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軒屏住呼吸,握緊雙拳,瞳孔放大,緊緊的盯着凌夕,不敢亂動半分,而映入他眼眸的只有凌夕那一雙寂寥又帶着一絲邪魅的鳳眸。
他看呆了……
她很平靜,在她的眸子裡看不到暴怒,看不到悲痛,只一襲如一縷薄冰的寒冷……這樣的女人,總叫人想靠近,卻又不知道該如何靠近。
凌夕擡眸對上月軒的眼睛,有一絲孤寂閃過,眯了眯眼,然後開口道:“怎麼?”
月軒慌張的收回視線,心虛的搖頭,“沒,沒什麼!”可在他的心裡,怎麼會有一種做賊心虛的感覺,在他的潛意識裡,似乎他在背叛對一個女人的忠貞。
女人……還會有什麼女人存在他的記憶力嗎?他的身邊不是從來就只有凌夕一人?可最近總是有感覺……除了凌夕以外,還有一個更重要的女人存在。
“來了!”在月軒沉思之際,凌夕警覺的聲音在他的耳邊迴旋,惹得他忍不住問道:“小夕夕,你說什麼,什麼來了?”
凌夕早就鬆開了月軒,她則盤腿而坐,閉上眼睛,揮舞着手勢,嘴裡還唸唸有詞,似是在念叨着什麼咒語,很快,在她的指尖便有微弱光圈出來,緩慢往上飛,最後越變越大,幾乎將整個石屋都籠罩了。
小夕夕到底在幹嘛,爲何要這麼做呢?
就在月軒感到無比詫異的時候,他立刻閉上了嘮嘮叨叨的嘴巴,豎起他敏銳的耳朵,細細傾聽外面的一舉一動,能聽得一清二楚,憤怒之氣,頓時指數上升。
“族長,我們就這樣一舉攻進去,殺他們個片甲不留。”某狼妖說……
“不可,族長,我們最好是從長計議,月軒殿下可不是好對付的角色,我們可是會隨時全軍覆沒的。”
“膽小鬼,你不敢上就滾一邊去,爲了我們狼族的榮譽,就算讓我們去死也在所不惜。”
“你說什麼,誰是膽小鬼,你有本事再說一遍……”
……
外面的狼妖們嘰嘰喳喳的爭鬥着,就要不要使陰招將月軒和凌夕一舉攻下爭執不休,最後幾乎同族人都快動手打起來,狄老才氣勢洶洶的阻止,道:“好了,連本族人都如此不團結,又談何將我們狼族發揚光大。”頓了一下,又道:“你們幾個,先用狼煙圍攻,等他們都徹底昏迷了,再將他們抓起來,記得,要活捉……”
“是”
“小夕夕,狄老那老傢伙要帶狼妖圍攻我們了,我們得趕緊逃啊……”月軒的耳朵是西陵大陸最靈敏的,就算距離遠,只要他想要聽到的事,都能聽得一清二楚。
他聽到了狄老的陰謀詭計,緊張的催促着凌夕,想要帶凌夕趕緊的離開,沒想到這個臭老頭,看着爲人正直,沒想到背地裡竟幹這樣齷蹉的事。
他就感到很奇怪,臭老頭怎麼會好端端的邀請他們參加狼族的大典,分明就是有詐,還是那麼陰險狡詐,可比他堂堂白狐殿下要狡猾多了。
若非答應了孤影,他真想衝出好好教訓那些狼崽子,不知天高地厚,連他堂堂月軒殿下都敢欺壓上來,可別逼得他出手,一出手,他們可真完蛋了。
哼。
凌夕打坐無動於衷,月軒也拉不動她,怎麼拉她都是紋絲不動,像是千斤重的雕塑那樣,他一急,鬆開拉住凌夕的手,一聳肩,拍胸道:“好,本殿下今天就跟你們決一死戰,再也不管孤影那傢伙了……”
正想要衝出去,凌夕拽住了他的手,睜開了眼睛,微微挑高眉頭,望向月軒,道:“你忘了我說的話?”
