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
那女子盯着散落一地的正燃燒着的長綾碎片,體內氣血翻涌,一絲鮮紅溢出嘴角。
她本已拉開了一定距離,可方纔那劇烈的元氣爆炸餘波依然對她造成了不小的衝擊。
看到陪伴自己多年的元器長綾就此化成碎片,並漸漸在在烈焰中化爲烏有,她映着紅光的瞳孔一陣緊縮。
“嗡嗡嗡!”
巨大的轟鳴迴盪在朱雀殿,沙立與那女子皆感震耳欲聾。然而,他們都未封閉聽覺。
那女子的目光移到沙立身上,她到現在都難以相信,方纔那種程度的攻擊竟是發自眼前這十五六歲的少年。
此刻的沙立雖然面色蒼白,氣息虛浮,手臂上、腿上衣袍破碎,被她刀波所劃破的傷口還在滴着血,可目光之中滿是堅毅。
“你究竟是什麼人?”
女子又一次重複了這個問題,聲音中竟帶着連她都不曾察覺的輕顫。
沙立沒有回答,方纔那一擊,已是將身上的元氣幾乎耗盡,他喘着粗氣,上身大幅度地起伏着。可雙目卻緊緊盯着那女子的臉。
被沙立這般盯着,女子自然不認爲這個乳臭未乾的毛小子會對她有什麼超越年齡差距的幻念。可她忽然間像是想起了什麼,伸手往臉上輕輕一撫。
原來,那之前已被燒掉些許的黑色面紗,在方纔的元氣餘波衝擊下竟被震落。此刻,她的容貌正毫無遮掩地被沙立收入眼中。
女子往朱雀殿外瞥了一眼,方纔那一番爭鬥造成的動靜那麼大,沒準已經驚動了諸葛家的族人。雖然這朱雀殿孤立一隅,但對於修者而言,要趕到此處不過是片刻之間。
“最後一遍,將朱雀石交出來!”
女子聲音中帶着深深的寒意,還算秀美的臉上隱隱有煞氣升騰。
沙立在心裡暗諷:“腦子進水了吧?都拼到這份上了,還跟我這說廢話!”
口中卻是淡淡地說:“咱倆鬧出這麼大的動靜,估計早被人察覺了。前輩現在還不走,一會兒若是被人瞧見,怕是沒那麼容易脫身了。”
兩人說話聲都不算小,聲音在朱雀點殿內悠悠地盪漾着,但他們像是絲毫不受干擾。
“既是如此,那我便自己取來。只是,有點可惜了。”
黑色的硅鐮重新出現在女子的右手。自被小丹偷襲後進行急速反擊,到方纔織就巨蓮,她體內的元氣消耗甚巨。若非這樣,也不至於在元氣餘波的衝擊下氣血翻涌。
但即便如此,此時的她依舊有足夠的餘力用這黑刃揮出一擊。
足以殺死沙立的致命一擊!
沙立聽到女子的話,又看着她手裡的動作,心中暗罵:“可惜個鬼!有本事你別動刀啊!這一刀真挨下來,我這小命也就交代在這了。”
“凱風,你說過,希望我永遠都用不上這招,沒想到......”沙立向殿外的明月輕聲呢喃。
那女子看着沙立臉上此刻流露出的詭異表情,心裡咯噔一下,隱隱有種不良的預感。
當下不再遲疑,右手往硅鐮中注入元氣。直到那把黑刃在月色下閃着神秘的幽光,她才揮着它向橫胸一劃。
一道墨色的元氣刀波橫着向沙立切割而去,狹長,幽暗,就像那傳聞中死神揮舞出的鐮影。
沙立直直地站着,像是對這將要把他身體切成兩截的刀波視而不見。
那女子見此,以爲沙立並未將自己的攻擊放在眼裡。不過,她想不通的是,沙立分明已是強弩之末,究竟何來這般底氣?
其實這一次,她真的錯怪了沙立。
早在女子拿出硅鐮時,沙立內心已有了計較。他決心用出那套得自羅家的秘術,“驚蟬引”。
可沙立自得到這套秘術,未曾練習一次,此次用出,完全是倉促之舉。
在秘術運行之初,他雖然察覺到一股強大的元氣在體內涌出,填補着先前那種空虛感。不過,相伴而來的是,他的全身血液都在沸騰,就像被人置於滾燙的油鍋中反覆地煎熬一般。
其實這套秘術本就是要釋放出元者精血中的精華與潛能,免不了要對血液中的元胞進行摧毀式的破壞。沙立會有這種煎熬感,本屬正常。
只是他畢竟是第一次用處這套秘術,還以爲自己對秘術運用不當,以至於身體出了異常。於是他不僅中斷了秘術,還竭力想要壓制這種異變。
卻未料到,如此一來,竟使得他體內的元氣開始出現了紊亂。失控的元氣在他九宮之內像沒頭的蒼蠅般四處遊走,根本停不下來。
現下,他感覺自己的身體快要撕裂了一般,連手指頭都動不了,更別說避開那女子的攻擊。
體內是作亂的元氣,體外是迫近的奪命氣刃,怎麼看他這回都是九死一生。
“嘭!”
激烈的元氣對轟聲突然響起,沙立遭受元氣餘波衝擊,身體不住地趔趄,向後倒退幾步,終是坐倒在地。
不過,也就此因禍得福。受到外來的那股元氣衝擊,他體內胡亂衝撞的元氣竟然漸漸地平靜了下來。
“你是誰?”
