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這個時候才反應過來,先前發生的一切都過於吸引人的注意力。我和陳安琪渾身都淋溼完了,竟然都渾不在意。
我倒是沒關係,陳安琪要是感冒了怎麼辦?
“老婆,你要不要去車裡避避雨?”我當即問道。
“不了。”妻子搖頭,神色有些複雜,看來也不想錯過後續的時間發展。
江家這三個人,或好或壞,和我們都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繫,時刻牽動着我麼你的心絃。
“沒事的,保你不會感冒。”這個時候郭靜走了過來,掏出銀針。
她給陳安琪鍼灸了三個部位,簡單解釋道:“命門、神闕、關元,驅寒,促進血液循環,免受風寒。”
“艾灸的效果更好,但是我沒有,也不會。”
妻子看向她,由衷道:“謝謝師姐。”
“你不是我師妹,不用叫我師姐,叫我郭靜就行了。”郭靜一板一眼,陳安琪也沒有堅持。
不管抱着何種心思,這一刻,江家三人才是視線的焦點。
我們這羣人跟開殘奧會似的,顯得特別悽慘。
我就不提了,整個右手的傷簡直扎心。所幸醫生告訴我說不用擔心傷口浸水,這種特殊繃帶的密封材質很好,有一層防水薄膜。
加上中了升龍拳的師姐、被打得坐在雨中的江安寧、還躺在江藝懷裡的江影,場面可以說極度讓人窒息了。
我不知道江家的三人交談了些什麼,但江安寧和江影在這樣慘重傷勢的條件下,顯然都蹦躂不起來了。
不管再牛逼的人,來個大出血多處粉碎性骨折試試看,我不信他還能牛逼下去。
就是軍神劉伯承,在取子彈手術時,還差點被被單抓個稀爛,汗如雨下呢。
最後江藝一左一右,扶着江影和江安寧站了起來,這畫面竟然令我有些莫名唏噓。
或許,我就比較喜歡美好的事物和感情吧。總希望這一幕不是曇花一現,他們三人能一直這麼好下去。
當然,江影和我的賬得另算。
老子輩子都不會忘記,她差點要了我的命!
如果不是擔憂江藝難以接受,我真恨不得她當場暴斃······
江藝讓我們跟上,沒走多久,竟然進入了一個簡陋的茅草屋。
我們一羣人渾身都溼透了,顯得極端狼狽。
江安寧和江影對視了一眼,心照不宣地離彼此遠了一些,坐在乾燥卻凹凸不平的泥巴地面上。
一時間氣氛非常詭異,我也猜不透江家人的心思,只能保持沉默,用眼光對江藝探尋。
他似乎沒有察覺到,顯得心事重重地,搬來了茅草屋裡的柴火。
“這裡怎麼有個草房?”郭明看向四周的泥巴牆,打破沉默問道。
江安寧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反倒是江藝輕輕嘆了口氣,開口道:“嫂子剛去世那段時間,安寧哥天天來這裡看她,我就想着搭了這個簡單的茅草房。”
“江藝,”江安寧終於開口了,“閉嘴。”
顯然,他不想提及這些過往。
江影冷笑了一聲道:“沒看出來,你居然還有感情,我一直以爲你是個冷血動物。”
“江影,你是想死嗎?”江安寧像是被捋了虎鬚,語氣中透着一股毫不掩飾的怒意。
“你打得過我?”江影冷眼以對,“要不是江藝的面子,你以爲我會在這坐着和你聊天?”
眼看兩人間的**味越來越濃,江藝立即出聲勸阻道:“江影姐,安寧哥,你們都少說兩句吧。”
隨後,他向江安寧借來zippo打火機。
雖然外殼的密封性不錯,但多多少少還是浸了點水。江藝連打了幾次,這才竄出了一朵火花。
他用茅草生活,將柴火點燃,我們一羣人圍着烤火。
溫暖的火光,逐漸驅散了我們身上的寒意。
茅草屋外,餘生嘩啦,打在葉片之上,發出好聽的聲響。
江影看向江藝身後放下的古箏,饒有興致地問道:“什麼時候學的?”
“學了幾年了。”江藝輕聲道。
短短兩句對話,透着一種故人陌生的感慨。
“我記得高中那會,你就借別人的箏譜來看,我還罵你學這些有什麼用。”江影居然笑了,和對待江安寧的態度判若兩然。
“行啊,以前朝思暮想的漢服也穿上了,你活得···比我這個姐姐好。”
“能活成自己想要的樣子,我替你高興。”江影的大拇指抹過鼻子,將鼻尖上的血跡擦去。
江藝猶豫了一下,還是輕聲道:“其實都虧了安寧哥,如果不是他的話···”
“你再替他說話試試看?”江影一句話,頓時讓江藝蹙起了眉頭,抿脣不語。
火光仍在燃燒着,柴火發出“噼啪”的輕微聲響,茅草屋裡一時有些安靜,雨聲顯得越發清晰,讓人莫名地心神有些安定。
“彈一曲吧,我也想聽聽。”江影用樹枝撥弄着柴火,看似隨意地說道。
“嗯。”江藝應了一聲,向後緩緩退開,盤腿坐下。
縱使渾身衣衫上滿是泥水,頭髮濡溼地貼在臉上,也不減清雋。
他像對待心愛之人一樣細緻而專注,用烘乾的衣袖拂去琴上的水漬,又仔細聽音調絃。
琴聲叮咚如流水,響起那一瞬間,似乎連天地也浩渺遠去了。
“平沙落雁。”江安寧輕聲道。
我跟着點了點頭。
平沙落雁,其實有幾種不同的曲調意境。
一是借鴻鵠落雁,比喻壯闊凌雲的心胸,較爲激昂;二是靜到極致,以曲勾勒秋景落寞。
還有種種,我也不太清楚。
但在江藝這裡,就算我這個外行都能聽出來,他到底想表達什麼。
“既落,則沙平水遠。意適心閒,朋侶無猜,雌雄有敘。”我沒忍住輕聲感嘆道,看向了江藝。
他是在感慨啊,人不如雁,悠遊自在,無憂無愁。
江藝走心了,這一曲算是彈給江安寧和江影聽的。
可惜一曲終了,也只能博得稱讚感嘆,誇他琴藝非凡。
我看到他的眼眸有一瞬的黯淡,旋即恢復如常。
江安寧沉默片刻後,向江藝開口道:“那邊有紙杯和茶葉,你拿過來燒一壺吧。”
江藝面露驚喜錯愕之色,愣了一秒。
我也是心頭一動。
請茶,江安寧是要道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