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竹剛回到端王府,準備下馬車時,便見管家方荃過來迎接,稟報道:“王妃回來啦,周王殿下來了,王爺正在正廳和他說話。”
阿竹扶着鑽石的手下車,聽罷問道:“周王來做什麼?”
方荃回道:“屬下不知,不過周王帶了周王世子過來。”
聞言,阿竹神色間有些意外,又有些微妙,不再問什麼,原本是想回房換件衣服再過去見客,不過想了想今日因爲要進宮請安,穿的也是正裝,無須如此麻煩,便直接往正廳行去。
剛進得正廳,便見到陸禹和周王兩人相對而坐,周王膝上還坐着個漂亮的小娃娃,那小娃娃原本正四處張望,目光一下子便見到正欲進來的阿竹,眼睛亮了亮,軟綿綿地叫道:“姨母~~”
陸禹和周王都看了過來,陸禹微微一笑,說道:“王妃回來了,正好。”
阿竹朝小傢伙笑了笑,先給兩人行禮,坐到陸禹下首位置笑道:“七皇兄今兒怎麼過來了?還帶着珮兒來,可是有什麼事麼?”
周王聽罷有些不好意思,白晰的俊臉微紅,讓阿竹實在想說一聲這麼弱受樣子真的好麼?很容易吸引女漢子啊!不過幸好周王只是在兄弟面前靦腆了些,對外人還是端着王爺的架子的,朝臣勳貴雖然覺得周王是個好說話的人,性子也有些軟,卻也不敢明着對他指手畫腳。
“今兒來,是帶珮兒過來玩耍,順便想留珮兒在端王府住個幾天。”周王溫溫和和地說着,看向阿竹,目光十分的溫和誠懇,“你是珮兒的姨母,自從上回見過一面後,珮兒一直叨唸着你呢。”
阿竹先是驚訝,將周王世子留在端王府住個幾天?等聽到他後面的話,阿竹不置可否,目光轉向了那個正乖巧地坐在父親膝上,朝她張望個不停的孩子,善意地朝他笑了下,見他害羞地抿嘴回笑,越發的肖似嚴青桃了,心裡又有些發軟。
這麼敏感的孩子,怎麼可能會對個才見幾次面的陌生人親近?恐怕是周王在他面前說了什麼,纔會教他好奇自己,近而才感到親切吧?大人的情緒素來是小孩子學習及行事的依據,周王似乎也太看得起她了——不,應該說,周王是因爲仍對去逝的嚴青桃念念不忘,纔會繼而看得起作爲嚴青桃妹妹的她。
“七皇兄怎麼想要將珮兒送到這兒來?若是七皇兄因爲公務忙怕照顧不妥珮兒,可以送到宮裡給惠妃娘娘照顧。”阿竹直覺說道,以往周王都是這麼做的。
周王無奈地笑了下,“福宜妹妹年紀漸漸大了,正是該說親事的時候,惠母妃得操心福宜妹妹的未來,最近都有些忙碌,我也不好意思再送珮兒去勞煩她老人家。你也知道,六月中旬新王妃要進門,這其間周王府爲了準備婚禮有些兒忙,我也有公務要忙,擔心下人照顧不周,所以想了想,便將珮兒送過來了。十弟妹是珮兒的姨母,珮兒也極樂意親近你的。是不是,珮兒?”
小傢伙仰頭朝父親笑了下,軟軟地應道:“是,父王~~”
阿竹被他說得詞窮,都這麼說了,若是再拒絕,就顯得矯情了。阿竹仔細觀察了下週王,發現他說起新王妃,神色淡淡的,顯然並不能忘記嚴青桃,心裡又不由得撇了下嘴。
有些人有些事,總是要失去了才知道後悔。
其實周王將兒子送來也沒什麼,阿竹擔心即將成爲周王妃的清寧郡主亂想,先前在宮裡她和惠妃打聽了下清寧郡主爲人,惠妃是這樣說的:“是個活潑的,但也太活潑了!”
