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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清晨,一輛裝滿貨物的板車衝出山林,駛上官道,以近乎飛馳的速度衝進了春山鎮。
路邊的貨郎只覺身邊一陣風颳過,一擡頭,卻只看到了板車遠去的背影。貨郎微微一愣,隨口咒罵了幾句,便若無其事地繼續做起了生意。
路邊酒肆裡,一個揹着長刀的魁梧大漢正一個人吃肉喝酒,眼鋒無意中看到剛纔的場景,夾肉的筷子卻猛地僵在了半空。
他眼神震驚地看着路面,嘴裡忍不住喃喃自語:“疾風靈馬?”
不過,話音剛落,他自己就搖頭否定了:“誰會奢侈到用疾風靈馬拉板車?應該是我看錯了……沒錯,肯定是我看錯了!”
說罷,他的表情就放鬆了下來,開始繼續喝酒吃肉。然而,不管嘴上怎麼認定,他心裡的那團疑惑,卻始終未曾散去。
而無意中造成了這一切的姜遠,此時正控制着板車減速,緩緩停在了姜氏煉器工坊門前。
姜遠跳下車,隨手拍了拍面前駿馬的脖子,給它渡了絲元氣。高大的黃色駿馬轉頭蹭了蹭姜遠的胳膊,姿態親暱。
這匹黃色駿馬,是一匹疾風馬,凝元境初期的妖獸。昨晚,他正發愁怎麼把鐵甲蟲的甲殼運回來的時候發現了它,就隨手把它抓住馴服,做了輛簡易的板車。
疾風馬雖然野性十足,可它速度快,耐力強,而且一旦馴服,即便不簽訂契約也非常聽話。對姜遠來說,最後一點尤爲重要。
幸好有它,姜遠才能順利把鐵甲蟲的甲殼運回來。當然,既然已經被人馴服,這匹馬如今就是疾風靈馬,而不是疾風馬妖了。
此時太陽還未升起,路邊的夜明燈驅散了清晨的薄霧,將青石鋪成的街道照得燈火通明。
燈光籠罩下,疾風靈馬身材修長而健壯,眼神明亮,渾身散發着淡淡的青光,即便皮毛略有些凌亂,看起來依舊神駿無比。
“少爺?”門口的小廝察覺動靜走過來,認出是姜遠,表情頓時變得非常驚訝。
“把馬和車交給李峻峰,讓他把車上的東西封存進庫房。”
姜遠認出是自家工坊的人,把繮繩遞給他,隨意交代了兩句,就轉身進了工坊。
那小廝握着繮繩呆了呆。
“少,少爺,這……”他猛地反應過來,轉身想去叫姜遠,卻發現姜遠早就走的連影子都沒了。
小廝苦惱地轉過身,仰頭看着比自己高了好多的駿馬,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眼神忽的蹭一下亮了。
“疾風靈馬!天哪~我不是在做夢吧?疾風靈馬可是馬中極品,少爺從哪裡弄來的?”小廝激動地喃喃自語,隨即心癢難耐地伸出雙手,試探着向馬身上摸去,“我應該能摸一摸吧?”
疾風靈馬冷淡地瞥了他一眼,姿態悠然地側過身,躲過了他的“魔爪”。
小廝訕訕地收回手,擡頭看着疾風靈馬,摸着後腦勺尷尬地笑了笑。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他剛纔分明從疾風靈馬的眼神裡看出了嫌棄的味道……
好半晌後,小廝才從看到疾風靈馬的震撼和驚喜中回過神來,終於想起了姜遠剛纔的吩咐,忙忙地牽着疾風靈馬,帶着板車往後院走去。
疾風靈馬這回倒是很聽話,淡定地跟着往裡走了。
這一路上,疾風靈馬自然引起了工坊的轟動,不過由於小廝有言在先,大家都知道這是姜遠的東西,因此只是在周圍看着,沒人湊上來找不自在。
等李峻峰看到疾風靈馬,還有板車上裝的鐵甲蟲甲殼,自然又是一番震撼驚奇。不過,這些都不是什麼大事,暫且不提,卻說姜遠。
姜遠這一趟出門,一走就是大半天加一晚上,足足七八個時辰的時間,雖然臨走前跟父親和姐姐交代了幾句,卻難保他們不掛心。
因此,姜遠一進工坊,就隨意拽了個眼熟的人問了問情況。
“少爺?”被姜遠拽住的正好是工坊的掌櫃,見到姜遠,他先是一愣,隨即猛地露出驚喜之色,“少爺!您可算是回來了!您快想想辦法吧……”
掌櫃的如今也是病急亂投醫了,也不管姜遠到底有沒有能耐想出辦法,就一股腦地把所有事情說了出來。
在他的傾訴下,姜遠很快整理出了這七八個時辰裡發生的事情,眼底的神情由輕鬆一點點變得沉凝。
總結一下,昨天下午他走後大概一個時辰,家裡就接到了郝仁礦場失竊,玄靈膠全部被盜的消息。當然,這消息肯定不是真的,但郝仁不知用了什麼辦法,總之讓父親和姐姐都信了。
這下子,父親和姐姐都急了。
昨天半天時間,家裡發動了所有人脈緊急採購玄靈膠,卻也只是杯水車薪,幾乎可以說是毫無作用。父親給下訂單的山鷹戰團遞帖,想說服他們給訂單延期,也被毫不留情地拒絕了。
毫無辦法之下,父親和姐姐都幾乎急瘋了,連睡覺都顧不上,一晚上都在想辦法,直到今天早上實在熬不住了,才被工坊的管事勸回家休息了一會。到了這會兒,兩人已經又出門去想辦法了……
這樣的情形,跟上輩子何其相似?
