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起了那一段的錄像,白珊的小日子只來了一天!
與其說是小日子,不如說是差點流產,因爲在門口,白珊摔了一跤。
所以,見了血,不過白珊也沒注意,以爲是經期。
顧西城想明白了種種是非,突然連站起來都不肯了,他無法面對白珊,無法面對白珊的仇恨,無法面對他們死去的孩子……
他明明可以伸手拉住白珊,卻鬆開了手,任由白珊摔向茶几的尖角!
顧西城看着自己的手,古銅色的大手,漂亮而性感,但上面染了多少罪孽,對自己深愛的女人,對自己的孩子……
顧西城,再也不想站起來了。
他親手毀了他的幸福。
而林肯,掛斷電話,朝着唐蘇珊笑着報告,唐蘇珊好笑地看着電腦上顧西城強了白珊的視頻……
微微好笑:“顧西城當年居然急剎車然後做了這件事,他這輩子簡直混蛋不如,也就這件事,算是有那麼點眼光,沒把小美人徹底毀滅了。不過,小美人一直以爲自己被輪了呢!不,就連慕言歌、顧西城都以爲她被輪了……”
“可事實上,她只是被顧西城這個好色之徒強…奸了!”
唐蘇珊光想想就好笑,除了這段視頻,誰也不能證明過去,就連失憶的顧西城,也證明不了過去那一夜發生的事情。
所以,現在的他,深陷懊惱和自責。
大概顧西城,就這樣毀滅了吧!
愛情,真是個好東西,如此輕而易舉地便毀滅了顧西城。
小美人,也着實厲害,居然有這麼多的男人,圍在她身邊,因爲她沉淪。
林肯謙恭地低下了頭顱,看着這個殺人於無形的女人,心底深深地畏懼。
“好了,你的那位小姑娘,我會放過的。你回去吧,好好保護好自己的私生女!”
“是!”
林肯點頭,如若不是自己的女兒被唐蘇珊抓住,他又如何會背叛顧西城。
誒!
只希望顧西城能再度站起來,戰勝唐蘇珊。
而唐蘇珊,看着視頻,目光幽深,不知道在謀算什麼。
……
……
殘忍的真相,可笑的愛情,正在離去的孩子,黑暗的未來……
手術刀,起搏器,氧氣罩,輸血管……
醫生們低沉而冷漠的交談,白色的晃來晃去的身影……
白珊的眼底,是一片漆黑,像是永夜最深沉的時候的那種黑,叫人窒息和絕望,最終,她的眼底,出現了一點光,小小的一點,卻也漸漸增多,多到刺目……
濃烈的光讓白珊眼睛發痛,她“唰”地睜開了眼。
她居然還活着!
二十歲的女人,哪怕有着不治之症,但並未曾惡化到極致的病症,還不至於帶走她的生命,她確實會活着……
她慢慢地回想着,眼睛終於有焦距,然後四目望去,一片雪白,消毒水的味道刺激着她的嗅覺。
她在醫院。
旋即,她想到了什麼,手下意識地探向自己腹部,可她身上脫力得厲害,掙扎了許久,手指都未曾動彈,遑論撫摸上自己的小腹。
她……怎麼了……
居然,毫無力氣。
張着嘴想說話,喉嚨卻一片乾啞。
李情深感覺到了這細微的動靜,立馬站起來,坐久了的腿,一陣發麻,但他完全顧不上,只是看着蒼白虛弱的白珊,關心地問道:“三兒,你好點了沒!”
“水……”
努力找回自己沙啞的嗓子,白珊掙扎着說道。
“好的,你等下!”
李情深立刻倒了杯溫開水,餵給白珊。
白珊喝了水,那乾澀的嗓子這纔好過一點,她望着李情深,原本脣紅齒白漂亮至極的男人,此刻消瘦又頹廢,而且渾身髒兮兮的,也不知道多久沒曾洗臉洗澡了,醫生天生的潔癖在他身上全然消失,原本光鮮亮麗的男人活生生一叫花子……
到底……過了多久啊!
連李情深都變得這麼滄桑!
“我昏迷了多久!”
“一週,還好你醒過來了!”
李情深心有餘悸,那如泉水一般溫潤的眸子,佈滿血絲,卻也充滿擔心。
這真的是在和閻王爺搶命啊!
還好……她回來了!
一切……都還有希望。
“孩子沒有了吧?”她低低地問着,聲音很輕很輕,那個孩子,是她的第二個孩子,卻是她第一個想要生下來的孩子……
她是真的想養一個孩子,然後活孩子的命,操心着它長大,哪怕它會遺傳她的病,她也會教導它堅強、勇敢……
可是,……
“白珊,你不要管,那種人渣的孩子,不要也罷!你現在好好養身體,等身體好了,還是會有孩子的!”
