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下午時分,我和江藝離開了棲霞山,一起吃了頓飯。
在飯桌上,我訂了第二天的機票。正準備提交訂單的時候,我想了想,向江藝問道:“要不和我一起回去吧?”
“不了,”江藝笑着搖頭道,“金陵只是第一站,我還有很多想去的地方。”
“羨慕。”我感慨了一句。
“沒什麼好羨慕的。”他再次搖頭,“每個人有不同的活法。”
到了大概七點半的時候,江藝跟我說差不多了,帶我去到秦淮河畔一家古色古香的高層建築下方。
我看到牌匾,寫着金陵凌霄宮娛樂會所。
講道理,我看到“娛樂會所”四個字就眼皮一跳。
主要是先前給我的印象都太詭異了,尤其是帶我來的人還是江藝,這就顯得尤爲恐怖了。
“那種眼神看着我幹什麼?”江藝一臉無奈。
“你猜。”我摸了摸鼻子,覺得有點尷尬。
“別想多了,”江藝哭笑不得道,“我就賣藝掙個錢。”
“金陵秦淮河,從古至今就是文人墨客絲竹飄揚的地方。加上江南這一帶,國風樂器相對受歡迎,還是有不少受衆。”
他輕輕嘆了口氣,將雙手揣在袖中道:“不管聽衆是真喜歡,還是附庸風雅體現自己的品味,我總得掙點錢。”
好現實的理由。
本來沒什麼,但這種事發生在江藝身上,我就覺得有點感慨。
江藝告訴我說,本來可以當老師教授古箏的,但是他沒有場地,也不想在金陵就待。
所幸還有一技之長,準備一路掙錢一路旅遊。
我“嗯”了一聲,跟隨他步入其中。
江藝一來,一個前臺的妹子立即叫住了他:“誒,江老師,你來得正好!”
“怎麼了?”江藝疑惑道。
“今天不是有個活動,要表演古時候的青樓名妓嗎?”前臺妹子開口道。
我明顯看到江藝的神色愕然了一下,隨後笑問道:“應該不影響我的演奏吧?”
前臺妹子露出一個不懷好意的笑容,很愉悅地說道:“江老師,古箏清倌本來不是我們老闆客串嗎?”
“但現在老闆臨時有急事,來不了了!”
眼看她們老闆來不了,這個前臺妹子還這麼歡樂,我就猜到了她的想法。
臥槽,爲什麼想想還有點小期待?
江藝懵了一瞬,隨後苦笑道:“宋姐,你的意思該不會是?”
“對啊,你男扮女裝嘛!”前臺妹子的眼睛都彎成月牙兒了。
聽到她這麼理直氣壯的話,我差點笑出聲來,期待地看向江藝,等待着他的反應。
“恐怕不太合適。”江藝拒絕得很委婉,沒什麼力度。
“哎呀,你這麼秀氣,沒問題的啦!”
前臺妹子還在勸說他,可憐巴巴地說道:“拜託啦,老闆說了,只要你出臺幫忙,兩萬!”
“一場表演,兩萬呀,你不知道多少人眼紅!”
江藝本就不怎麼懂的拒絕他人,加上兩萬這個數額的影響,一時間更加猶豫了。
“可以不去,”我忍不住開口道,“如果一路上錢不夠用,我借你好了。”
其實我想說“給”的,但絕對不太妥當,江藝肯定不能接受。
但江藝卻搖頭,輕聲笑道:“也不能總是借錢。如果全靠你和安寧哥,我出來這趟也沒有意義。”
前臺妹子聽到這裡,頓時雙眼一亮,推着江藝進了化妝室,一個勁催促着:“那還等什麼?”
“就知道江老師人好,肯定會給我們解燃眉之急!”
我都看呆了,宛如瓜皮一般站在原地。
噫,牛逼啊。
另一個前臺妹子招待了我,我不得不進行一定程度的消費,說給我安排下等會看江藝表演就行了。
多快樂哦,還能看到江藝女裝。
噫,想起來好像陳安琪還期待過,乾脆拍兩張照片給他看看好了。
雖然對朋友這樣不太好,多少有點罪惡感,可我還是不厚道地笑了出來。
別說,這裡的結構還有點像古時候那種青樓,我嚴重懷疑就是根據那種建築的結構重新修繕的。
我來到二樓一個包廂,正好能居高臨下看到一樓如戲臺般的表演場地。
在一樓的臺下,已經陸續坐了不少人。
沒多久,我看到江藝走出來,遞到嘴邊的茶杯都頓住了。
齊腰襦裙,上白下紅,繡荷花仙鶴。江藝戴上了假髮,堪稱步步生蓮,優雅文靜。
“噗!”
我一口茶水直接噴了出來,嗆得不輕。
因爲我看到了江藝的臉。
原本他就是極端典型的男子女相,現在化了妝更是可怕。
柳葉眉、瓊鼻如玉、瞳孔黑如墨玉、眼白宛若陶瓷,嘴脣上應該還抿了胭脂紅,襯得臉頰越發柔和白皙。
原本有些堅毅的下顎輪廓,也完全被化妝修繕了,有種東方女性特有的柔和曲線輪廓。
他懷抱古箏走來,除了顯得有些尷尬和緊張以外,就像畫中走出的古典美女。
不,還有一點,江藝胸前一馬平川······
但就是那種緊張和尷尬,反而顯得像個怯場的羞澀姑娘。
只是一個登場,下方已經掌聲如雷了。
我擦了擦嘴角的茶水,有種看戲的幸災樂禍。
妙啊,要是這些人知道他其實是個男人,到底會是什麼樣的心態?
在江藝之後,陸續有七個着漢服的女人登場了。
其實長相都不錯,也有那種扶搖若蓮的感覺,只是比起江藝差了點。
好恐怖啊,我終於發現藝哥們不女裝的一大重要原因了。
他女裝起來,其他女人都得羞愧到撞牆。
《雨碎江南·印象》。
笛子、二胡、琵琶、古箏、古琴、洞簫,一曲國風盛世,卻又是江南小調。
撤去了原曲中的鋼琴音階重新編曲融合,不難看出這家會所是有點真東西的。
這種場面,或許我在蓉城一輩子都聽不到,有種沉浸感。
像是被帶回了煙雨下的青石橋,和一位詩一般的女子邂逅,而後又不得不分別離去。
煙雨依舊,青石橋還在,卻再沒有和你撐傘而立的人。
“居然是個男人,可惜。”
我清勝感嘆,抿了一口茶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