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後輕微的腳步聲的徐徐傳來,那腳步聲如此的熟悉,甚至於不用回頭武寧王都知道是誰來了。
“那件事情你爲什麼不說?”穆側妃面帶不悅,方纔她就躲在裡面,所有的話都聽到了,這時再也忍不住的說出口。
“的確是我做錯了,害死了她,沒什麼好解釋的。”武寧王皺着眉頭說道。
穆側妃緩緩的坐下,看着眼前這個男人高大的背影,這一生一世她全部的心思都在他的身上。她喜歡他不是因爲她是武寧王的繼承人,而是她就是喜歡這個男子,單純的喜歡而已,只是後來太多的事情夾雜在這裡面,是是非非早已經說不清楚,誰欠了誰也說不清楚了。
一陣沉默,壓抑的令人想要抓狂。
穆側妃猛地站起身來,看着他說道:“這些年我也忍夠了,你不說等周昊騫回來我替你說。”
“還有意義嗎?不需要了。我們的確欠了她的!”
“這個女人即使死了,也能讓我的生活不得安寧,我真是恨極了她,可若不是因爲我她也不會早死……下輩子我定會躲的她遠遠地。”穆側妃的聲音裡帶着濃濃的疲憊,很多時候她都在想如果當年她肯回過頭去看一眼是不是結局就會不一樣了?
哪怕她活着也是好的,至少自己不會活得這麼狼狽不堪。
時間一點點的消逝,兩人卻再也沒有一句話,那件事情已經成爲了兩人心中永遠的傷,時間流逝這麼多年依舊不能癒合,就像是一道膿瘡……若不能下狠手剜肉是不能好的,只可惜他們都沒有這個勇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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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王妃的忌日似乎在王府裡並不是一個很隆重的日子,第一年剛嫁進來的時候已經是七月初七,先王妃的忌日已經過去,第二年的時候正值趕上動亂前夕,似乎也沒人提及這事。今年卻不知道怎麼回事武寧王突然發話要大辦先王妃的忌日祭祀之事。
明煙得到消息的時候很是驚訝,白馨不在身邊她倒是缺少了詢問的人選。想了想看着憐雙說道:“你跟我去大小姐那裡一趟。”
憐雙點點頭,便跟在明煙的身後往外面走去。出了門還能聽到隔壁廂房裡傳來的幾個孩子的笑聲,還有奶孃教養嬤嬤的說話聲,這些嘈雜的聲音,總會給這個院子染上一層溫暖的色彩,讓人僵硬的心變得柔軟起來。
周靈玉正在繡自己的嫁妝,聽到明煙到來的消息忙放下手裡的針線親自迎了出去,打起簾子看着外面的身影笑道:“三嫂,你怎麼有時間來了?”
“看看我們的大小姐嫁妝準備的怎麼樣了,難道不行嗎?”明煙輕笑道,擡腳進了屋子。
靈玉的屋子裡很多東西都已經收了起來放進箱籠,因爲婚期已近,要開始準備了,看着有些空曠的屋子,明煙突然想起了自己備嫁的時候也是這般的模樣,不由得多了幾絲感觸。
靈玉招呼丫頭們上了茶,心裡其實明白明煙是無事不登三寶殿的,便笑着說道:“落芳,帶着憐雙去喝杯茶消消暑,這麼大熱天的可不能渴到了。”
兩人均是機靈的人,憐雙笑道:“奴婢先謝過大小姐體恤之恩,奴婢就去偷個懶了。”
兩人笑着退下後,隨手放下了珠簾,靈玉這纔看着明煙說道:“三嫂,咱們屋子裡坐吧,裡面還清爽涼快些。”
明煙點點頭,兩人進了裡間,因爲四角都擱置了銅盆,放了冰山,屋子裡果然涼爽了許多。相對坐在炕沿上,靈玉將茶親手奉給明煙,這才說道:“三嫂,若不是你的一力促成靈玉也許就要終老家中了,奉茶一杯,聊表感恩之意。”
“都是一家人,說這些太見外了。”明煙抿了一口茶笑道,“你若再這麼說,以後我可不來你這裡了,免得來一次謝一次,我可承受不起。”
靈玉聞言雙頰染了胭脂一般,扭捏的說道:“以後不說就是了,總之在靈玉的心裡三嫂是個好人。”多也明在。
明煙看着靈玉,就仿若看到了當初的自己掙扎求存,自己當時無人可靠,這個時候能幫人自然會伸出手來。
“我今日來是有件事情想要問你,這王府裡我能問的也不多,這個情況你也知道,想來想去還是要問問你纔是。”明煙神色變得鄭重,沒有剛纔的說笑之意。
“嫂嫂要問的可是關於先母妃忌日一事?”
