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笙冷眼瞥了一眼司書,見重華眉頭微蹙,將屏障一收,朗聲笑道:“我所做的一切,只爲這個位置,我給你們七天的時間,考慮清楚了再來找我,否則,別怪我心狠手辣!”
話音落下的瞬間,他的雙手忽地結印,一道詭異的颶風猛然憑空而起,將廳中所有的仙人盡數吹了出去。
緊接着“砰砰砰!”幾聲,整個大殿,頃刻間大門緊鎖,陷入一片詭異的寂靜之中。
“這、這蠻不講理!”一位仙人狼狽地站穩身子,一張臉因爲受到此番待遇,脹得通紅。
無墨見平日裡不愛多事的司書,竟然出來說話,眉眼一轉,笑道:“此事還需從長計議,如今戰火纔剛剛平息,各位仙友何不暫作休息。這種費心的活,就將帝君來處理吧。”
他說着,晃着手裡的扇子,一臉的痞子笑意。衆位仙人見重華沒有表示,只覺自討沒趣,嘰嘰喳喳說了幾聲之後,便各自散去。
“這幫人真是胡鬧,就是要趕人家下臺,有得有那個資本吧?”無墨臉上堆着笑意,嘖嘖兩聲道:“更何況,會風殿下又不是死了……”
說到這裡,無墨搖了搖頭,挑眉湊到重華的身邊,“那個妖嬈小妖,不會真是七葉吧?”
重華頓時無語,無墨從剛纔開始,說話就怪里怪氣,也不知是在合計什麼。
司書見狀,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你這絕對是嫉妒我,因爲我知道你不知道的秘密。”他說完,意有所指的挑了挑眉。
無墨見他這般嘚瑟的樣子,冷哼一聲,“你等着,我一會兒定撬開你的嘴。”
說着,收起扇子,認真道:“事態發展到如此情況,可需我幫帝君做些什麼?”
“需要的話,我自會找你。”重華說完,轉頭看着寂靜無聲的宮殿,眉頭微微擰起。
上古時期,他跟元笙最多算是一面之緣,可是從剛纔開始,他就發現對方面對自己時,明顯帶了恨意。
並且聽聞當初墮仙,元笙可是下了死命,要取他性命。看樣子,這幾天他必須找到癥結所在,否則根本沒有辦法完美解決此事。
見重華滿臉疑慮地走開,無墨哼了一聲,對着司書道:“看帝君的樣子,你還沒有反應過來?”
“反應什麼?”似乎着實不明白他是什麼意思,好奇間,就聽到無墨道:“暖意,帝君身上拒人千里之外的冷傲,消失了。”
司書聞言,這才霍得反應過來。之前跟帝君交談很是順暢,他竟沒有注意到。
“不過話說,你明明知道那個人是七葉,爲何還要多問一句?”
“廢話,我可是爲了看帝君的反應。”無墨翻了翻白眼,一手扯出司書,威脅道:“快說,你是不是藏了什麼我不知道的消息,否則剛纔怎麼會幫帝君說話!”
司書這才明白對方的意思,他爲難的雙眉一蹙,還要辯駁,人直接被無墨拉着向跟帝君相反的方向飛去。
“今日,我定要知道。”無墨得意洋洋地甩開扇子,一臉的算計。
回到幻琉宮中,重華便見到了多日不見的妄卿。
對方見他回來,一雙眸子頃刻間噙滿淚光。可是爲等她走到重華身邊,就聽到了對方佈滿冰冷的話語,“我所有的記憶都恢復了。”
一句話,將妄卿震在了原地。
原本到嘴的擔憂話語,頃刻間哽在嗓中,再也無法說出半個音調。
“尊上,你回來了。”小胖子端着糕點,從廚房出來,就看到身體僵硬的妄卿。他縮了縮脖子,權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走到了他們兩個人中間。
“上神沿途勞累,來塊點心吧。”
妄卿勉強笑了一聲,一雙眸子忐忑地看了重華一眼。見他沒有任何表示,她這纔拿起一塊點心。
往日甜美的當心,今日吃起來卻分外的苦澀。
“你先下去吧。”見到妄卿這幅樣子,重華將小胖子遣了下去。
妄卿眼角含着淚光,好不容易將一塊點心吃完,眼中的淚終於忍不住滾落了下來,“對不起,可是……可是我並不想這樣對你。”
妄卿說着,抽泣兩聲,“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就像入魔了一般。我的身體和思緒都不聽自己的了……”
看着這樣的她,重華慢慢閉了閉眼睛,“你還記得,當初爲什麼會讓你呆在無妄殿嗎?”
