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塵幾乎沒有踏實地睡過。她實在是怕極了，怕重蹈覆轍，怕跟上次一樣，有人破門而入來搶她的孩子。她這一夜還做了無數的夢，都是嚇人的片段。
等她醒來，他正在身邊睡得香甜。既然睡不好，索性就起來。她走到廚房，可還是不放心，特意去大門上的貓眼裡張望。沒有發現什麼異樣。
她開始到廚房裡忙碌。今天程汐澈還得上班，必須給他吃上一頓豐富營養的早餐。她準備食材，開始下廚，無意間往窗外一看，嚇得心臟差點停止。
那掩映在樹萌裡的不正是那個女人嗎？不，那是唐晚晴。她仍然戴着大大的口罩，眼神灼灼地望着她家的窗口。那眼神讓人終身難忘！
天吶。她不敢多看，對着正在燒的鍋發呆。
唐晚晴怎麼還在？難道昨天晚上她一直都在？
一想到唐晚晴這個瘋女人有可能對着她的家監視了整個晚上。她就毛骨悚然。
一個患有精神病的女人，她可是什麼事都做的出來的。
“在想什麼呢。都糊了。”
她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程汐澈已經一個箭步衝了過來，幫她關掉了燃氣竈。然而鍋裡的那隻荷包蛋已經變成了黑蛋，焦得一塌糊塗。
她暗叫一聲不好。可是手去拿鍋的時候卻被鍋沿燙到了，又丟下鍋。裡面的蛋也掉了出來。一時間廚房裡一片雜亂。
“我來吧。”他看不下去，主動幫她忙。
她心裡過意不去，說好的要做一頓有營養的早餐給丈夫吃呢。
“我來吧，你去外面坐着。”他仔細地檢視了一下她的臉，發現她眼瞼上帶着兩團青灰色，看來昨天晚上沒有睡好覺。女人啊，一有點風吹草動，就心裡不踏實，動不動就神經衰弱什麼的。
她只得走出去了，可心裡還是很緊張，不時地站起看貓眼又重新回來坐下。
如此反覆幾次，他已經端着餐盤出來了。
香氣四溢的荷包蛋，加麪包片跟牛奶。
簡單又好吃。
可是她沒有胃口。
“怎麼了？“他拿起一片面包塞進嘴裡，關切地問她，”昨天晚上沒睡好吧。“
她的神經還是緊緊地繃着，一下子就握住他空着的那條手臂說道：”她沒有走。“
”她？哪個她？誰？“他一連串問了好幾個問題，塞進嘴巴里的麪包也忘記嚥了下去。
”唐晚晴。她從精神病院跑出來了。“她盯着他的眼，神色很是慌張。
”不可能。“他將麪包吞下，又拿過一杯牛奶喝着。”我看你是太過於緊張了，纔會有這樣的幻覺。她怎麼會出現在我家附近，她出院了？她現在能出院嗎？“
“不，她是有心裡疾病，這一點我不否認，可是她的神智是十分清醒的。除了監獄，否則沒有限制她的自由，她一定是逃出來了。”
她緊抓着他的手不肯放。
他慢慢地眨了眨，還是覺得妻子在小題大作。
唐晚晴只是一個女人，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而已，她從來沒有學過什麼功夫，防身術之類的。她憑什麼逃出醫院？精神病院不是一般的醫院，是她想逃就能逃的嗎？
“你不相信我的話？”
她從他的表情中看出了一些什麼，大失所望地說道，並鬆開了緊握着的他的手。
“我等下打個電話去醫院問問，看看她到底在不在。”
“你能不能現在打？”她不安地問道。
他看着她的表情，表示投降了。從口袋裡掏出自己的手機撥通了唐晚晴所在的醫院的電話。
五分鐘之後他就掛掉了。
“怎麼說？”她心急如焚地問道。唐晚晴如果真的逃出來了，這會帶給她不小的困擾。
“院長說她還好好地呆在病房裡。”
“不可能！”她幾乎是失聲地叫起來。她分明就看到唐晚晴像個幽靈一樣地跟着自己。
“院長不可能騙人的。”他對她激烈的表現不禁搖了搖頭。“小塵，我看你把自己弄是太緊張了。要不要我介紹個心理醫生給你，你跟他談過之後心情會變得比較好。”
“你也認爲我跟唐晚晴一樣有病？”她失望地說道。
“我只是覺得你的反應過激，情緒失控，還出現了一點幻覺。去看心理醫生，並不需要有什麼心理負擔，你跟專業人士談過之後，心情會好轉起來，不會再這樣疑神疑鬼。”
