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讓我恨你。”安笒睜着黑白分明的眼睛,手掌撐在霍庭深胸口。
兩人曾經有很多很多親密的時刻,就在這個房間、這張牀上,而此時這全部變成煎熬,她覺得自己像是砧板上的魚。
霍庭深一怔,隨即笑了,只是這笑意並沒有到眼底,只是淺淺的一層,像是深冬結冰的水面,薄薄的、卻很冷。
“你什麼時候不恨我了?”霍庭深手指沿着安笒臉部的輪廓一點點下滑,摩挲,“我對你這麼好,你還是要走?”
沙啞低沉的聲音,像是細密的繡花針紮在安笒心口,尖銳的疼痛讓她有瞬間的失神。
是啊,他曾經對她那麼好。
“我要見爸爸。”安笒一字一頓。
霍庭深的手掌從安笒臉上滑落下來,直接落在她頭髮邊上的枕頭上,猛的低頭咬住她的嘴脣,血腥味彌散在兩人的口腔中。
安笒用力掙扎,卻抵不過霍庭深的力氣,屈辱的眼淚掉下來,從眼角順着臉頰。
“別哭——”他吻她的睫毛、她的眼睛、她的鼻子、她脣瓣。
安笒渾身顫抖的厲害,眼淚更是怎麼都止不住。
爲什麼會變成今天這個樣子?
她像是被命運禁錮的羔羊,微弱的反抗顯得那麼微不足道。
“他也這樣親你嗎?”
安笒一個激靈,猛然清醒,雙手用力推開霍庭深,他一個不察,被推了個踉蹌,轉瞬間,安笒已經從枕頭下面摸出一把小巧的黑色手槍,黑洞洞的槍口對着霍庭深的胸口。
“你不要再逼我了!”安笒歇斯底里的喊道,“爸爸在哪裡?把爸爸還給我!”
她會帶着他們離開這個地方,再也不要回來。
霍庭深握着槍口朝着自己心臟的位置挪了挪:“這裡!開槍啊!”
她竟然拿槍口對着他。^
“你、你不要逼我……”
安笒半跪在牀上不停後退,因爲剛剛的撕扯,頭髮凌亂的散在白皙的脖頸上,鎖骨處的青紫吻痕十分明顯,她滿臉淚水,神色慌亂。
“你不要逼我了!”安笒尖叫兩聲,手槍對着電話板一陣“砰砰”的聲音。
震耳欲聾的聲音中,安笒雙手抱住頭髮,嘴裡發出痛苦的嗚咽。
不知道過了多久,周遭重新恢復安靜,她再擡頭的時候,房間裡只剩下她一個,霍庭深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走了。
臥室凌亂一片,她無力的丟開手槍,癱坐在牀上,臉上淚痕未乾。
急速的汽車如鋒利的匕首直直的插進黑夜的心臟。
霍庭深神色冷峻,手指緊緊握着方向盤,手背上青筋蹦起,與其說他氣安笒,不如更多的是在惱自己。
惱此時此刻,他還不捨得勉強她。
不,他不是非她不可。
“半個小時之後,我到。”
霍庭深眸子冷峻,在路口打了方向盤,汽車停在一棟獨立別墅門口,別墅的燈倏地亮起來,才下車,別墅的門已經打開,黃若梅穿着居家的棉布睡衣站在門口,眉眼含春水。
半個小時之前,她都要睡覺了,接到霍庭深打來的電話,開始還以爲自己聽錯了,再三確定他要過來,她歡喜的整個人都要飛上天了。
原以爲此次安笒回來,她靠近他更艱難,沒想到是反推了他一把,當即準備妥當,只等他上門。
“有沒有吃晚飯?”黃若梅巧笑嫣兮,迎了霍庭深進門,看到黑夜中閃了閃的鏡頭,嘴角笑意更濃,“我煲了湯,喝一碗好不好?”
霍庭深一把抓住黃若梅的手腕,將人扯到懷裡,盯着她:“你喜歡我?”
黃若梅頓時臉飛紅霞,嬌羞的“嗯”了一聲,雙臂順勢纏上了霍庭深的脖頸,聲音軟糯嬌羞、無比魅惑:“我願意一直在你身邊。”
霍庭深眼神深邃,反手一推,將人壓在了沙發上,眼睛定定的看着身下的人。
比安笒乖巧比安笒聽話,似乎還要比安笒要漂亮……
看到霍庭深的脣慢慢壓下,黃若梅幸福的閉上了眼睛,從今天開始,霍庭深就是她的了。
一旦她成爲霍太太,絕對不允許任何女人勾引她老公。
可是一秒鐘、兩秒鐘,她忽然覺得身上重量一輕,猛然睜開眼,霍庭深正起身站在旁邊,眼神複雜的看着她。
“怎麼了?我……哪理做的不對嗎?”黃若梅紅着臉咬咬嘴脣,伸手去拉霍庭深的胳膊,卻被他躲開,心中“咯噔”一聲,眼睛裡就蓄滿了淚水,“家主……”
霍庭深眸色冷峻,淡漠轉身:“我走了。”
他開門離去,風從門縫裡吹進來,黃若梅的幾縷頭髮被吹起,眼神漸漸狠厲,黃若梅牙齒在紅脣上咬出血來:“安笒!我絕不輸給你!”