“嗯?”月軒蹙眉詫異,一臉的愕然,他怎麼好像想不起來小夕夕說過什麼,小夕夕說過什麼嗎?他的腦袋瓜子不好使了……
“想知道爲什麼,那就安靜些……”凌夕面無表情,聲音無比冷厲的響起,給人感覺很沉穩,很淡定,就似外面的狼妖想要攻擊的人根本與她無關。
“可是……”月軒急急的說出來,凌夕卻又再次閉上眼睛,當作什麼也沒聽到,鎮定得讓人汗顏……
他對凌夕無可奈何,唯有也盤腿坐在地上,撅起嘴巴賭氣道:“我不管了,我再也不管了,隨便那糟老頭愛怎麼着怎麼着,反正攻進來了,我第一個滅了他,哼。”
久久的……並沒有一個狼妖能攻進來,打鬥的聲音也只在外面徘徊,有些激動,激動過後是消極,再之餘就是抓狂……全體狼妖居然抓狂了。
“這石屋到底是什麼鬼玩意,怎麼比鐵籠子還牢固,砍都砍不斷,狼煙都放不進去,還會把我們給反彈……”
“讓我來,我就不信我的狼錘都砸不爛,呸呸呸!”
“得了你,我的鬼影狼爪都沒奈何不了,你的破狼錘有什麼用……”
……
狼妖們對凌夕所在的石屋實在是沒辦法,不管用什麼辦法,都沒辦法攻進去,功力不夠的狼妖,碰到石屋瞬間就會被反彈出去,有些功力的狼妖,至少還能站穩腳跟,不被反彈。
這真是奇怪了,明明就是屬於他們狼村的石屋,怎麼有這麼一個奇怪的石屋,他們居然也不知道,太奇怪了。
“住手!”狄老蹙着眉頭,也看出了端倪,非要說石屋奇怪,還不如說是裡頭的人築起了防護,讓外頭的人根本就攻不進去,果然是不簡單的人……
“族長!”狼妖們都要怨氣,他們人數衆多,連裡頭的兩個人都搞不定,真不是太丟人了嗎?
“回去,今夜的事,就當作什麼事都沒發生,好好準備七日後的成人洗禮大典,好好宴請月軒殿下和凌夕姑娘……”狄老深思過後,纔有這樣的決定。
目前而言,也唯有這樣做才行,希望今夜的事不會惹怒裡頭的兩個人,希望能拖住這兩個人。
“族長!”狼妖們都不願意回去。
狄老繃着臉,一聲叱喝:“都回去,誰若不遵從命令,族規處置!”
狼妖們不敢再違抗狄老,紛紛都撤退了,狄老在離開前,又看了一眼石屋,難得的兩個藥引,怎麼可能輕易就讓他們離開,便再多等待七日。
這個靈之杖是狼族族長一代代傳下來的寶物,而這件寶物,每年到了狼族成人洗禮大典,都會發生強烈的光,他也是近期才知道,原來在成人洗禮大典之日,也是陽氣和陰氣最重的一天,靈之杖因爲有所感應,所以會有甦醒的跡象。
他大膽猜測,在大典之日,陽氣陰氣最鼎盛之際,以萬人之血徹底的將靈之杖喚醒……也就是在那一日,除了他以外的萬物都得死,哈哈哈……
帶着陰霾的笑聲,狄老消失在夜色中,走進狼頭形狀的雕塑,他得最後再去見她一面……似乎除了他以外,並沒有人知道……裡面其實是一個密室,密室裡總會在半夜傳來哀嚎的聲音……
石屋裡頭,月軒對於狼妖們突然的撤退感到奇怪,他站了起來,又細細的聽着,確定是真的都撤退了,才道:“不會吧,真的都走了啊?爲什麼呢?”
月軒驚的想起了凌夕,還要她指尖彈出的光圈,皺着眉宇,眼眸中凝滿擔憂,緊緊的鎖住凌夕,凌夕似乎感受到月軒的擔心,睜開了眼睛,道:“就對我這麼好奇?”
“呃……”月軒愣了一下,蹲到凌夕的面前,很認真的看着她,很認真的問道:“你早就知道他們會半夜襲擊我們?你是故意接受狄老的邀請?”