聽完掌櫃的話,姜遠頓時回想起了上輩子的事情,心情更加沉重。
這一次,無論如何,他都得幫父親完成訂單,決不能讓上輩子的事情再次重演!
從現在開始算起,留給他的時間,就只剩下了不到二十七個時辰,遠遠不夠三天,他必須得抓緊時間才行!
時間緊迫,姜遠已經來不及解釋太多,只得匆匆安撫了掌櫃的幾句,借他的口給父親和姐姐留了幾句簡短的口信,便直接往公共煉器房的方向走去。
到了這地步,常規引靈方式肯定是來不及了,必須另想辦法。這方面,他雖然有了大概的思路,但一個人肯定來不及,必須得有助手幫忙。
而姜氏煉器工坊裡,能當他助手的,也就只有那三個了……
……
“小輝,你說這算怎麼回事?明明再過三天就要交單了,怎麼還沒動靜?東家不會準備毀約吧?”
“誰知道呢?東家的想法我怎麼猜的到?”
“可我怎麼聽說……”
角落裡,三個身穿皁衣的煉器學徒湊在一起竊竊私語,時不時的東張西望一番,神色中帶着一種莫名的興奮,好像自己探聽到的是什麼了不得的大消息一樣。
就在其中一人說得眉飛色舞,信誓旦旦的時候,忽然,“吱呀”一聲,旁邊的門開了。
一個頭戴青銅冠,面相清癯的中年人從裡面走了出來,冷着臉厲聲呵斥道:“東家的是非也是你們能議論的?!都不想幹了是不是?”
“趙,趙師傅!”
“趙師傅,您饒了我們吧~~我們再也不敢了!”
三個煉器學徒嚇得臉色都白了,忙不迭地道歉討饒,連連鞠躬,就差直接賭天發誓了。
趙宏光皺了皺眉,不耐煩地揮了揮袖子:“行了!趕緊滾回去幹活!”
話音落下,三個煉器學徒如蒙大赦,連忙作鳥獸散。
見他們這副樣子,趙宏光眉頭皺得更緊。身爲煉器學徒,不好好學煉器,盡幹些亂七八糟的事,難怪實力怎麼也提升不上去。
搖了搖頭,他快步走進了公共煉器房。
這個時間點,已經到了每天正式上工的時間,公共煉器房裡早已聚集了三十多個煉器學徒,處理材料的處理材料,調製符文墨的調製符文墨,繪製符文的繪製符文……所有人各司其職,忙碌非常。
趙宏光隨意掃了一眼,就走到自己負責的區域,按順序開始檢查自己監管煉製的符器,偶爾發現一兩個看得過眼的煉器學徒,也出言指點幾句。
得到指點的煉器學徒頓時欣喜若狂,惹得周圍其他的煉器學徒紛紛投來羨慕嫉妒的眼神。
聽到這邊的動靜,煉器房另外兩個角落裡,兩個頭戴青銅冠的中年人同時擡起頭,遙遙跟趙宏光打了個招呼。
在煉器一行裡,低級煉器師戴青銅,中級煉器師戴白銀,高級煉器師帶黃金,這是約定俗成的規矩。當然,具體造型,那就見仁見智了。
這兩人一個叫林洪明,一個叫張子耀,和他一樣,都是姜氏煉器工坊僱傭的煉器師傅,手下各自管着一批煉器學徒。
說起來,他們三人在姜氏待的時間最短也有十年,最長的足有二十三年了,早就處出了感情,這兩天也沒少跟着一起着急。可惜,很多事情不是他們着急就有用的。
趙宏光忙完手頭的事情,正準備去找另外兩位煉器師聊一聊,不經意間一擡頭,卻注意到門口走進來一個熟人。
這人生得斯文俊秀,此刻卻沉着臉,看上去憑空多了幾分平時沒有的氣勢。這個人,正是剛從外面回來的姜遠。
“少爺?”趙宏光驚訝地轉身迎了上去,“您怎麼來了?是東家讓您來的?”
聽到趙宏光說的話,林洪明和張子耀也看了過來,隨即放下手頭的事情轉身迎了過來。雖然他們兩個沒說話,臉上卻帶着顯而易見的疑惑。
姜遠掃了他們三人一眼,淡聲說道:“所有人都出去,三位管事的師傅留下。”
他的聲音經過元力加持,瞬間在整個公共煉器房內擴散開來。
公共煉器房內驀然一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