明煙一愣,隨即釋然,靈玉其實本就很聰明,能猜到自己的來意一點也不奇怪,否則的話這麼多年在秦側妃的眼皮子底下也不能安然到現在。於是點點頭說道:“正是,我嫁來的頭一年母妃的忌日已過,去年的時候正逢亂世,不知道在這之前母妃的忌日是怎麼做的?你說給我聽聽我也好有個借鑑纔是。”
靈玉聞言說道:“以前的時候其實並未大操大辦過,都是簡簡單單的拜祭一下就完事了。”
明煙心頭火氣,好歹也是個王府正妃,這也太寒酸了些。不過當着靈玉的面有些話不好說,明煙壓下心裡的怒氣,問道:“既然如此,爲何今年卻要這般的隆重?”
靈玉搖搖頭,好一會才說道:“難道是硯哥兒被封了王世子的緣故?”
聽這話明煙就知道靈玉也是不知道內情的,但是明煙想這肯定不是一個主要的原因,武寧王做事一向是令人無法掌控,這個時候不曉得爲什麼又會這樣做。
而且今年的主祭也不知道是誰……想到這裡明煙擡起頭看着靈玉問道:“往年的時候,是誰主祭?”
“秦側母妃啊,穆側母妃從來不肯在這件事情上插手的。”想到這裡靈玉蹙了一下眉,又說道:“秦側母妃又是信佛的人,也是名正言順的說。”
信佛?明煙心裡冷笑一聲,只怕是做的惡事太多需要祈求佛祖的原諒吧?
“今年的主祭也就是可能還是秦側妃?”明煙皺起了眉頭,她現在已經有點懷疑秦側妃很有可能是害死了先王妃的人,由這個害死先王妃的人去祭奠豈不是一個大笑話?
“有可能吧。”靈玉也不是很肯定,擡起頭看了明煙一眼,還是低聲說道:“按理說嫂嫂進了門,硯哥兒又被封爲了王世子,由你做主祭纔是名正言順啊。”
明煙輕笑一聲,隨即搖搖頭,王爺是不會這麼做的,他這麼討厭她跟昊騫兩個人……
看着明煙的神色,靈玉心中一陣黯然,沉默不語,實在是不知道拿什麼來安慰。
明煙倒是沒有想那麼多,這事擡起頭來看着靈玉笑道:“你的婚期已經定下了,還是跟去年一個日子七月初四,這個你知道了吧?”
“秦側母妃已經說過了,靈玉知道了。”靈玉神色一陣黯然,低聲說道。
明煙倒沒有想到居然是秦側妃親口告訴靈玉的,看來這人比自己想的臉皮要厚得多,親手要斷掉人家的嫁妝,現在看着斷不掉又換了臉面,還真是令人佩服。不過能想象得出秦側妃的說詞也就那樣幾個的藉口,不過明煙可沒有忘記秦側妃這麼想要攔下嫁妝,這裡面的貓膩他一定會查清楚的。
“還有一個多月,你好好的準備,缺什麼只管跟我說,莫要覺得不好意思不開口。你要知道去了婆家可不是在孃家。在孃家再不受寵你也是大家捧在手心裡的大小姐,可是進了別人家的門你就是個媳婦,上要服侍公婆,下要伺候丈夫,還要和睦妯娌,很多爲難之處,倒是若是有了爲難的地方,你可不要憋在心裡,回來只管跟我說,你三哥也不是泥捏的,爲你出口氣還是能做到的。女兒家在婆家的地位,少不了孃家人的撐腰,這裡是你孃家,有委屈不要憋着,記住了?”