惠妃本身是個喜靜的人,所以她教養出來的周王及福宜公主都是那種安靜且情感細膩的人,清寧郡主從小到大皆是隨父母在外地遊歷,沒有太多的拘束,又有父母兄長疼愛,確實是活潑了一些,甚至有些嬌縱,惠妃見過幾次後,心裡便有些不喜了,只是因爲是皇帝欽點的,也不好說什麼。
大凡女人,極少能忍受自己的丈夫對死去的前妻念念不忘,繼而將所有的感情都傾注在前妻留下的孩子身上。阿竹沒經歷過這種事情,她不好說什麼,只能說,立場不同,有時候人總會因爲感情而矇蔽了雙眼。如同現在,她就希望清寧郡主進門後,能悉心教養周王世子,當個合格的繼母——可理智上來說,知道自己有點兒強人所難吧,特別是周王府的情況……繼母難爲啊。
如此一想,覺得自己這個姨母有些難做,估計以後稍不小心,就要得罪了清寧郡主。
見她同意了,周王便將兒子放下,讓他去和阿竹親近。
阿竹摸摸孩子的腦袋,見他對自己笑得軟軟的,心也跟着發軟。再看向陸禹,他正和周王閒話家常,很快便聊到了周王的差事上,關於戶銀的事情。阿竹仔細聽了下,原來是有人竟然大膽地挪用皇銀,雖然罪不至死,但若是揭發出來,那人也要受到懲罰,若是有人提前將之補上填了這個缺口,便無什麼事了。
阿竹漫不經心地聽着,發現談的都是些衆人能知曉的事情,便也不再關注了。摸了摸坐在旁邊的陸珮,見他雖然乖乖地坐着,但有些無聊地張望,便對他笑了笑,他同時也回了個小小的笑容。
五歲的孩子,又是個瘦弱的,如此怯生生的模樣,反而惹人憐惜。
阿竹摸了摸他的腦袋,柔聲問道:“珮兒和姨母去花園裡看花好不好?”
不過是試探性地問一句,阿竹原本以爲他這種敏感的性子會有些不願意的,誰知道他只是瞅了周王一眼,得到父親朝他微笑,便朝阿竹點頭,然後朝她伸出雙手討抱。阿竹順手將他抱下了椅子,同周王及陸禹福了福身,便帶着陸珮出去了。
阿竹牽着孩子的小手,步子放得極緩,配合着他在院子裡走動,怕暮春正午的陽光曬傷他,專門挑一些有樹蔭的地方走。陽光從樹稍篩落下來,點點跳動在身上或地上,清風吹來時,光點跳動,感覺很舒服。
“珮兒累不累?”阿竹邊走邊耐心地和他閒聊。
小傢伙一會兒看看天,一會兒看看樹,然後又擡頭好奇地看看牽着自己的女人,聽到阿竹的話,抿了據脣,小聲道:“姨母,珮兒不累!”
不累纔怪!阿竹見他小臉添了幾許紅暈,額頭也泌出了汗,便將他抱了起來,往花廳行去。
到了花廳,甲五帶着丫鬟早就準備好了乾淨的溫水,周王世子配備的奶孃及丫鬟嬤嬤們也過來幫忙給小主子擦臉換衣服。
阿竹見自己插不上手,也不多說什麼,看了會兒,直到陸珮換上乾淨的衣物,歪着腦袋看她,方笑道:“時間差不多了,咱們去叫你父親和十皇叔用膳,好不好?”
陸珮又露出個軟綿綿的微笑,上前抓住了阿竹的手。
阿竹突然覺得,養個孩子其實也挺不錯的,可以打發無聊時間。不過這念頭在低首看到自己胸前的隆起,決定還是放一放,她現在才十五歲,懷孕什麼的,言之過早。
而且,就算她無知地想要懷個孩子,陸禹這位男神出乎意料之外地明白女人年紀小過早受孕的危害,早早就避開了,根本不會給她這個機會。
到了正廳,兄弟倆見他們過來,便停了話。
“父王~~”陸珮撲了過去。
阿竹看了看,發現周王還真是真心疼愛這兒子的,很多事情都親力親爲,莫怪孩子如此黏他。也不知道他如此,是出於對嚴青桃的愧疚,還是出於對血脈至親的孩子的疼惜。
周王在端王府一起用了膳後,不得不告辭了。
“十弟、十弟妹,這幾日珮兒就麻煩你們了。”周王歉意地道。
陸禹淡淡地微笑道:“七皇兄放心,這點小事情臣弟還是能做好的。”
周王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他也知道自己選擇十弟夫妻的理由有些牽強,但卻覺得他們是最好的人選了,兒子的性格有些敏感,他得提前爲他做些準備。當下又摸了摸兒子的腦袋,囑咐他幾句,便帶着隨從離開了。
阿竹牽着陸珮的手,發現他雖然不哭不鬧地看着父親離開,但小身子卻有些發抖,低首一看,發現他咬着淡色的脣,眼淚在眼眶裡滾來滾去。
“哭什麼?”陸禹蹲下-身,與他平視。
陸珮強收住淚花,吸着氣,小聲地道:“珮、珮兒沒哭!”
