心卻反而平靜了下來。
他不介意她的過往,年輕的時候,我們做很多事情,都不需要理由。一往情深,一見鍾情,矢志不渝。這些東西,在當時或許是幼稚,現在還堅持着,便是笨蛋,如果還能持續到底,卻是一輩子的運氣。
蘇瑞不過是和他一樣,是個笨蛋而已。
“我沒有想到,你竟是喜歡他的。”過了好半天,李艾才輕聲嘆息一句。
她當然不會認爲,蘇瑞和莫梵亞上—牀,是單純地爲了一—夜歡愉。蘇瑞是什麼樣子的人,李艾自認還算了解,她甚至都不懂得男歡女愛,固然嘴上可以胡說八道,可是,她也許連高—潮是什麼都不知道,有一次李艾在蘇瑞面前感嘆商天南最近的敷衍,蘇瑞還睜大眼睛,問“有區別嗎?”
這樣一個根本不懂得享受—性—生活的人,怎麼可能會爲了追求歡愉去和另外一個人上—牀?
況且,況且,單純的性—關—系,又怎麼能夠讓一個女孩,頂着來自全社會的壓力,爲那個男人生孩子?
蘇瑞,定然是喜歡莫梵亞的。
曾一度,這份愛意,讓她深墜地獄。
面對李艾的唏噓,蘇瑞保持無言。
她不知道該說什麼。
“那現在,還喜歡嗎?”李艾繼續問。
蘇瑞茫然地望向她。、
現在,還喜歡嗎?
不,現在,她只氣惱他,只想離他遠遠的,從此再無交集,然後徹底與他的影子裡走出來。
可是……走得再遠,喜歡過的人,怎可輕易消弭?
這不獨獨是否定他,也是否定曾經那個一往無前的自己。
所以,她只能靜默以對。
李艾的心底在深深地嘆息。她突然覺得蘇瑞真的很可憐,比她以爲的更可憐。
“好了,別說這個話題了。我們一起等樂樂吧。現在,樂樂最大。”Alex出言打斷她們,非常利落地將這個話題結束掉。
“恩恩,讓莫梵亞見鬼去吧,我們只要好好地疼愛我們的樂樂就好了。”李艾後知後覺,趕緊打住了話題。
她此時再打破砂鍋問到底,便是在蘇瑞的傷口上撒鹽。
兒子在醫院裡生死不卜,父親卻已經要和別的女人結婚了,剛纔還過來沒頭沒腦地罵了蘇瑞一頓。
這算什麼日子?
不過,剛纔莫梵亞緣何那麼生氣?
關於這一點,李艾實在想不通,蘇瑞亦然:怎麼莫梵亞又無端端地說起上—牀的事情?
他到底想幹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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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邊,氣沖沖離開的莫梵亞卻一點都沒有意識到:自己剛纔扔下了怎麼一枚炸彈,他將蘇瑞最後的自留地也轟炸得片甲不留。李艾的信任,Alex的心結,這些也許是無形的,也許是可以化解的,可是在那時那刻,在蘇瑞最無助的時候,這種種負面的情緒,讓她更加孤獨無依。
他也毀掉了蘇瑞心底最後那一抹溫情。
怨偶怨偶,倘若不能成爲偶,大抵都是要相互怨着的。
可是,莫梵亞自己也覺得很憋屈。
他是一個男人,然而每一次,都似一個怨婦一樣,去向一個女人追問:爲什麼她可以滿不在乎?
他也有自尊的,他也會有忍無可忍的那一天!
尤其是今天早晨。
當他醒來時,看着空蕩蕩的房間,看着地板上散落的衣服時。莫梵亞簡直想掐死蘇瑞。那一刻,即便是要與蘇瑞同歸於盡,他也做得出來。
爲什麼又這樣離開?
像一對成熟的男女一樣嗎?發生便發生了,然後,先起牀的那一方很知—趣地離開?再見面時,也要絕口不提?
這到底是什麼狗屁的潛規則!
他只想好好地與她聊一次,在醒來的時候,如果她還在身邊,如果她開口道:“對我負責吧。”
只要她開口——
只要蘇瑞開口——
莫梵亞的腳步猛地頓住,他被自己的想法弄得呆住了。
是啊,如果蘇瑞開口了,他又能怎樣?
難道捨棄蕭蕭,轉而娶蘇瑞麼?
蕭家的人只怕不會放過他,即便蕭家的人不追究。爹爹和媽咪也不會給他好果子吃。而且,這麼多年,莫梵亞已經習慣了蕭蕭。
他心煩意亂,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
……倘若她可以不在乎,他又拿什麼力氣,去對抗所有的人?
莫梵亞滿心的思緒與煩躁,終於在回到車裡時安靜了一些,等靜下心後,他又有點後悔了。
剛纔似乎太沖動了,他總是在看見她的時候,就不受理智控制——莫梵亞的脾氣本來就不算太好。
還有,樂樂生病了,正在做手術,他是應該關心一下的。
昨晚,電話那頭,樂樂的聲音,曾讓他倍感親切。
上次蘇瑞遭遇的財政狀況,便是因爲樂樂的手術費麼?
莫梵亞稍做打聽,也知道心臟移植手術費用非常之高昂,上次莫梵亞的外公便做過同樣的手術,只是莫家財大氣粗,根本沒有太放在心上。
……莫梵亞坐在車裡,兀自糾結,時而氣惱,時而懊悔,時而又覺得柔軟。他越發覺得,女人真的是一件很麻煩很麻煩的生物。尤其是蘇瑞。
他猜不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