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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友，你剛纔說的廣寒仙宮……我，似乎隱約有所聽聞，不知，能不能詳細說說？”
太陰~道尊猶豫半天，才小心翼翼地開口，試探似的說道。
姜遠瞥了他一眼，眼神中帶着一絲莫名的意味：“傳聞，那名爲‘廣寒仙宮’的勢力之中，有一處禁地，據說無論何人，只要能開啓禁地，便是廣寒仙宮真正的主人。而那廣寒仙宮的歷任宮主，素來以護法自稱……”
話未說完，太陰~道尊的身形忽然一晃。
“喀嚓！”
一聲脆響。
太陰~道尊纖細的手指在不知不覺中攥緊，手下堅硬的洪荒白玉扶手驟然被捏成了碎片，在一連串清脆的碰撞聲中掉了滿地。
而她本人，卻彷彿渾然未覺似的，依舊瞪大了眼睛看着姜遠，眼神空茫。
姜遠止住話音，視線落在太陰~道尊的臉上。
“一定是清韻……一定是她……”
不知什麼時候，太陰~道尊的眼中已經浮起了一層朦朧的霧氣，仿如蝶羽般的睫毛微微顫動，神色似悲似喜。
這一刻的她，再也沒了一開始的清冷和鎮定，翻騰的情緒彷彿要從那雙眼中溢出來似的，看起來格外脆弱。
見狀，姜遠心中瞭然，眼底閃過一絲莫名的感慨。
垂下眼眸，掩去了眼底的情緒，他隨手捏了個靈果在手中把玩，給太陰~道尊留出了足夠的時間和空間。
看太陰~道尊這反應，他就明白，她恐怕真的是他猜測中的那位，三千年前，曾經叱吒風雲，號稱女修第一人的“極夜道尊”。
傳聞中，極夜道尊玉骨天成，有仙人之姿，與當時太玄無極仙宗的“嫏嬛道君”並稱爲修行界第一美人。
然而，她被成爲女修第一人，卻與她的美貌無關，而是因爲，她開創了當時修行界中絕無僅有的，唯一一個純女修門派，廣寒仙宮！
這在當時以男修爲主流的修行界中，簡直是一項開天闢地般的壯舉！
廣寒仙宮成立當日，幾乎整個修行界都被震驚了，很多人甚至以爲她瘋了。
後來，在廣寒仙宮成立的最初兩百年裡，極夜道尊幫助和收容了無數女修，以閃電般的速度，從別人口中的笑話，成長爲了一個舉足輕重的大型勢力。
也正是在那之後，女修在修行界中的地位才急劇提升，甚至打破桎梏，擁有了跟男修一樣繼承家族和勢力的權利。
在極夜道尊還活着的年代裡，她在女修中的號召力簡直無與倫比，就連很多超級宗門中的女修，都把她當成偶像，其風頭之勁，堪稱前無古人，後無來者。
哪怕是姜遠上輩子，雖也是個傳奇人物，但跟她相比，也還是差了一籌。
即便到了現在，廣寒仙宮早已沒落，在女修中的名聲卻依舊還在。絕大部分女修雖然未必會選擇加入廣寒仙宮，但在遇到廣寒仙宮門人的時候，看在她們先輩的份上，卻也總是願意客氣幾分。
當然，極夜道尊的名聲，更多是時事造就的，單論實力的話，當初的姜遠比她可強了不止一籌。
不過，即便極夜道尊的實力比起名聲有所不如，也抹殺不了她曾經的成就。
姜遠記得，他姐姐可一直都是把極夜道尊當成自己偶像的，如果她真的得到了極夜道尊的傳承，還不知道得高興成什麼樣呢~
不過，極夜道尊的傳承……
想到這裡，姜遠臉色一沉，眼底驀然染上了一絲凝重。
在普通修士眼裡，極夜道尊或許只是個傳奇人物，對於她的死，也幾乎沒什麼概念。然而，姜遠曾爲道尊，卻聽說過這其中的內情。
極夜道尊可不是正常死亡，而是死在三大仙宗之一的太玄無極仙宗手中，而且是被三位道尊圍攻致死，可謂是死得極爲悽慘。
只不過，因爲涉及到三大仙門和道尊強者，修行界對此事一向諱莫如深，如今知道這件事的修士更是少之又少。實力不夠的修士，連聽說這件事的資格都沒有。
從某個角度來說，極夜道尊可以說是個悲劇性人物。
而極夜道尊的傳承，同樣是個麻煩。
當然，是麻煩，同樣也是機遇。
據他知道的消息，極夜道尊當年之所以會被太玄無極仙宗三位道尊圍攻，完全是因爲她手中掌握的傳承。據說，那是一個上古傳承，而且是一個完整度相當高的上古傳承。
傳承的具體情況，姜遠並不是很清楚，當年具體發生了什麼事情，他同樣並不清楚。
不過，修行界的事情，萬變不離其宗，哪怕不知道具體情況，也不妨礙他進行推斷。