“哦?”
這“哦”的聲音拉得極長,阿竹看到小傢伙身子又抖了下,覺得那位王爺又端着清貴端方的男神樣耍流氓了,正常人可能覺得他只是挑了下眉頭表示疑惑,唯有敏感的孩子才能覺察到有些兒不對勁。
阿竹將陸珮抱了起來,不理會那位王爺,笑道:“走,珮兒,姨母帶你去午休。”
陸珮趴在小姨母的肩膀上,看到十皇叔朝他眯眼微笑的模樣,小身子又抖了下,乖巧地道:“姨母,珮兒重,讓十皇叔抱就行了。”
“真乖!”陸禹揉了把他的腦袋,將他抱了過來。
陸禹一手扛着個稚兒,一手牽着阿竹的手,往後院行去。
“王爺,你這樣抱他會不舒服!”阿竹不得不糾正他的抱法,以爲自己扛的是米袋麼?糾正的同時,也想起自己曾經被這位王爺扛着一起去偷窺那些貴女打架的事情,頓時滿臉黑線,顯然這位王爺的少年時期便是如此了,君子的表象下,專幹流氓的事情。
果然,就聽得他道:“當年本王也是這樣抱你的,也不見你有什麼不舒服?”
那時因爲她沒膽子糾正他,加上又怕被人發現,只好忍了。
雖然如此,陸禹仍是將懷裡的孩子重新擺了個正確的抱姿,繼續一手抱孩子一手牽老婆回延煦堂去了。
可能作爲女人天生就要比男人感性許多,特別是這孩子還是自己比較熟悉的一位堂姐留下的,阿竹霎時間滿腔的母愛都傾注在他身上,陪他玩陪他吃飯陪他睡覺——三陪了有木有。
三陪的結果是,阿竹發現某位王爺不太高興。
“來,珮兒,去撿回來!”
陸禹手中拿着個紅色的繡球,咻的一下丟遠了,然後某個小包子屁顛屁顛地去撿了回來,放到他十皇叔手裡,等十皇叔扔了,又屁顛屁顛地撿回來,樂此不彼。
阿竹几乎忍不住捂臉,很想說,王爺難道你以爲自己在養小狗麼?
等小傢伙跑了十來回,阿竹終於終止了他們的遊戲,拿了乾淨的帕子給跑得雙頰紅通通的小朋友擦汗,捏了捏他的小臉蛋道:“珮兒不累了?”
陸珮雙眼亮晶晶的,搖頭道:“不累,十皇叔說,珮兒身子弱,要多運動纔不用吃藥。”
阿竹瞥了眼旁邊坐着慢條斯理地喝茶的男人,那雙鳳目中清清泠泠的,配上那副宛若打上柔光的俊臉,彷彿只可遠觀不可褻玩蔫,高高在上。
似乎是發現了她的目光,他擡頭看來,眼神一下子變了,從高不可攀的清清泠泠瞬間變成了近在咫尺的暖男,微微一笑,春暖花開,讓她心臟都有些受不住。
“珮兒說得對!”陸禹讚許地道:“本王詢問過荀太醫了,珮兒的身子天生不足,藥是三分毒,吃太多藥對他無益,適當的運動才健康。以後多運動,配上食療,很快便是個健康的孩子了。”然後偏首看向小朋友,問道:“珮兒想喝苦苦的湯藥麼?”
小孩子自然不喜歡喝藥了,趕緊搖頭,乖巧地道:“珮兒聽十皇叔的話。”
得了,當事人還樂意當只撿東西的小狗,阿竹也不再說什麼了。
到了晚上,阿竹和奶孃一起幫陸珮小朋友洗了澡,然後爲他穿妥衣服後,便抱了他上牀。
“姨母……”
阿竹坐在牀邊,用袖子揮了揮臉,天氣變得熱了,剛給個孩子洗了個澡,她便覺得出了身汗。聽到叫聲,低頭看向被窩裡的孩子,發現他雙眼亮晶晶地看着自己,笑道:“什麼事?”