半晌,凌夕擡起頭來,她的眼中是平靜的暗涌,嘴角是冷豔的惑世笑容,紅脣輕啓,“若非如此做,狼族恐怕將很快消失……”
“消失?”月軒覺得眼前的凌夕冷酷得讓人有些寒顫,但他卻不認同凌夕的話,她難道不知道,狼族對於孤影來說是怎樣的存在嗎?“小夕夕,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你要欺騙自己到何時?”凌夕反問,臉上的表情冷寒如冰,她可不會真的傻到相信,相信月軒真的什麼都不知道,他爲了維護孤影,寧可當作一個傻子嗎?
她實在是想象不出來,像月軒這樣一個善良的男人,若是恢復了記憶,若是將體內沉睡的九尾狐甦醒了,將會是何等的恐怖?真的會殘忍的毀掉整個西陵大陸嗎?
月軒聽到凌夕的話,抿緊了脣瓣,眉宇間下意識的皺緊,他並非全都不知道,不過是一直裝傻罷了,當天空中帶着凌夕飛過狼村,他便感受到狼村的氣息不對勁。
一片寸草不生,不過是一個月的時間,若非發生了什麼事,豈會落得寸草不生的地步?他一眼便注意到了狄老手中的靈之杖,他也並非第一次見。
只不過這次再見靈之杖,他分明感覺到靈之杖似乎有了一些靈性,而並非如從前一般,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柺杖。
他對靈之杖並不是很瞭解,所以並沒有將所有的事都和靈之杖聯繫起來,但狼村的寸草不生又該作何解釋?直至狄老眼中透過的那一絲陰寒……
他有預感,整件事跟狄老脫不了干係,這樣的想法也僅僅在他的腦海裡停留不過幾刻鐘,很快就被他抹去,因爲……這並非他能插手的事,他插手狼族的事,那等於和孤影決裂。
孤影是他一世的好友,他不會去傷害孤影,即使讓他對狄老的事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那也無所謂。
“狄老手中的靈之杖,你可認識?”凌夕見月軒抿脣不說話,開口反問,她也知道月軒是想要維護狄老的原因也是因爲孤影,可盲目的維護,將給這個世界帶來威脅的話,她絕對不允許。
她在乎的人都生存在這個世界,她必須保證這個世界不受任何人的威脅,包括孤影想要維護的狄老……
月軒猶豫了一會,纔開口道:“見過幾次,只知是狼族代代相傳的寶物……”頓了一下,擡眸,細細看着凌夕,道:“你說那寶物叫靈之杖?那麼……你知道那寶物的由來?”
“是!”凌夕不否認,並且將靈之杖的相關全都說給了月軒聽,已經到了這個地步,並沒有隱瞞下去的必要,只想知道狄老手中的靈之杖到底有無甦醒過來。
不過看情形,應該是還沒有,否則……怎麼會連她一個防護光圈都無法擊潰?
月軒聽到凌夕對靈之杖的解說,一臉不可置信的模樣,並沒去想過,那麼普通的一個拄杖,竟是那麼的危險,那麼……“你是想說,狄老想用靈之杖統治整個西陵大陸?所以……所以他不惜犧牲自己的同伴,所以……所以狼族的狼妖會越來越少,狼村還寸草不生……這一切都是因爲狄老?”
他都接受不了的事,他想象不出來,孤影又該如何接受?孤影的父親留給孤影的一句話,偏偏是讓孤影不要恨狄老,永世站在狄老這邊維護狄老。
上天爲何如此捉弄人。
“是!”凌夕回答得很決絕,這件事她是管定了,有必要的話……她會殺了狄老,就算孤影恨她,她也會親手殺了狄老……
“不,不可能,那糟老頭怎麼可能那麼狠心對待自己的同伴,怎麼想也覺得不可能的……”月軒就像是在替孤影辯解着,他此刻形如孤影。
“呵!”凌夕冷笑一聲,道:“不可能?若是不可能,狄老當初又爲何會狠心將孤影的父親殺死?你當真覺得是因爲孤影父親犯了族規?”
關於孤影父親的事,也已經在她懷疑的行列,一個父親,真的可以狠心的殺害自己的孩子?就連她這個沒有心的人,就算是面對寵兒,更多的還是憐愛。
又何況,狄老是個正常人。
這個事,直接將月軒打擊得與撅不振,他跌坐在地上,想到孤影聽到事實真相那驚愕的表情,那糾結的表情……他替孤影心痛着,低聲呢喃着:“若是孤影知道,他又該如何面對?”