明煙親身體驗過。所以這個時候說出來就特別的令人信服。
靈玉哽咽的點點頭,道:“三嫂,你真是一個好人,遇上你是我的福氣。”
明煙拍拍她的手,道:“我也這麼過來的,心裡自然明白的。好了,我也該回了,你好好的休息,不要總是繡活計,要把自己養的白白嫩嫩的,水水靈靈的,做個最美的新娘子纔是。”
靈玉就不明白爲什麼三嫂就能這樣的爲別人着想,可是有的人卻總是要去害人。
看着明煙要走,靈玉忙喊道:“三嫂,你先別走,我還有件事情要告訴你,本想着要去你那邊的,正巧你來了。”。
看着靈玉神色鄭重,明煙只好折回身又坐了回來,,聽着靈玉一字一句的說給她聽……
出了靈玉的屋子,明煙的情緒已經逐漸的平息下來,臉上帶着一抹淒冷的笑,這裡面還有這樣的玄機……
憐雙看着明煙的神色有些不安,低聲問道:“主子,你沒事吧?”
明煙回過神來,低笑一聲,說道:“沒事,今兒個這一趟沒有白來,走吧,天要黑了,也該回了。”
主僕二人徐徐往無爲居走,一路上明煙不說話,憐雙瞧着明煙神色不對也不敢多問,默默的跟在後面,心裡卻在想着這究竟是怎麼了?
突然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現在眼前,明煙下意識的喊道:“白馨?”
眼前的身影一頓,猛的轉過身來,一看到是明煙,眼中閃過一抹驚喜,忙奔了過來,行禮道:“奴婢見過主子,我正要找您呢。”
明煙看着白馨的神色,本想要發怒的,想要問問她這幾日去哪裡了,可是看到白馨卻又一句話問不出來,只得說道:“有什麼事情?”
白馨聽着明煙的語氣遙冷淡許多,也不爲意,只是輕輕地扯了一下明煙的衣袖,在她的耳邊低聲說了一句話。明煙神色一變,問道:“你說的可是真的?”
“奴婢不敢有一句謊言,若有一字謊言便讓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白馨板着臉說道。
明煙呸了一聲,道:“也不知道避諱,話是能亂說的?”
白馨不以爲意的一笑,道:“奴婢自然不怕,我沒說謊啊。”
明煙無奈的一笑,轉頭看着憐雙說道:“你回去先把幾個丫頭叫去我屋子裡等着,我有事情吩咐你們。”
憐雙頓時精神起來,實在是不願意看到明煙這幾天萎靡的模樣,現在這樣的精神奕奕這才覺得親切,脆生生的應了一聲,一溜小跑而去。
白馨跟在明煙身後也往無爲居的方向走去,看着明煙的背影,低聲說道:“這幾日奴婢沒有回來讓主子擔心了,都是奴婢的不好,可是奴婢實在是分不開身無暇歸來,要不是偶然遇上三娘,今日我還回不來,還請主子責罰纔是。”
“你有什麼錯,倒是辛苦了你了,讓你這樣的辛苦奔波了好幾天。”明煙輕嘆一聲,伸手握住了白馨的手,暗自有些內疚自己實在不該懷疑她的忠心。
“當初那件事情分明是已經處理好了,沒想到那一位居然有這樣的手段,這些年居然把人藏的嚴嚴實實,還在咱們的眼皮子底下,都是奴婢太大意了。”白馨抿着脣,臉色鐵青,她實在是不該這般大意的。
“只有千日做賊哪有千日防賊的道理,你有什麼錯,只是那人手段太厲害了而已。”明煙伸手摺下一枝花,嘴角露出一絲冷笑,想起宋潛的話,面上有些燒得厲害,自己實在是不該懷疑的……
“那主子打算怎麼辦?”白馨咬着牙沉聲問道。
“我這人小心眼的很,別人施予我身我比十倍還之。”明菸嘴角輕輕的綻放出一抹妖媚的笑容,將手裡的花朵高高的揚起讓它們隨風而去,這才說道:“白馨,你看這些花朵只能隨着風走,風左右了她們的命運。你說現在我是不是該做這股風也要去左右別人的命運?這些人既然不安分,也就不要怪我心狠手辣。”
白馨嘆息一聲:“這些人太不知足,居然能想出這樣的法子,實在是太荒唐了。她們的確是需要教訓,主子只管出手,奴婢替您充當先鋒。”
“那麼第一步……就從那個人開始吧。”明煙的背影逐漸遠去,這句話卻似乎還在空中留下了陰冷的氣息久久盤旋不去。過了許久,一個小丫頭慌亂的從雜草中爬出來,跌跌撞撞的往遠處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