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遲寒風將信放入懷中,緩緩起身,淡漠的說道:“日子就皇上定吧!”
說完,轉身離去!
尉遲寒風走在皇宮通往宮外的青磚路上,腦海裡交織着剛剛信箋上的內容和蘇墨的影子,他昨日方纔給她承諾,今日卻要告訴她……他要納妃!
“呵呵!”尉遲寒風腳步一滯,自嘲的冷笑了聲,他仰起頭看着天空,驕陽被雲掩去了原有的刺目光芒,就好似他的心,原本明媚間突然被遮去了光彩。
他是狂傲不羈的黎王爺,他自負狂妄,睥睨一切,可是,卻終究逃不過俗世的糾纏,他終究只是個凡人,他有着永遠也揮不去的愧疚和責任。
尉遲木涵站在階梯上,看着遠處的尉遲寒風,不免又是一嘆。
寒風不如表面那麼狂傲,他的內心是孤獨的,自小發生了那麼多事情讓他的心早已經被自己築造的牆密密的圍住,但是,卻總有一些東西細微的能穿透,深深的刺入他的心裡。
皇叔已經歿去多年,卻不曾想到,還留下如此遺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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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蘇墨有了身孕,雖然只不過剛剛足月的樣子,可是,紫菱卻已經仔細的侍候了起來,一大早的不許這個,不許那個,光是親手頓的補品就接二連三的端了進來。
蘇墨微微搖搖頭,淡淡說道:“紫菱,先不說也就一個月的樣子,你這樣的陣勢……我還真有點兒害怕!”
“哎呀!主子……”紫菱放下手中的托盤,上前去扶蘇墨,興奮的說道:“您這是頭一胎,當然要好好的侍候着,再說啊,這個也不止是奴婢這樣想,可是蕭總管專門交代的,而且……是王爺說的哦!”
說着,紫菱微微歪着腦袋,揚起了下巴,高傲的說道:“哼,如今您也是有了王爺子嗣的人,那個側妃可不好在一副得意的樣子了!”
紫菱如此說着,邊給蘇墨盛了湯,又接着說道:“昨天您去了寒風閣,一直沒有回來,可把奴婢擔心死了,今天才聽蕭總管說您有了身孕,王爺交代廚房多給您燉些補身子的,可是……奴婢不放心,覺得還是自己來的方便!”
“就你心眼多!”蘇墨斥了句,心裡卻閃過甜意,這古人爲了地位經常出現子嗣之間的爭奪,這王府雖然不比皇宮卻也不能小覷了去,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
“紫菱……”蘇墨突然放下瓷碗,一抹哀傷浮上了眼眸,淡淡說道:“皇嫂在年前薨逝了!”
紫菱一怔,不確定的問道:“李後?”
蘇墨點點頭,道:“昨日王爺喚我去就是爲了這個事情……”
紫菱頓時臉上浮起一抹哀傷,她心裡知曉皇后是真的疼惜主子的,就算被主子捉弄了也只是一笑而過,“我們來時皇后不是還好好的嗎?”
蘇墨搖了搖頭,腦海裡卻憶起昨夜尉遲寒風說的話,雖然說是傳聞,卻估計也十之八/九,記憶中,看《金枝欲孽》時就感嘆這後宮爭鬥的殘酷,想來……李珞歆用了兩年多的時間得來的後位和苦心得來帝桀的愛終究逃不過“信任”二字的考驗!
“紫菱,給我準備筆墨,我要給皇兄寫封家書!”蘇墨淡淡說道。
“是!”
蘇墨提起毛筆,腦海裡不知爲何總是迴盪着出嫁的那幕,內心輕輕一嘆,惆悵化成句句安慰的話寫在了紙上。
“主子,奴婢拿去給蕭總管?”紫菱見蘇墨寫好,說道。
“不用了!”蘇墨搖搖頭,道:“我也想出去走走!”
“那奴婢給您更衣!”紫菱說着,打開衣櫃選了套白色繡着*的衣衫爲蘇墨換上,爲她輕挽了髮髻。
這東黎無喪,主子不好披麻戴孝,也只能穿身素雅的聊表心意了。
蘇墨看着銅鏡中的人,不免淡淡一嘆,難怪有人說:要的俏一身孝!這鏡中的人兒在白色衫羣的襯托下更加的輕靈,彷彿是那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淡雅如茉莉般!