小朋友有些害羞地道:“姨母,珮兒的孃親長什麼模樣的?是不是像姨母這樣?她爲什麼不理珮兒?”
“呃……”阿竹一時間腦子裡便想起了以前看的狗血電視劇及小說裡的情節,難道要編個“你娘成了天上的星星每天晚上都在夜空中照耀着你”的故事麼?還沒開口,小朋友臉色已經暗黯地補充完了。
“珮兒知道,孃親已經不在了,珮兒很快就要有新的孃親了。”
阿竹低頭在他臉蛋上各親了下,笑道:“是啊,珮兒很快就有新的孃親了,只要珮兒像現在這樣聽話,她也會喜歡你的。”希望如此吧。
將小朋友搞定後,阿竹又給他講了睡前故事,直到他拽着自己的衣袖睡着,嘆了口氣,給他掖了掖被子,叮囑伺候的奶孃丫鬟們細心照顧,便小聲地離開了。
怨不得這孩子樂意親近她,估計是想從她這兒打聽自己母親的事情,真是個聰明的孩子。這麼聰明又敏感的孩子……阿竹又有些頭疼了,感覺很難教育的樣子。
出了一身汗,阿竹又轉去淨房裡洗了個澡,弄得清清爽爽再回房。
“美妞,該歇息了,該歇息了~~”
廊下的兩隻鸚鵡尖叫着,夜夜聽那麼一嗓子,阿竹已經不會被嚇到了,朝它們哼了一聲,不加理會,直接越過它們,回了臥房。
室內還有位穿着寢衣的美男子等着她回來,看到她時,便露出一抹淡淡的微笑,彷彿一位謙謙君子,正準備一撫衣袖,來個先禮後兵。
接下來自然是該滾牀單了。
阿竹在崩潰的邊緣邊喘息邊在心裡掰着手指頭算着,發現這位王爺還真是有規律,正常情況是一週上牀數量只有兩次左右,休息三天再戰一天,是爲了她的身體着想麼?
等一切結束後,她手指頭都懶得動一下,麻木地任由尊貴的王爺爲她清理,只要燈光暗些,不觸動她的神經,就算過程香豔一些她也能接受了——被人伺候的人是沒資格抱歉的。
弄完後,陸禹抱着她在牀上滾了滾,找了個舒服的姿勢入睡。
“胖竹筒這麼喜歡孩子麼?”他咬着她的小耳朵,聲音低低啞啞的,“等過兩年,咱們也生一個。現在嘛,就當先積累些經驗,以後便知道如何養孩子了。”
阿竹畏癢地縮了縮,感覺到他身體的變化,不敢動得厲害。等聽明白了他的話,阿竹有些黑線,所以說,這位爺的意思是,將他七皇兄家的孩子當成試驗田,先試着養,有了經驗後再養自己的麼?
她就說嘛,他怎麼會這般熱心地給別人養孩子,原來還有這個原因。
阿竹自以爲明白了,頓時有些無語,糾結地道:“教養孩子是大事,不能當實驗!”拿別人家的孩子來做實驗什麼的,阿竹真心給他跪了,虧他還能一臉君子、正氣凜然地說出口。
“哦。”
阿竹發現,每當他不以爲然的時候,不是懶得理會,便是給個“哦”來敷衍,雖然這樣十分的符合他的形象,讓他形象不至於崩了,但卻讓她想要揪住他的衣領來個咆哮。不行,這樣不對的,男神他如此淡定,她卻如此暴躁,不好不好太不好了!
阿竹懶得和他辯論,又將今兒早上進宮的事情和他說了下,至於昭萱郡主那隱晦的話,她誰也沒說,放在心裡,當給自己個警惕。
等聽完她的話後,陸禹便道:“過幾天我的婚假結束了,白日不能在家裡陪你,屆時你便請懷恩侯府的表妹們過來玩一玩也無堪大礙,若是你高興,也叫上靖安公府和武安侯府的姑娘。”
阿竹忍不住在這位太給面子的王爺臉上親了下,尼瑪真是太乖了,都不用她說什麼,他便自動避開了。雖然可能安貴妃會很生氣,不過沒事,阿竹能理直氣壯地將一切都推到她兒子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