“記得,”妄卿低垂下腦袋,像一個做錯事的孩子,“母后當年走的突然,但是卻留下遺訓。讓我終生、終生不出無妄殿。”
“可是帝君,我這一切都是爲了你……”
“如果真的是爲了我,你就該在做了該做的事情之後,義無反顧的回去。”重華冷聲開口,聲音裡沒有一絲憐憫之情。
如果妄卿真的聽從遺訓,怎麼會變成現在這幅樣子。
“可是我不懂,帝君我不懂!”妄卿聽到他的話,情緒直接崩潰,“我從小在天宮長大,母后寂滅之後,呆在那個遠離塵世的無妄殿,你知道我有多麼寂寞嗎?我多想出來,多想看看五彩繽紛的世界!”
她說着,擡袖擦掉臉上的淚光,“我不想我的一生,都被禁錮在無妄殿中。每一次與你相見,都是我最幸福的時候,可是人心貪婪,總會想要得到更多。帝君,你知道嗎?這些日子對你來說,是折磨。可是對我來說,確是最幸福的時候。當我嚐到了一點溫暖的味道,我就想要得到更多……”
“可是這些,不是你害人的理由!”重華聽着她的狡辯,臉上多了一絲怒氣。
他當然知道妄卿的不容易,所以每年,他都給她帶去新奇的玩意,最後更讓人打造一面鏡子,能夠看到六界歡聲笑語之所。可是他所做的一切,卻被對方輕易的放棄。
“不,帝君,那些都不是我的本意……”妄卿說着,失聲痛哭起來。
重華閉了閉眼睛,終究沒有再多說一句話。
妄卿的淚水不停滾落,她聽到六界出事,第一時間就來找重華。在離開無妄殿的時候,她不知道自己從什麼時候開始,已經沒有一絲一毫的遲疑。
她被外面的世界吸引了,那個曾經清心寡慾的她,不知不覺間已經被慾望舔舐。
不知過了多久,身邊的人才漸漸平靜了下來。
重華長嘆了口氣,輕聲開口道:“我知道,一直以來你都想問我,爲什麼你不能出無妄殿,我現在可以告訴你了。”
這個緣由,一直是妄卿心裡的一根刺,可是重華,卻從未告訴過她。今日對方突然提及,她不知道爲什麼,反而有些害怕知道。
她顫抖着握緊雙手,“你一直隱瞞,是爲了我好嗎?”
“原本我的確覺得是對你好,可是現在看到你這幅樣子,我所想的,確是如果我早一些告訴你,究竟會怎麼樣……”重華說着,擡頭看着滿天大雨,打落在幻琉宮的屏障外面。
淅瀝瀝的雨聲,彈奏着寂寥的音符,卻也彈奏起所有的過往。
妄卿聽到這個回答,頃刻間安靜了下來。其實在無妄殿這麼多年,她也想了很多。她明明是女帝的孩子,爲什麼偏偏沒有登上那個寶座。她原本以爲是自己丟了封神軸的緣故,可是時至今日,她才恍然間覺得,事情沒有當初自己想象的那麼簡單。
“陛下當年知道時日無多,所以纔將封神軸贈與你,可是那麼重要的東西,卻輕易地被你遺失,你可知道是爲什麼?”
妄卿搖了搖頭,封神軸後來下落不明,女帝雖沒有責罰她,但是有一點她再清楚不過了。沒了封神軸,就等於剝奪了她繼承天帝位置的權利。
“因爲封神軸,無法離開真正的後繼者。”
“什麼意思?”妄卿明顯怔愣一下,“你是說,我不是後繼者?”她啞然失笑,覺得這個回答,異常的可笑。
“我身上流淌的是女帝西王母的血脈,我是她的親生孩子,怎麼可能沒有繼承的權利!”
沒有理會對方的激動,重華繼續慢慢說道:“當年女帝將封神軸交給你,自然是將你看做了繼承人。可是當封神軸被人偷走,這個想法便不服存在了。封神軸之所以成爲天界傳承的證據,是因爲它會跟在繼任者身邊,不離不棄。所以當日它被搶奪,即使你力量不及,封神軸也會隱匿消失自我保護,而不是……被人奪走。”
妄卿譏諷地笑容,跟着止住,她的脣微微顫抖起來,頗有些震驚地看着重華,“你是什麼意思,你的意思是說,我、我不是女帝的孩子?!可是當年我明明能夠開啓封神軸啊……”
妄卿瞪大眼睛,有些不敢相信重華的話,她想要逃跑,可是腿卻像被灌進了水銀,無法動彈分毫。
她有些害怕接下來要聽到事情,可是另一方面,卻又知道真相不會被掩埋,總有一天它會出來,提醒你過往發生的一切。
妄卿的手頹然地落了下來,像一個等待宣判的囚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