“走吧!”蘇墨輕輕說了句,將信置於袖兜中,在紫菱的陪同下出了墨園,詢問了路過的侍衛,向寒風閣行去。
到了寒風閣門口,二人便被攔去了去路,小廝見是蘇墨,躬身說道:“參見王妃,王爺交代……不許任何人進寒風閣!”
“王爺下朝回來了?”蘇墨微微擰了眉問道,見小廝應了聲,詢問道:“蕭總管可在裡面?”
“回王妃,正和王爺在議事!”
蘇墨微點了下頭,拿出信箋遞了上前,淡然的說道:“那本王妃就不進去了,你將這封信交給蕭總管!”
“是!”
蘇墨看了看寒風閣的院內,未曾多想轉身離去……
“唉,有些人啊,以爲自己有了身孕就有了特權,這王爺的地方可是隨便進得的?”
剛剛轉身,一道嘲諷的聲音想起,蘇墨和紫菱看去,只見紙鳶扶着柳翩然出了蘭花園,二人臉色均是帶着鄙夷的神色。
“你……”
紫菱剛剛想反駁兩句,卻被蘇墨拉住,蘇墨只是微微瞥了眼柳翩然,一臉淡漠的轉身離去。
都只不過是想得到愛的人罷了,女人何苦爲難女人!
柳翩然見蘇墨根本沒有反應,氣憤的看着她離去的背影,暗自咬牙,腹誹道:哼,蘇墨,我看你能囂張多久!你以爲王爺是真的喜歡你嗎?
“主子?”紙鳶見柳翩然臉色不好,急忙詢問道。
“我沒事!”柳翩然深吸了口氣,說道:“她懷孕的事情給老夫人報了嗎?”
“聽說……王爺不曾給老夫人說!”紙鳶喏喏的回道。
“沒有說?”柳翩然的聲音提高了幾分,頓時惹來寒風閣前面小廝的側目。
紙鳶瞪了眼那個小廝,嚇得他急忙垂了頭,然後扶着柳翩然回了蘭花園,說道:“主子,也不着急,畢竟是昨日的事情,王爺一時沒有顧上也是有可能的,再說了……您還怕老夫人沒有機會知道嗎?”
柳翩然想想也是,自己又何必在這裡暗自生氣!
想着,嘴角噙了抹冷笑,一個女人如果知道自己的丈夫要她的孩子是另有目的……不知道到時候她是什麼樣子!
想到蘇墨的下場,柳翩然頓時開心起來,臉上的陰霾也消失不見。
寒風閣內,蕭隸聽着尉遲寒風的交代,只是應着聲,眼中噙着不捨看着他,心中更是一片灰暗。
“好了,下去吧!”尉遲寒風的聲音有着幾絲疲憊,見蕭隸要走,又說道:“對了,這個先不要讓蘇墨知道!”
“可……這也瞞不了多久……”蕭隸顯然有些爲難,王爺納妃,雖然是聖旨,但是程序上也是要王妃寫寶牒的,又怎能隱瞞?!
尉遲寒風劍眉深深的擰到了一起,俊逸的臉上有着無奈的沉痛,腦海裡揮之不去的是昨夜蘇墨流淚的臉,他自嘲的撇了撇嘴,說道:“瞞一時是一時吧,如今李後薨逝的消息已經讓她心情沉痛,本王不想她爲了此事操心!”
蕭隸顯然對尉遲寒風的話有着幾分不贊同,說道:“王爺,王妃是個明事理的人,又豈會在……”
“行了!就按照本王說的做……”尉遲寒風聲音沉了幾分,蕭隸一見,不敢在多言,應了聲退出了寒風閣。
尉遲寒風起身走到了窗前,看着那隱約可見的墨園,裡面的紫藤花兒已經漸漸開了,眼前浮起了當初蘇墨在花架下翩然起舞的身影……一幕幕的閃過腦海,清晰的每一個動作都記得,彷彿她就在眼前跳着。
夜冷靜靜的站在角落裡,他依舊面無表情,只是淡漠的看着尉遲寒風,他此刻不知道自己的心思,氣惱王爺卻又心疼他,心疼王妃卻又覺得無奈!本來,男人三妻四妾實屬平常,何況王爺如此尊貴的身份,這麼多年來除了側妃連個侍妾都沒有,就算現在多納幾個妃子也是應該的……
可是,不知道爲什麼,他總覺得這樣平常的事情會讓王妃痛苦,她剛剛敞開的心彷彿又會緊緊的闔上一般,想必……王爺也感受到了。
這樣也好,本就是兩個沒有交集的人,本就是一切都存了目的,就此斬斷情絲也好,省的到最後兩個人都痛苦,沒有了情分,也許對他們兩個都好!