女子疑惑的聲音迴盪在朱雀點殿內。
沙立也將目光移到大殿入口,只見一身形高大的黑袍人手持一把出鞘的長劍巍然挺立。沙立清楚,正是由於他方纔那一劍,自己才逃過一劫。
黑袍人頭戴斗篷,看不出其面貌。但就身形來看,無疑是一名男子。
他沒有回答女子的問話,而是黑影一閃,出現在沙立身前,面朝女子。
女子面露驚色。在方纔那一波元氣對轟中,自己顯然落於下風。雖然之前與沙立三人一戰,她元氣消耗已巨,但方纔手上硅鐮所轟出的那道元氣波非同小可,竟還是被眼前的黑袍人輕鬆擊潰。
這意味着,即便自己處在巔峰,也未必能戰勝黑袍人,撐死也就不相伯仲。
“你究竟是誰?”女子儘量使自己保持鎮定,可聲音中帶着的顫音已經暴露了她的心境。
“你不必知道!你在羅嘉姝身邊潛藏多年,終究還是忍不住要出手。”
一直沉默的黑袍人開口說話了,可竟是這般陰聲陰氣,連帶整個朱雀殿都變得有些陰森起來。
“你......”那女子臉上陡現震驚,眼裡充斥着慌亂,“你怎會知曉?”
她眼瞼微垂,似在思索,而後忽然道:“莫非,你也是爲了朱雀石而來?”
“朱雀石?算是吧。”黑袍男子答道。
“那你爲何助這少年,你們是一夥的?”
“本來他的死活與我毫不相干。只是現在,他身份有些特殊,還不能死,至少......”黑袍人瞥了沙立一眼,目中毫無情感,“不能死在這裡。”
沙立:“......”
女子知道她無法從黑袍人口裡問出更多東西,而對方也無意與她閒談。
她的神識已經隱隱察覺到有不少人在向朱雀殿聚攏而來,如此下去對她極其不利。因此,她元氣一提,身法元技使出,想要從朱雀殿後門閃出。
可黑袍男子比她更快!
似是料到女子要走,竟先前一步堵住她通行的線路。同時二話不說,一劍揮出,一道劍波夾雜着破風之聲迅猛地斬向女子。
女子面上一驚,這道元氣劍波來勢洶洶,以她目前的狀態若是被正面擊中,非重傷不可。
她急忙止住身形,向一旁閃去,終是堪堪避過。
元氣劍波卻是一往無前,眼看就要斬在那座八角祭壇上。
便在此時,女子口中的“赤元陽血陣”被瞬間激活,八面紅色的屏障現形而出。
元氣劍波斬擊在紅色屏障上,竟是連一點褶皺都未曾斬出便被吞沒。
而後,紅色屏障漸漸隱去,好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一般。
沙立在心中驚疑:“好強的陣法!難道真的只有靈元境巔峰的修爲才能破入嗎?看來若是沒有小丹,我簡直沒有一絲可能進入。”
“閣下這是何意?”女子又驚又怒。
“你還不能走,至少現在不能。”黑袍人陰沉地道。
“若是我非要走呢?”
“你可以試試。”
女子聽到此話雖未有任何動作,可心裡已開始焦急。
“朱雀石就在那少年手中,你既已將他救下,問他取來便可,何必攔着我。”
莫說女子自己,連沙立都想知道。
可黑袍人只管直挺挺地站着,絲毫沒有回話的意思。
女子白淨的臉龐徹底陰沉了下來,她在心中揣度,這黑袍人到底想做什麼。若是爲了朱雀石,他進入大殿時,便可以直接從沙立那取走。可是他一直不慌不忙,或許一開始的目的就不是爲了朱雀石。
如果不是爲了朱雀石,那就是爲了......
女子想到此處,猛然擡頭,“你是爲了我而來的?”
黑袍人依舊不語。可相比之前,這回更像是默認。
一股不安自女子內心深處襲來,她忽然有種錯覺,自己今夜像是在無意間走入了一場棋局。
而沙立,亦有此感。
但女子顯然不甘心就此任人擺佈。她雙手捏合,向前一甩,上百根幾不可見的元針射向黑袍人。
與此同時,那把黑刃硅鐮也不知何時出現在她手中。他向元針射出的方向左右各劃了一刀,兩道狹長的元氣刀波向黑衣人切割而去。
沙立在心中暗贊。女子看似倉促出手,但早已在心中算計好戰術。
以細密的元針正面攻擊,黑袍男子必會閃躲。然而無論他向哪一邊閃躲,又必須還得面對後發而來的元氣刀波。
此時,不管他是選擇繼續閃避,還是選擇出手攔截,都會給女子逃出生天的可乘之機。
女子身法元技使出衝向大殿後門,可一道威勢駭人的劍波向她突然斬來。
她心中一駭,想要閃躲,卻已是避之不及。一聲淒厲的尖叫之後,身形倒飛,重重砸落在朱雀殿正門那面牆根下。
她怎麼都想不通,自己這般嚴密的逃生計劃是怎麼落空的。
她想不通,沙立卻是看得明明白白。
那黑袍男子在元針和刀波襲來之時,揮了一劍。
雖然只有一劍,卻是發出了四道劍波。三道擊潰女子的攻擊,而第四道則直取她本人。
就在女子掙扎着起身時,一個令沙立感到熟悉的聲音響起。
“羅紅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