至此,只聽到凌夕傳來一聲:“很快,我就會證明我說的都是真的……”接着,她便躺下閉上眼睛睡着了,她從不爭論沒有結果的問題。
狼族的陰謀,狄老的陰謀,該終結了。
月軒一夜都在嘆息,他輾轉難眠,雖然他很想顧及孤影,但狄老手中的靈之杖存在很大的威脅,若真是放任不管,將來也難保會危害整個西陵大陸,乃至他們的狐族。
可他又該如何辦?
這一夜,月軒就是在無比糾結的心境中度過的,一早就有狼妖的呼喚他們起牀,凌夕倒還是像什麼事都沒發生的樣子,月軒顯得有些倦意。
狄老見凌夕和月軒都出來了,獻殷勤的走上前,友好的問候幾句道:“月軒殿下,凌夕姑娘,昨夜睡得可還好?應該沒什麼打擾到二位吧?”
凌夕冷眼瞥過去,言語噙滿了嘲諷道:“狄老覺得會有何打擾到我們?”她不過是在暗示昨夜的事,倒是沒有明確的說出來,不過這樣提醒,明眼人都知道說的是什麼事。
狄老一愣,尷尬的笑了笑,說:“凌夕姑娘真會開玩笑,呵呵呵!”頓了一下,道:“我讓他們幾個帶你們四處轉轉,熟悉熟悉我們狼村。”
凌夕倒是懶得繼續搭理狄老,拒絕道:“不必!”繼而扭頭看向月軒,月軒魂不守舍的樣子,她有意的說:“不走嗎?”
月軒躊躇了一會,又看了狄老一眼,這纔跟上凌夕走了,將衆人都拋之身後。
在他們走後,狼妖們都嘀咕起來,生氣得很,因爲凌夕的態度太囂張了,完全不將他們的族長放在眼裡,自是覺得一肚子怒火,礙於狄老不讓他們生事,他們也只好忍了。
狄老看着凌夕的背影,真是囂張的女人,一團的怒火在他的心頭打轉,但是他必須忍,忍過這一時,看看日後還有誰敢欺在他的頭上。
拳頭握緊……他的王者時代就快來臨,讓他好好期待一下吧……
凌夕和月軒兩人在狼村四處轉悠着,身後有幾個小羅羅在監視着他們,他們倒是懶得理會,照舊逍遙自然的模樣,全然不把狼族放在眼裡。
月軒自從昨夜知道了狄老的真面目後,他始終難以釋懷,整天都神魂顛倒的,凌夕也出奇得沒有再對他說任何事,也並沒故意去跟他說話。
走着的時候,正好走到狼頭形狀的標誌性雕塑,凌夕有意的擡頭看了一眼,最後裝作沒事人那樣,帶着月軒又轉悠到別處了。
就這樣連着好幾天,凌夕都並沒有特別的每天都帶着月軒出去轉悠,狄老見凌夕也沒有特別之處,倒也放鬆了警戒,殊不知……他每天夜裡,讓狼妖們監視的人,不過是幻術的人偶罷了。
至於真正的凌夕,早就出外調查……直至臨近成人洗禮大典的前兩天,凌夕出去還沒一會就回來了,月軒這些天都沒有跟着出去,倒也覺得奇怪。
“怎麼了嗎?”幾天的緩解,月軒終於願意開口說話。
“跟我來。”凌夕的表示顯得嚴肅,半響,見月軒還在發愣,不等他反應過來,扯着他就往外去,外面狼妖們完全沒有察覺到他們出去。
月軒就這樣被凌夕扯了出來,到了狼頭形狀的雕塑下面,只見凌夕仰頭看着巨大的雕塑,神情很凝重。
“小夕夕,到底怎麼了。”月軒好奇的問。
“噓……”凌夕輕聲着。
兩人都安靜下來,裡頭便斷斷續續的傳來一陣陣的聲音,“嚎嚎嚎……”這樣的聲音讓人毛骨悚然,是那樣的淒涼……
“這是……”月軒實在不解。
“進去吧,想必……會有意想不到的事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