夜冷如此想着,卻不知道愛情並不如他想的那般,想有就有,想收就收……
天氣一天比一天暖和起來,李珞歆的死漸漸的在蘇墨心裡淡化,始終不過是沒有太多交集的人,那日的傷感只是一時無法接受,現在的她依舊淡漠如初,除了要注意身子外,好似沒有什麼大的改變……至少,表面上是如此!
“主子,花園裡的梨花開了,可漂亮了……”紫菱看着對窗而立的蘇墨,笑着說道。
蘇墨緩緩搖搖頭,淡淡的說道:“我有些累了!”
紫菱看着蘇墨轉身向小榻上行去,嘴微微抿了下,上前說道:“主子,王爺最近好像挺忙的,聽說……除了上朝就都在寒風閣呆着,也沒有去蘭花園!”
蘇墨輕倪了眼紫菱,嘴角輕揚了抹幾乎看不真切的笑,說道:“你這丫頭,什麼時間學的和別人一樣,小心蕭總管和李嬤嬤知道了,打你板子!”
紫菱一聽,頓時臉色變的煞白,嘴裡嘟囔的說道:“不是奴婢打聽的,奴婢也只不過是聽院子裡的人說的……”
“看你嚇的!”蘇墨不免笑了出來,說道:“有我在,不會讓你挨板子的!”
紫菱突然眼眶變的紅紅的,瞬間,眼淚就不受控制的流了下來,蘇墨一見,急忙起身爲她擦拭着,歉疚的說道:“我不是開玩笑嘛……以後不嚇你了……”
紫菱搖着頭,哽咽的說道:“主子,奴婢不是因爲這個哭,奴婢是覺得主子好些天都沒有笑過了……”
蘇墨的手一滯,接着又爲紫菱擦拭着,淡漠的說道:“我本來也不是很愛笑,都這麼久了……還沒有習慣?!”
紫菱哽咽着,抿着嘴未曾說話。
主子從醒了後是不愛笑了,可是,自從王爺和主子和睦後,還是經常露着笑意的,雖然很淺,可她知道,主子心裡是開心的!
但是,從主子懷孕了,王爺卻未曾來過墨園,雖然也未曾去蘭花園。她知道,主子心裡是難過的,只是不想表現出來罷了。
“好了,不哭了!”蘇墨說道:“你收拾下,我們去賞梨花,可好?”
紫菱點點頭,用手抹了抹眼淚,出去洗了把臉方纔陪同蘇墨出了園子,她想來,出去散散心也總比在屋內一直想着、念着的好。
小單和小雙見王妃終於肯出去走走,紛紛露出了笑臉,小雙不免揶揄道:“還是紫菱姐姐有法子!”
紫菱回頭沒好氣的瞪了她們一眼,笑着罵道:“越來越沒有規矩了!”
小雙一聽,吐了下小粉舌,見蘇墨並沒有責怪的意思,方纔安心。
一行人踏着晨露漫步在王府花園中,微微的風帶着花香的頓時怡人心脾,好似心頭的沉重也揮去了幾分。
東黎的天氣已經漸熱,早上的陽光雖然沒有午時的毒辣,卻也漸漸有些灼熱,蘇墨走了一會兒,已經額間細細的出了一層薄汗。
“主子,我們到前面涼亭歇一會兒吧!”紫菱詢問道。
蘇墨點了點頭,衆人向涼亭行去,小單和小雙則先行了一步去備了糕點茶水,待她到是,都已經擺妥當。
蘇墨倚靠在涼亭的欄柵處,看着池塘裡嬉戲的錦鯉,拿了一塊糕點捻了沫灑在池塘裡,頓時引來成羣的錦鯉紛紛搶奪着,驚的池水泛起了層層的波瀾。
尉遲寒風已經十多日不曾來看她,她也沒有去找他,她不知道和自己嘔着什麼氣兒,就是不願意,那人雖然每日都吩咐廚房給她準備安胎的補品,大夫也隔三差五的來未她診脈,他明明關心她,可是……就真的忙的沒有時間來看她一眼嗎?
