塵土飛揚,吶喊助威聲不斷,她的視線一點點清晰。
“咻咻——”
耳邊忽然響起尖銳的破風聲,安笒心中一緊,下意識地蹲下身子,卻見無數羽箭如雨點般朝某一點射去。
“不……”安笒本能地張嘴,卻發不出任何的聲音。
她的視線猛然拉近,卻只見羽箭所落之處,一穿着盔甲的少年背對着她,挺拔的背影一點一點地彎曲,直至倒落在地。
“不要!”安笒猛地從牀上坐起,豆大的汗珠從額頭掉落。
她如同離了水的魚,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卻沒有多大用處。
“只是夢,不用怕。”被驚醒的霍廷深將安笒拉進懷中,拿過備在牀頭的乾淨手帕,一邊給她擦着額頭的汗珠,一邊溫聲安慰。
如同一汪春水注入乾涸之地,差點無法呼吸的安笒終於感覺到空氣的存在。
她無力地倚靠在霍廷深的懷裡,心頭的絞痛逐漸緩解。
霍廷深抱着她,如同哄孩子般,輕柔地拍着她的背部。
安笒很累,恨不得立刻睡過去,可身體與精神反其道而行,雙眼瞪得很大,完全沒有要睡的意思。
她有些恍惚,不自覺地抓着霍庭的睡衣,低喃道,“庭深,你會不會離開我?”
霍廷深低頭,雙手捧起她的下巴,與她的雙眼對視,“不會。”
他的回答很堅定,隨即想到什麼,眸光一凝,有些哭笑不得,“該不會是夢到我離開你了?原來你這麼沒安全感?”
安笒聽出了他話裡的逗趣,知道他也只是想讓她寬心,可那個夢……
她的腦海裡不自覺地浮現那少年萬箭穿心而亡的畫面,一顆心猛地揪住。
安笒痛得悶哼,霍廷深臉色一變,抱着她就要下牀。
“我,沒事。”安笒察覺他的意圖,有氣無力地出聲,“不用去醫院也不用請醫生,歇會就好。”
因爲安笒的堅持,再加上她後面確實好了很多,霍廷深也沒有再堅持,而是輕聲安慰,沒敢再詢問她夢中之事。
“老婆,老婆——”耳邊忽然響起一個聲音,神智神遊九虛的安笒回過神來,有些茫然地應了一聲,“啊?”
霍廷深輕皺眉頭,伸手將她拉進懷裡,“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自從三天前她從夢中驚醒,這幾日來神情恍惚,出神的次數越發地多了。
霍廷深放不下心,讓家庭醫生看了,得到的結果卻是健康無事,可她以前從來不這樣……
“沒有。”安笒輕輕搖頭,再無下文。
霍廷深低頭一看,再次看到她一臉恍惚,心中也隱隱泛起一絲不安。
“老婆,我陪你去逛街?”霍廷深伸手扶住她的肩膀,低聲提議。
也許是因爲他這段時間太忙了,而她一下子閒下來,狀態有些轉換不過來。
“你最近應該很忙……”安笒的話語剛落下,霍廷深直接說道,“工作再忙也得陪你,這段時間是我忽略你了,今天我陪你好好逛逛。”
霍廷深特意推掉工作,只爲了陪她,安笒打起精神,簡單地整理就和霍廷深出門了。
安笒並沒有想去的地方,也就是隨意地和霍廷深走着。
轉着轉着,不知不覺中就到了一家古董店面前。
一直沒有什麼精神的安笒,卻在這時候擡頭。
霍廷深見她似乎有些興趣,當即攬着她的腰間,進入店內。
就好像冥冥之中有一股牽引,進入店內的安笒,不自覺地走向左邊的櫃檯。
那是一個白色的玉鐲,四周似乎透着一絲絲的寒氣,莫名給人一種神秘莫測的感覺。
“老婆……”
“我想要這個鐲子。”安笒擡頭看了他一眼。
霍廷深哪能拒絕,當即朝着站在櫃檯前的中年男人,“把這個鐲子給我包起來。”
霍廷深一邊處理着鐲子的交接,一邊抽空去看安笒,發現她低着頭撫摸着手上的鐲子,心裡不由一酸。
直到出了古董店,安笒也只是保持着之前的動作,並沒有將鐲子戴到手上。
霍廷深見狀,心裡的酸意才消散不少,他完全不覺得,自己和一個鐲子爭風吃醋是一件很詭異的事情!
