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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暗了又亮,不知不覺,一夜的時間悄然過去。
黎明時分,山鷹戰團駐地已經早早地熱鬧了起來。
呼喝聲,嘈雜聲透過院牆隱隱傳來,沖淡了院內凝滯的氣氛。
“文公子,關山無能,辜負了公子的信任。這枚凝萃丹,您還是收回去吧~”
關山雙手託着那個裝有凝萃丹的白玉瓷**,臉色難看地低着頭,聲音有些艱澀。
這位向來以作風強硬著稱的山鷹戰團團長,此刻的態度卻低弱地近乎臣服。
在他上首的位置,正坐着一個容貌俊秀的年輕公子,氣度高貴無比。
他看上去不過十六七歲,卻已經有了凝元境後期的實力,一身元力渾厚紮實,小小年紀就已經有了不凡的氣勢。
仔細看去,他身上的華服皆繡着暗紋,行動間隱隱閃着流光,竟全部是價比黃金的符文布,就連腰間掛着的配飾,都是靈玉。這一身置辦下來,起碼得一兩千金銖。
很顯然,關山口中的這位文公子,出身來歷必定不凡。
在他身後,還站着兩個凝元境後期的護衛。
他們身着暗藍色戰鎧,身材精瘦,眼神卻凌厲異常,周身血光隱隱,煞氣繚繞,透着危險氣息,一看就是在最危險的環境中淬鍊出來的,精英中的精英。
山鷹戰團的那些戰修跟他們相比,就跟小雞仔一樣稚嫩無害。
關山毫不懷疑,一旦他表現出任何異常,這兩人都會毫不猶豫出手。哪怕他擁有凝元境巔峰的實力,在這兩人面前,只怕也絕對佔不到任何便宜。
“你剛纔說的那個年輕人,是叫姜遠對吧?”
大概是關山的話引起了文公子的注意,他把玩茶盞的手微微一頓,不僅沒有接關山手裡的凝萃丹,反而問起了姜遠。
“是。姜遠是姜定山的兒子,原來聽說是個紈絝,誰知居然深藏不露。我看姜氏工坊裡的那幾個煉器師,對姜遠的態度,甚至比對姜定山還要恭敬。”
關山不敢隱瞞,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
“有意思~”
文公子眉毛一挑,露出一絲興味的笑意。
原以爲不過是件小事,如今看來,倒是變得有趣了一點。
“文公子,凝萃丹……”關山託着凝萃丹,遲疑着開口。
文公子瞟了那個白玉瓷**一眼,不在意地說道:“今天本少爺心情好,就不跟你計較了。凝萃丹不用還,你不管用什麼方法,只要把任務完成就行。”
“這……究竟該怎麼辦,還請文公子指示。”
“這都用我教你?”文公子不耐煩地皺了皺眉,“明的不行就來暗的,直接蒙面殺過去也好,在半路埋伏也行,再不濟,下毒都行。這種事別說你沒幹過。”
他的語氣輕描淡寫,彷彿在他眼裡,毀掉姜氏根本不算什麼。那語氣,就像只是在說明天午飯吃什麼一樣。
聽到這話,關山渾身一顫,不由自主地低頭道:“是,在下明白了。”
關山不會忘記,眼前這位爺雖然出身高貴,看起來也氣度不凡,但在外的名聲可不怎麼好。
整個南煌城範圍內,誰不知道“文三公子”的名號?
身爲南煌文氏嫡系第三子,這位爺從出生起就身份尊貴,享有無數常人難以想象的資源。而他本人天賦也算不錯,年紀輕輕就有了凝元境後期的修爲,在年輕一輩中也算是個人物。
可就是這樣的人,卻偏偏是個暴虐的性子。但凡惹了這位爺,哪怕只是說錯一句話,都有可能死得悽慘無比。
仗着出身,這位爺在南煌城可謂是橫行無忌,不知多少人對他敢怒不敢言,生怕成爲他下一個目標。
而他關山,甚至連敢怒不敢言的資格都沒有。
別說他了,就連整個山鷹戰團,這位爺想滅的話,也就是一句話的事。
幸好這位爺今天心情好,否則他現在只怕麻煩大了。
一時間,關山心裡慶幸不已。
“關山,別怪我沒提醒你。你這次只有一天時間,一天後,如果還沒完成任務……”
文公子挑了挑眉,看向關山的表情透着深意。
關山頓時一個激靈,下意識地挺直了身體,連聲保證道:“文公子,您放心,這次絕不會再有失誤!”
“這就好。去吧~”
文公子隨意地揮了揮手,隨即端起茶盞,淺淺抿了一口。
關山趕緊施了一禮,躬着身體向後退去。
誰知,就在這時,忽然有說話聲從不遠處傳來。
“嘖~這什麼茶,這麼難喝?”
這聲音平淡無奇,聽起來就像是隨意抱怨了一句,可在如今的情況下,卻不啻於平地驚雷。
關山心理咯噔一下,瞬間提起了十二萬分的警惕。
“誰?!”