第二天早晨,各大媒體報紙都登出霍庭深夜探黃若梅香閨的頭條新聞,香豔的標題配上可見霍庭深半張臉的照片,,一時掀起軒然大波。
“霍庭深眼瞎了不成……”郝琳琳沒好氣的將報紙揉成一團丟到地上,煩躁的樣子絲毫沒有鏡頭下的高貴樣子。
紙團滾到安笒腳邊,她彎腰撿起來,慢慢展平,看到照片,心口猛然一痛,像是被針扎一樣。
昨天晚上他離開之後,去找了黃若梅?
不舒服的感覺在心裡氤氳而起,可長時間的磨練已經讓她喜怒不形於色,甚至還衝着郝琳琳笑道:“吃醋了?”
“吃醋?我?”郝琳琳點着自己的鼻尖,沒好氣道,“難道該吃醋人不是你嗎?你纔是霍庭深名副其實的妻子!怎麼能允許這樣的女人爬到你頭頂上作威作福?”
安笒低低一笑,名副其實嗎?在她看來,不過是名存實亡而已。
她離開的兩年裡,他不一直都是這樣過的嗎?
見安笒興趣缺缺,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郝琳琳也識趣兒的轉移了注意力:“劇組那邊說要下個月十號見到旗袍成品,五十件,來得及嗎?”
安笒翻了翻桌上的工作日程,稍作沉思,低頭計算了一會兒纔回複道:“沒問題。”
“那就沒事了。”郝琳琳戴上超大墨鏡,又用口罩護住大半張臉,拎起包走人,“有事情隨時打電話。”
安笒擺擺手,坐在沙發上,看着桌上的報紙,鏡頭拉的很近,霍庭深的側臉一如既往的冷峻有棱角,扎的她心隱隱作痛。
她深吸一口氣起身坐在工作臺前,強迫自己全身心投入工作,手裡的筆勾勒出曼妙的線條。
開始的時候,安笒是想分散注意力,不讓自己想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可後來思路打開,她的靈感源源不斷的涌來,整個人都陷入進那一件件美輪美奐的旗袍中,渾然不知道已經接近中午。
霍庭深收購了整棟商場,今天是要籤一個合同,其實這樣的事情,派一個主管來就可以搞定,但他來了。
而且來到了子墨工作室所在的樓層。
隔着碩大的玻璃牆,霍庭深看到和以往任何樣子都不同的安笒,她一手按着稿紙,一手拿着鉛筆,時而蹙眉時而歡喜,整個人像一朵鮮活生動的向日葵,金燦燦的讓人移不開眼睛。
而他之前,竟然從未發現過這樣的她。
安笒畫的投入,一縷頭髮垂下來,落在臉頰上擋住了視線,她擡手撩上去,視線上移,受驚的後退兩步,霍庭深什麼時候進來的,她怎麼沒聽到一點聲音?
“我很嚇人嗎?”霍庭深側坐在工作臺上,抄起桌上的稿紙翻了翻,心中十分詫異,短短兩年時間,安笒是脫胎換骨了嗎?
安笒抿抿嘴脣,看着一步之遙的男人:“什麼事情?”
“我來看自己的太太,一定是有事情嗎?”
霍庭深雙手撐在工作臺上,男性的威壓撲面而來,讓安笒覺得呼吸有些困難。
他滾燙灼熱的呼吸盡數撲在她的臉上,撩撥她皮膚上敏感的神經,一抹紅暈從耳垂蔓延到臉頰。
安笒尷尬的別過頭:“你以前不是這樣的。”
不這麼犀利、不這麼霸道。
“我一直都是這樣的。”霍庭深忽然笑了,露出兩排整齊的牙齒,整個工作室都跟着亮了,可聲音卻是沒有溫度的,“只是對你不同而已。”
可是,你並不珍惜。
安笒心慌意亂,手指撐在工作臺上,眼睛更是不知道放哪裡好,視線忽然落在了茶几上的報紙上。
“放開我!”她一把推開霍庭深,後退兩步整了整自己的衣服,“新歡舊愛,霍總倒是遊刃有餘。”
霍庭深也看到了那張報紙,修長的手指抄起報紙掃了掃,遞到安笒面前:“霍太太沒什麼想說的嗎?”
兩人四目相對,中間隔着薄薄的一張報紙。
他看着她,只要她態度鮮明,他還會像從前一樣對她好。
她也望着他,他和她之間隔着太多錯過和誤會,回不到從前了。
“我不喜歡干涉別人的事情。”安笒推開報紙,走到桌面整理好稿紙,“我要開始工作了。”
霍庭深心口微弱的希望被潑滅,聲音漸冷:“希望你的稿子能讓我滿意。”
“一定竭盡全力。”
霍庭深推門而去,安笒慢慢擡頭,手裡的鉛筆倏地落在桌上,在白色的稿紙上劃出一道淺淺的墨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