剛將鐲子買回家的前幾天,安笒的精神比起之前精神多了,甚至比起以前還要好個幾分,看起來有些詭譎,可誰也說不明白這是怎麼回事。
霍家人都很注意着她的情況,但幾天過後,安笒看起來並無異樣,家中人剛鬆了一口氣,安笒卻忽然病了。
病來如山倒,這句話用在安笒的身上再合適不過,而且勢頭還非常猛,從剛開始的感冒,到後面發展到高燒,昏迷不醒。
眼看着安笒住進特護病房,霍念未的心也跟着懸起來,幾乎是第一時間想起前段時間,自家母親的異樣,腦子裡忽地出現一個詞:迴光返照!
當這個詞冒上心頭,饒是霍念未也不由驚了,一邊將這種荒唐的念頭壓下,一邊開始排查家中的一切——安笒的病來得忽然,勢頭很猛,霍念未懷疑,有人從中作梗!
霍念未這邊派人排查着家中的事情,那頭卻收到了醫院下達的病危通知書——安笒病因未能查出,身體機能卻在極速下降,隨時都有生命危險!
霍念未着急不已,卻也更加冷靜,他急於知道母親出事的真相,親自詢問在霍家工作的下人,試圖找出一絲蛛絲馬跡。
“認真地想,不放過每一個細節!母親最近吃了什麼,又或者用了什麼東西!”霍念未一個人一個人地排查,加上安笒的身體一天天的衰弱,他如同在和死神手裡搶奪時間。
在醫生第三次下達病危通知書時,霍念未也終於從一個保姆的口中,聽到了一個詭異卻有可能導致母親出事的原因。
“夫人前段時間有空就拿着一個白玉鐲,有天在削水果時,也不知道怎麼的,忽然割破了手指,我準備給夫人處理傷口時,卻發現那血竟然被吸進了鐲子裡……”
保姆臉色有些發白,有些戰戰兢兢道,“這事情實在太怪異了,我不敢說也不知道怎麼說……”
吸進鐲子裡?
饒是霍念未聽到這番話時,也不由怔了一下,但很快他直戳重點,“那鐲子在哪?”
即使這些話聽起來很詭譎,但也能證明母親突發不明急症是有原因的,現在最重要的就是找出症狀所在,而據他所知,母親入院後,那手鐲並未在手上。
保姆的臉色剛剛好轉,再聽到霍念未的問話,有些發傻,“夫人買回那個手鐲後,一直都不離身的。”所以,少爺怎麼這樣問,難道……
霍念未眉頭一皺,覺得這事越發的不簡單了,臉上卻是未顯分毫,直接繞過這句話,繼續問道,“還有沒有別的情況?”
保姆很是認真地想着,過了一會搖了搖頭,“沒有了。”
霍念未見保姆真的找不出來了,大手一揮,警告般的話語落下,“今天的內容一絲都不得透露出去,否則……”
他沒把話說完,但保姆很清楚他的意思,惶恐出聲,“少爺放心,我會忘記今天的事情。”
“下去吧。”
等保姆離開,霍念未坐在椅子上好一會,撥通內線電話,等林銳站在面前,直接下令,“派人暗中盯着剛纔的保姆。”
安笒出事,霍家看似沒什麼變化,可只有親近的人知道,霍家人心惶惶,林銳知道霍念未從來不用無用之功,一時間將保姆當作害安笒的兇手,臉色一沉,“少爺,是不是……”
“不是。”霍念未打斷林銳的話語,從位置上站起,緊繃着脣角,“暗中盯着,只要她沒有提及霍家的事情,其它不用管。”
血珠被吸進鐲子裡,這事情聽起來很是詭異,一旦泄露出去,只怕母親會成爲那些科學怪人的目標,不怕一萬就怕萬一,總要未雨綢繆。
“是。”林銳一聽明白過來,也沒有多問,很快將事情佈置下去。
醫院。
霍念未進入特護病房,看着那守在病牀邊,緊握着母親雙手的身影,眼眶微微一熱,幾天,僅僅幾天時間,一向意氣風發的父親,竟像一個遲暮老人。
霍念未心頭酸澀不已,但還是快步上前,站在霍廷深的身邊,唯恐驚擾霍廷深,刻意放緩聲音,“父親,我有些事情要問您。”
霍廷深有些遲緩地擡頭,看着面前的霍念未,脣邊溢出一絲無力的輕笑,“乍一看,你好像真的長大了。”
他的話語牛頭不搭馬嘴,聽在霍念未的心裡,卻更加酸澀難受。
都說不管孩子多大,在父母的眼中始終都是個孩子,以前父親爲了有更多的事情和母親相處,總是說他是個男子漢,長大了,不能老黏着母親。
那時聽起來,與今日聽起來,卻是完全不一樣的感覺。
霍念未心頭不自覺地升起一抹慌亂,略顯急切地出聲,“父親,母親的事情還有轉機,您不要放棄!”
他怕,怕父親會撐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