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父親說的是。”
姜遠並不怎麼在意自己的排名,聞言也不多說什麼,只是附和了幾聲,隨即岔開話題道:“您也別光說我,您自己不也上榜了嗎?而且還是排在第三十七位,這排位比我可強得多。”
“不出意外,今天之後,您在晉陽城中的影響力肯定會快速上漲。到時候,上趕着巴結您的人怕是能從東門排到西門。”
“呵巴結的人再多又有什麼用?那都是虛的。真要出了什麼問題,想要找他們幫忙,怕是跑得比兔子都快。”姜定山不以爲意地嘀咕了一句,隨即話鋒一轉,“你那邊怎麼樣了?吳王府的改造完成了嗎?”“快了。”姜遠隨意找了個僻靜的地方,擡手佈置了一個隔音禁制,這才繼續用傳訊靈珠和父親交流,“我已經全部規劃好了,主要部分也已經改的差不多,剩下的細枝末節自然會有人處理,最多兩天就可以
搬過來了。”“這速度,還真是夠快的。”姜定山感慨了一句,“不過你辦事,我也放心。那邊我就不去過問了。對了剛纔你姑姑給我傳來消息,說他們一家四口已經在路上了,再過兩三天就到了,正好能趕上我們開府
。你發請帖的時候可千萬別把他們給漏了。”
“放心,忘不了。”姜遠點了點頭,隨即忽然想到一件事,問道,“父親,忠武侯府那邊要不要送請帖?”
傳訊靈珠對面停頓了片刻,隨即傳來斬釘截鐵的四個字:“當然要送。”
“好,我明白了。”
姜遠微微垂眸,平淡的臉上帶着股冷意:“父親,姜定北的那些餘黨,您想要怎麼處理?”
傳訊靈珠對面再次沉默了片刻,緊接着,姜定山彷彿帶着些許疲憊的聲音傳來:“只要不是冥頑不靈的,就放他們一條生路吧別留後患就行。”
姜遠沉默了一瞬,隨即點了點頭:“我明白了。”
“兒子,這些事情……”
姜定山似乎有些話想說,說到一半,卻又彷彿卡住了一般,愣生生停在了半截,轉而化爲了一聲幽幽嘆息。
“算了靈兒的情況已經好轉了,你有空回來看看她。”
“好的。”姜遠眼眸微垂,眼底浸透着別人看不透的思緒,聲音卻依舊輕鬆而溫和,“父親,我沒事,您沒必要擔心我。好好照顧姐姐,我處理好這邊的事情,就立刻回來。”
“那就好。我就在潛淵閣等……”姜定山說着,聲音忽然頓了一下。
片刻之後,姜定山的聲音再次從傳訊靈珠中傳來:“剛纔你白伯伯給我傳消息約我出去喝酒,說是要慶祝我登臨天人榜,還請了不少人。我得過去一趟,就不跟你說了。”
“好。”
姜遠隨口應了一聲,然後順手把傳訊靈珠掛回了腰間,撤掉隔音禁制就準備離開。
然而,沒等他跨出兩步,傳訊靈珠忽然再次亮了起來。
姜遠神識一探,依舊是父親姜定山的聲音。
然而,這一次,他的聲音中帶上了幾分沉痛。
“小遠,別忘了明天要去給靈兒父母掃墓,記得早點回來。”
姜遠沉默。
過了片刻,他纔回了一個字:“嗯。”
……
忠武侯府,外院書房。
陽光透過洞開的窗櫺灑落,將幽靜的書房照得透亮。
陽光的陰影中,漆着黑漆的書架從地面一直延伸到屋頂的橫樑下,一排一排,一直延伸到了書房深處。書架上,一卷又一卷的竹簡,卷軸,玉瞳簡整齊排列,密密麻麻,彷彿看不到盡頭。
書房中央,一座巨大的沙盤橫陳在地,上面丘陵起伏,山川環繞,赫然是整個大獠的縮影。
沙盤旁邊的桌案後,姜斌穿着一襲暗紅色的蟒袍正身而坐,右手拿着一個玉摺子,微側着頭正自出神。
仔細看去,那玉摺子潔白如玉,上面有古樸的金色花紋環繞,一行行字跡清晰地顯現其上,赫然是幾乎人手一本的“大獠風雲錄”。
一個清瘦的黑袍人拿着部竹簡從書架中走出來,見到這副畫面,頓時神色一動,露出了幾分微妙之色。他步履輕緩地走到桌案旁,隨手找了張椅子坐下,淡淡道:“後悔了?”
姜斌回過神來,側頭看了他一眼。“後悔談不上。”他隨手放下大獠風雲錄,微沉的眉宇透着股沉肅和冷凝,“定山這孩子城府太淺,太容易相信別人,凡事都憑着自己的心意行事,絲毫不考慮後果,這樣的性格根本就不適合成爲這忠武侯府
的主人。就算他在修煉上的天賦再高,也只能成爲一把利劍,而非領袖。我不覺得自己的決定有錯。”
黑袍人看着他,目露戲謔之色:“可你沒想到,輸的居然會是姜定北。”
這一句話,如同一柄利劍,直戳人心。
姜斌眉峰一抖,臉色頓時變得有些陰鬱。
黑袍人沒有看姜斌,隨手翻閱着竹簡,一心二用地說道:“我早就說過,姜定北這小子太過貪心,註定走不遠。如今也不過是證實了我的判斷而已。”
姜斌一梗,過了好一會兒,才說道:“可你也說過,定山這孩子太過簡單,一眼就可以看透,很難在這修行界生存。”“很難生存和註定走不遠還是有區別的。”黑袍人不以爲意,“沒有城府可以培養,太過簡單直白,自然會有時間打磨,只要他活的夠久,總有一天會變得足夠謹慎,足夠成熟。唯一的問題是,他究竟能不能
撐到那時候,這其中不確定的東西實在太多。但是姜定北……”
黑袍人頓了頓,神色終於認真了幾分:“他有韌性,有毅力,有魄力,有足夠的領導能力,心也夠狠,是個成大事的人。可是,他的心太貪。”“你要明白,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忠武侯府在大獠的確是權貴,出了大獠,卻根本不算什麼。就他這種性格,如果真的繼承了忠武侯府,你以爲他會安於現狀嗎?會跟你一樣矜矜業業地暗中壯大忠武侯府
的勢力嗎?”
“他絕對不會。”
黑袍人的聲音舒緩,卻有力,一字一句,彷彿重逾千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