說來說去，不過是懷璧其罪而已，就跟上輩子的他一樣。
同樣是身懷重寶，引人覬覦，以至於被人圍剿，重傷隕落。他們的經歷，何其相似？
只不過，他姜遠因爲仙經的關係，得到了第二次機會，而極夜道尊，卻只剩下一縷殘魂苟延殘喘，甚至連真實的名號都不敢宣之於口。
然而，對比之下，極夜道尊卻又是幸運的。
即便她已經隕落三千年之久，廣寒仙宮依舊還在，甚至依舊有人惦記着她，等着她，或者她的弟子迴歸。
而姜遠……
他當年還活着的時候，想他死的人就不計其數。在他得到仙經的消息外傳之後，更是沒有一個人站在他的身邊，完全是衆叛親離，比起極夜道尊，又是何等的悽慘和落魄？
相比起來，姜遠還真不知道，他跟極夜道尊，究竟誰更幸運一點~
一時間，他那雙如幽潭般深不見底的雙眼中思緒流轉，竟罕見地出起了神，就連周身的氣息，都少了幾分森冷威嚴，變得柔和了不少。
“道友……不管怎麼樣，多謝道友將此事告知於我……”
太陰~道尊的聲音忽然在耳邊響起。
姜遠下意識擡眸，目光落在了她的臉上。
畢竟是歷經世事沉浮的道尊，只過了這麼一會，她就已經重新恢復了鎮定，只是那臉上，難免仍帶了幾分悲色，眼底深處，也殘留着一抹悽愴。
很顯然，即便過了這麼多年，當年的事，依舊是她心口的一道傷疤，一旦觸及，就是撕心裂肺的痛。
廣寒仙宮當年那些姐妹，於她來說，大概就跟父親姐姐之於他是差不多的吧~
想到這裡，姜遠的眼神不知不覺又柔和了些許，剛纔因爲太陰~道尊刻意隱瞞而生出的些許不快也煙消雲散。當然，即便如此，一眼看去，他的眼神依舊深邃冷漠，不是特別熟悉他的人，根本看不出有什麼區別。
這時，太陰~道尊已然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整理好衣襬，正身面對姜遠，神色格外嚴肅：“我欠道友一個人情，還請道友受太陰一禮。”
話音未落，她便雙手交握，認認真真朝姜遠施了一禮。
寬大的袖擺幾乎垂落在地，滿室銀輝下，她此刻臉上的表情格外真誠，格外認真，讓人一眼看去，便能感覺到她的鄭重。
見狀，姜遠微微一愣，立刻起身回禮。
太陰~道尊的反應，可以說既在他的預料之中，又在他的預料之外。
剛纔他雖然沒有直接挑明，但話已經說到這份上，她顯然也應該清楚，姜遠已經知道了她真正的身份，這一禮，也等於是承認了她的身份。
但即便如此，她依舊以太陰自稱，顯然並沒有挑明身份的打算。
不過，極夜道尊的身份，如果真的挑出來，麻煩也的確不小。這世上可從來沒有不透風的牆……
姜遠微一挑眉，很快打消了挑明的意圖，決定就按照她的意思來好了。唯一可惜的是，這次怕是看不到姐姐發現師父是偶像的激動表情了~
很快，雙方重新落座。
這時候，太陰~道尊已經完全恢復了冷靜，就連眼神都恢復了原本的清冷，重新變回了那個氣韻萬千的道尊。
只見她單手一引，寬大的袖擺劃過一抹銀光。
倏忽間，上方的穹頂驟然光芒大放，那由星辰石鑲嵌而成的星空圖上，有幾顆星子忽然發生了微妙的變化，一眼看去，仿若星辰變換，斗轉星移一般。
隨着星辰位置的變換，一點奪目的銀光驟然閃了一下，隨即，一個小巧的，形似指環的物體自頭頂緩緩降落，被太陰~道尊接在了手中。
“這指環，名爲夜星指環，是我當年的信物，裡面保存着我的神魂烙印，世上僅有三枚。”
太陰~道尊垂眸看着掌心的指環，清冷的眼底思緒紛轉，清冽的聲線中帶着剋制的味道，裡面似有緬懷，又似藏着無限感慨。
“若有需求，可以帶着這枚指環去往廣寒仙宮，廣寒仙宮的傳人自會知道該怎麼做。不過，已經三千多年過去了，還有多少效力，我就不清楚了~”
說到這裡，她又是一嘆。
“至於這枚指環現世的後果，不用我說，道友也清楚。該怎麼用，道友掂量着辦就是了~”
說完，她便將指環放在茶案上，緩緩推到了姜遠面前。
光芒籠罩下，小巧的銀色指環散發着朦朧銀光，仿若星光般交織流轉。一眼看去，這光芒並不強烈，卻帶着淡淡的道韻，仿若星辰隕落人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