李情深只能如此安慰她了,對於一個痛失孩子的母親,其實再怎麼安慰也沒有。
母愛……是一種異常強大的力量,它能讓每一個母親都變得異常強大……
可,孩子,就是沒有了啊!
“嗯!”
白珊低低地點了點頭,她或許可能還會懷孩子,可是不一樣的,這一個已經沒了,下一個,那是另外一個,這是不一樣的。
她今年二十歲,已經沒了兩個孩子了!
於女人而言,這是多麼的傷感和滄桑。
旋即,她又道:“你沒告訴別人我的事情吧!”
“沒有!”李情深搖頭,接着特別擔心地道,“可你這樣,讓人多擔心啊!白叔叔,還有狐狸、卡卡他們,甚至許流年,要是知道你現在這副模樣,多麼擔心。”
“所以別告訴他們!我會努力好起來的!”
白珊是如此地堅持。
李情深真的不認同白珊的價值觀,卻也無能爲力。
反倒是白珊,安撫着李情深:“我這樣孤獨的養病,挺好的,要是別人來看我,反倒是叫我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你啊……”
李情深無奈得很,白珊這種報喜不報憂的脾氣,真不知道是哪裡學來的,人前,她總是開開心心人模人樣,可人後,她多少辛酸和不痛快……
白珊想了想,又問:“慕言歌呢?”
“喏,你的右手邊!”
李情深揚了揚下巴,示意白珊另外一邊。
白珊這才望向自己的右邊,她的手被另一張病牀上的病人牽着,她就算昏迷了,還是偶爾有感覺的,只記得有一隻手,一直握緊了她;只記得一個聲音,一直在她耳邊安撫她:“三兒,不會有事的!”
“三兒,活下去!”
“三兒,你要堅強一點!”
“三兒,我們會幸福的!”
“三兒,……”
“……”
那樣的挽留和深情,白珊不想去辜負,也絕不會去辜負,所以她重新睜開了眼睛,活在人間。
李情深也頗有些無奈,他說:“你昏迷的時候他需要做手術,因爲子彈靠近心臟,要做全身麻痹,可他拒絕手術,只因爲你更需要他。可不做手術他失血過多兒死亡,所以最終他還是選擇了手術,但他拒絕全身麻醉,且要和你在一起。”
“你知道麼?他的胸膛爲了取子彈而破了開來,而他身上沒有打一點麻醉,居然還牽着你的手說話來着!有時候我真覺得,他簡直就是一神經病!真當自己是關公,刮骨療傷,眼也不眨!”
那一天,簡直就是災難啊!
李情深有一種劫後餘生的疲憊,他想,還好都回來了,要不然,他真的會愧疚死。
白珊則微微一笑:“他……確實喜歡逞能!”
李情深揉了揉她的頭髮,然後笑道:“他比你好多了,他的病情早已經穩定了下來,不過你也不用擔心,你只要吃點東西,就能下來走路,他估計還得躺個個把月。只是真可惡,你們兩個大病人,明明親友團都那麼生猛,居然都沒人照料,可累死我了!誒呀,我給你們買粥!”
絮絮叨叨地抱怨着,想吐槽的地方還很多很多,可李情深心下卻是感動的,能活下來,已經就很好了。
這樣活下來,對李情深而言,真的不真實,所以止不住和她聊聊天,說會兒話。
白珊則微笑着點頭:“好,你去吧!”
蒼白的臉上,仍然笑着,只是少了一份明媚張揚,多了一分淡薄雅緻……
她已經學着不在乎了!
在乎也沒有用,該失去的已經失去了,那些傷害也一直都在,她不想再去談論那一段往事了,顧西城,她惹不起,她只能躲着……
帶着一份無奈和惆悵,白珊輕柔地望向身旁的慕言歌。
當年的他,也不過是十九歲,開了車,撞了人,只能逃往他鄉。
真正愛着她爲她付出的,從來只有慕言歌,顧西城,他或許也愛她,只是那愛太自私太涼薄,他從來只顧着自己,從來不會爲她多想一下……
所以,白珊,真的不想去管顧西城了,她只想要一些溫暖的美好的東西,只想被慕言歌寵着慣着直到生命化爲虛無。
她真的已經太累太累了,以爲那便是最大的傷害,不曾想,最後還要如此一刀,等着她。
好累,好痛……
她不想再堅強了!
她只想好好地活幾年,陪着慕言歌,將這一生欠下慕言歌的那份債還了,便慢慢死在病痛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