這樣的話她沒有辦法拿來騙自己,她不是少不更事的小女孩兒……
想着,蘇墨有些負氣的捻着手裡的糕點,看着爭奪的錦鯉心情更遭,就算是沒有靈性的生物也知道爭搶,可是,她呢?!
遠處,尉遲寒風微微眯着狹長的眸子,目光凝視着涼亭中的蘇墨,看着她優雅的捻着糕點,臉上的神情卻是看不真切,想來……也是淡漠!
“王爺?!”蕭隸瞥了眼涼亭,輕聲喚了聲。
尉遲寒風回過神,繼續向前行走着,臉上籠罩着淡淡的愁思。
這些天,他故意不去見蘇墨,他竟然害怕面對她,也害怕面對她腹中的孩子……
他的身影剛剛隱沒在轉角處,柳翩然在路的另一側走了出來,先是看了眼尉遲寒風消失的地方,方纔往涼亭走去。
“給姐姐請安!”
“參見王妃!”
柳翩然和紙鳶微微一福,行禮道。
“起吧!”蘇墨斜睨了眼柳翩然,不免鬱悶,怎麼每次出來都能遇見她?是真的巧合還是她故意的,怎麼她出來的時辰都能和她對上!
“紫菱,我累了,回去吧!”蘇墨淡漠的說道,她心情不好,不想應付柳翩然。
“是!”紫菱應聲,上前去扶蘇墨。
柳翩然笑着看着蘇墨等人往涼亭外行去,嘴角的笑微微揚起,對着蘇墨的背影說道:“姐姐整日呆在墨園裡,想必姐姐還不知道吧……我們王府可是要辦喜事了!”
蘇墨腳下一滯,微微蹙起了秀眉,轉過身看着柳翩然,不解的看着她。
柳翩然對着她一笑,單手託着腰,在紙鳶的託扶下上前幾步,說道:“王爺下月初六要……納……妃了!”
柳翩然故意加重了納妃二字,她眼中存着看好戲的神情看着蘇墨,可是,卻從她臉上什麼都沒有看出。
蘇墨藏於雲袖中的手猛然握起,努力的使自己平靜,她暗暗深吸了幾口氣,方纔淡漠的說道:“我確實不知,多謝妹妹相告,否則……到時候我要是失了王爺的體面,可就真的愧對王爺了!”
柳翩然掩嘴笑了笑,繼續說道:“妹妹就是怕姐姐不知道,所以提醒姐姐!”
蘇墨淡然一笑,說道:“我乏了,就不陪妹妹了!”
說完,蘇墨默然轉身,轉過身那剎那,臉色瞬間變的煞白,紫菱剛剛想說什麼,被她制止,她就如此不疾不徐的離開了柳翩然的視線。
“主子,怎麼奴婢覺得王妃好像沒有感覺呢?”紙鳶看着遠去的背影,撇嘴說道。
柳翩然冷哼一聲,吩咐人將桌上的糕點撤了重新準備,方纔冷嗤的說道:“女人,哪裡有不吃醋的!她一直不願意爲王爺生孩子,如今爲何願意了?那是動情了,只要動情……就必然會傷心!”
柳翩然說着,杏眸裡漸漸的浮上了犀利,一個蘇墨已經不好對付,好在是知道王爺對她是存了目的,可是……這北國送來的人,爲何王爺也同意納了……這個是她至今都無法理解的。
“派去給老夫人傳信的人怎麼說?”柳翩然突然問道。
“還不曾回來呢,估計也快回來了!”紙鳶說道。
柳翩然點點頭,也不再多說,她不允許自己的地位有所損害,她早晚會成爲這個王府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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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蘭苑。
尉遲寒風胳膊肘支撐在軟墊慵懶的坐在軟榻上,薄脣微微挑着,那抹邪魅的笑始終掛在嘴角,手上的扳指也被他來回的轉動了不知道多少次。
老夫人坐在一側,淺啜着茶水,臉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可是,此刻的屋內卻籠罩着一層令人窒息的空氣。
“你要納妃爲什麼沒有告訴我?”老夫人打破沉寂,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