他猛地轉身拔劍,劍尖直指聲音的來處。
與此同時,凝元境巔峰的威勢仿如旋風般驟然擴散。頓時,肅殺之氣升騰而起,彷彿連燈光都變得黯淡了起來。
隨着威勢蔓延,不遠處花廳裡,一個身穿青色長袍的人影頓時變得顯眼起來。
這人隨意地坐在圓桌後,正皺眉看着手中的那盞茶,似乎有些後悔剛剛嘗的那一口。
看他那態度,顯然,無論是關山的質問,還是屋內蔓延的威勢,都沒能對他造成任何困擾,悠閒愜意地就跟在自己家一樣。
哪怕屋裡的氣氛已經凝滯地能滴出水來了,也絲毫影響不到他的身周,彷彿有一道無形的屏障,將兩者徹底隔離一般。
比起文公子,他身上的長袍材質樣式都很普通,在隨便一家成衣店裡都能買到。然而,他身上的氣質,卻並沒有因此而有半分遜色,那種自信和冷靜,那種尊貴和淡漠,比起文公子勝出得不止一籌。
跟他一比,文公子那一身華貴的裝束,反倒變成了虛張聲勢。
這人,就算化成灰,他都認識。
“姜遠!”關山一臉震驚,“你怎麼進來的?!”
山鷹戰團駐地裡有多少崗哨,守衛有多森嚴沒有人比他更清楚。
哪怕現在時辰還早,戒備也不會有半點放鬆,就算是他自己,都沒有自信能不驚動任何人潛入這裡,姜遠究竟是怎麼做到的?
他又在這裡坐了多久?聽到了多少?
仔細一想,關山頓時覺得毛骨悚然,不寒而慄,連身體都僵硬了。
姜遠擡眸,隨口道:“我想進,自然就進來了。”
說着,他垂下眼眸,瞥着白瓷茶盞中淺綠色的茶水,考慮着等這次事情結束,他要不要自己去找棵靈茶樹培育一下。
上輩子喝慣了下面進上的極品靈茶,再喝這種普通靈茶,簡直是種折磨。
他記得,距離春山鎮兩千裡外的黃山城,似乎就有一棵百年靈茶,現在應該還沒被人發現。要不要去挖回來?
姜遠眼簾微闔,堂而皇之地開始走起了神~
“你就是姜遠?姜定山的兒子?”文公子微微眯眼,身體無意識地坐正了幾分。
“是我。”
姜遠點了點頭,態度隨意地就像是在跟人閒話家常。
隔着多寶閣,他的視線在文公子臉上轉了一圈,旋即收回,心底卻暗暗冷笑了一聲。
他就知道姜氏的麻煩不會這麼容易就結束,卻沒想到今天居然還有意外收穫。
上輩子,他花了足足二十年,才查清楚姜氏破滅的真相,又花了十年,才終於爲父親和姐姐報了仇。那時候,父親和姐姐屍骨已寒,他自己都已經是靈臺境後期了。
而造成那一切的,就是眼前的這個年輕公子,南煌文氏的嫡系三子,文睿晗。
他本打算殺了關山之後再去找他,誰知他居然自投羅網了。
看來,連老天爺都站在他這一邊。
“膽色不錯~”文睿晗挑了挑眉,眼底掠過一絲寒光。
姜遠的行爲,在他看來已經算是挑釁。他倒是真的很久沒碰到過這種事情了,久到隨便什麼人都敢來找茬了!
他還真就不信,區區一個凝元境初期的修士能翻出什麼浪來。
就算關山把姜遠的戰鬥力吹得那麼厲害又怎麼樣?他身後也還有兩個真正從屍山血海裡殺出來的護衛在,難不成姜遠還能比他們更強?
他這麼想的時候,自然不會知道,自己早已經在姜遠必殺的名單上。
文睿晗在心底冷笑了一聲,嘴角緩緩勾起一絲詭異的弧度:“關山,遠來是客。既然姜公子已經來了,你就替我好好招待招待他。”
“是,文公子!”
關山猛地回神,看向姜遠的眼神驟然冒出寒光。
文公子的話提醒了他,這裡可是他的地盤,是他的戰團。他有什麼可擔心的?
何況這裡還有文公子在,姜遠今天必死無疑!
“姜遠,你居然敢孤身闖進這裡,真不知道該說你膽子太大還是太蠢。”關山一聲冷笑,“這裡可是我戰團的駐地,山鷹戰團三百戰修全在這裡,你插翅也難飛。咱們今天就把新仇舊恨好好算一算!”
“的確是該算一算了~”
姜遠挑眉,眼底掠過一絲微不可查的冷意。
他今天就是來算賬的。不過,怎麼算,就由不得關山了~
“狂妄自大也要有個限度!”關山根本沒把姜遠的話放在眼裡,臉上的冷笑更甚,“再等一會,我倒要看看你還怎麼囂張得起來!”
“你跟他廢什麼話?還不快點動手?!”
文公子不耐煩地催促道,那眼神,就好像姜遠已經是個死人。
關山聞言,頓時不敢再廢話,乾脆利落地朝外面一揮手:“來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