”我沒有懷疑，我這是親眼所見。那個唐晚晴你未免太小看她了，時至今日的她還有什麼事情是她所做不出來的呢。“
”那我們小心點吧。你一個人在家的時候，不要給陌生的人開門。那樣的話你就不需要擔心什麼了。“
”你還記得陽陽被人搶走的那件案子嗎？我也沒有開門，是那個人破窗而入，搶走了陽陽。“
”我知道了。“他大喊了一聲，”也許就是因爲對上次那件事產生了陰影，也許你自己也不知道，你這是患上了創傷後應激障礙，也就是俗稱的ptsd.我現在越來越覺得你有必要去看看醫生了。“
”你把我當作你的那些受害者還是原告呢。“她的臉開始漲紅了，情緒也因此而激動地說道，”我沒有什麼ptsd,更沒有被害妄想症，我親眼所見的都是事實。“
”好，好，我知道你昨天晚上沒有睡好，所以心情變差是很正常的。如果你真的不願意去看醫生，那麼我們就暫時不談這件事了好嗎？我今天早上要去開庭，先走了。你別想太多，如果想要分散注意力的話，去我媽那裡吧。有兩個孩子，還有我媽可以陪你說說話，你不會重複地想這些問題了。“他站起身，將自己盤子裡剩下的麪包拿起來，一邊走一邊吃。
程汐澈走了，他儼然是不相信她所說的話。
她感覺到一種深深的無力感，也很沮喪。她勉強地吞下了一片面包，就再也容納不了別的食物了。她很想離開這間房子，可是走出去又怕被人跟蹤。
她回到房間去躺着，直到鐘點工來敲門。
一開始，她還害怕地不敢去開，生怕唐晚晴又出現了。
可後來鐘點工開始叫她的名字，她才放她進來。
“你在外面有沒有見到別人，也是跟你一塊來的？“
”沒有啊。“
”沒人在我們家附近徘徊嗎？你沒有看到異樣的人出現嗎？“
”太太，我今天過來跟往常一樣，並沒有什麼特別的事發生。您是有什麼事嗎？“
鐘點工的話令她驚醒。她笑着掩飾道：”沒事了，你先去忙吧。“
她進房換了一件衣服，就拿着包出去了。她要去的地方就是唐晚晴所在的醫院。她不相信她沒逃走。
可是奇怪的事發生了。
她的確是在休息室裡見到了唐晚晴。她拿着一個玩偶走來走去，對身邊經過的人熟視無睹。她也沒有長長的頭髮，反而頭髮剪到齊耳的長度。她也沒有穿白色的裙子，也沒有露出那種嚇人的眼神。她看上去就一個精神病人。
“她的表現怎麼樣？”她隔着玻璃窗問工作人員。
“唐晚晴的表現還算正常，沒有叫罵哭鬧什麼的。她就常常摟着那個玩偶，叫着陽陽的名字發。陽陽是她的女兒嗎？”
“不是。”她笑了笑，否認了。
唐晚晴穿着寬大的特製的病服，抱着玩偶，一直在走。
“我可以進去跟她說幾句話嗎？”她問道。
工作人員允許她走進去了。
那裡除了唐晚晴一個人之外，還有別的病人。有的拿着一本反了的書，大聲地念着字。有的則繞着椅子原地打轉。也有人拉着另一個病人，嘰嘰咕咕地說個不停。相比之下，唐晚晴算是最溫順，最安全的病人了。
她走進唐晚晴，可她並不停下。所以端木塵只好一直跟着她走。
“你近來過得怎麼樣？
她的問話是對一個普通人的問候。然而唐晚晴就像沒聽見一樣，仍然來回地散步。
”我帶了陽陽的照片來，你想看看她嗎？“
唐晚晴還是走個不停。
”你是不是想出去？“她鼓起勇氣問她。
她沒有得到迴應，可是看到唐晚晴露出冷笑。
“我知道你是裝瘋賣傻，好逃過一劫。可你有沒有考慮過子陽的感受。你們還是親戚一場，你怎麼能做出這種喪盡天良的事情來！”
唐晚晴停下來，盯着雪白的天花板，過了一會兒，她又重新走了起來。
“秦然他現在去美國治療了，跟他一起去的還有子陽。他們纔是真正的夫妻。你別再這麼傻了好不好？他從來就不屬於你。”
“我纔是秦然的太太，你聽清楚了嗎？“唐晚晴停了下來，湊近她，咬牙切齒地說道。
她看着眼前的這張臉，這纔是真正的唐晚晴。她露出那種尖銳的，讓人不舒服的眼神，令端木塵又想起昨天晚上的事。
”你是假裝的，我沒說錯吧。你是爲了逃避法律制裁，你根本就沒有發瘋！“
”我早就是一個瘋子了。從跟秦然認識的那次之後，我就徹底爲了愛情變成了一個瘋子。我沒有假裝，我也不需要假裝什麼。“唐晚晴斬釘截鐵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