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的身體跌入房間後,門就應聲被甩上了。而且方寧叔居然還有精力騰出一隻手來把門鎖從裡面上好。
木梨子一把把吳曉楓甩到一邊,隨手一記手刀就把他砍暈了過去,連跑掉的朱時旺都沒心思去管了,直接上去搖門:
“修!修!”
她知道,既然修被拖進去,怕就出不來了,方寧叔和修的即戰力完全不是一個層面上的,修和他碰上,恐怕也沒有什麼好結局。
木梨子無力了,她把身子貼在門上,整個身子朝下滑去。
一個人了……就剩她一個人了……
突然,一個人被重重地甩在了那扇門上,震得木梨子的背酥麻了一下,然後她就聽到了門內傳來了方寧叔的聲音:
“你小子現在可以啊。”
聽聲音的遠近,剛纔被甩到門上的……是方寧叔?
木梨子重新爬了起來,把耳朵貼在門上,聽着裡面人的對話。
修的聲音沒了以往的冷靜,反倒有種掩飾不住的焦躁:
“你這是怎麼回事?”
方寧叔的聲音還是那麼悠哉,即使剛剛被修摔了一下,還是一副樂呵呵的樣子:
“你放心,這些血不是從你朋友身上沾到的,不到時候,我還不會殺他們。”
木梨子一聽,提着的心放下來了一些。
她之前懷疑方寧叔和郭品驥不會輕易殺掉“消失”了的人,但也只是懷疑而已,她一直提心吊膽的,生怕他們已經遭遇了不測。
還好……
只不過方寧叔的後半句話,就叫木梨子的心猛地一下揪了起來:
“……我只是剛剛去了一趟雜物室而已。你的那位小可愛啊,在自殺呢。”
修沉默了片刻,什麼都沒有說。就提起了一把椅子,朝方寧叔所站的位置丟了過來。
方寧叔一閃,椅子就砸到了門板上。把半張門板都給砸爛了,要不是木梨子閃得快。估計臉得被凳子腿戳破。
房間內,方寧叔的口氣還是那麼平淡:
“幹嘛啊,那麼兇。”
修咬着牙,看着衣服上到處都是斑斑點點的血跡的方寧叔,儘量催眠自己那只是方寧叔的謊言,可是看着方寧叔那張臉,他覺得自己整個人都要被心頭的不安給吞噬掉了。
自殺?怎麼會?怎麼……
想起那陣從雜物室裡傳出來的隱忍的呻吟。修就覺得心口有一陣難熬的酸澀感涌了上來,他也不管方寧叔,幾步跑到門前就要開鎖往外衝。
方寧叔等的就是這個機會,他從後面出其不意地發難。一個擒拿手就把修輕鬆地按到了門上,笑眯眯地說:
“徒弟啊,你真的太弱了,一鬨一個準啊。”
修沒有掙扎,而是開口問:
“她到底怎麼了?”
方寧叔瞅了瞅自己身上滿身的血跡。笑着說:
“啊,這個啊,我沒有撒謊,我的確是剛剛從雜物室裡來的。話說你的小可愛真猛啊,完全不要命了……”
方寧叔正說得興起。修就猛地轉回了身來。
他被方寧叔從後面扭着,以正常的狀態肯定是扭不回來的,但是他居然硬生生地把自己的胳膊給扭脫臼了,反過身來,照着方寧叔的下身就是一腳。
方寧叔一直以爲抓到修是手到擒來的事情,除了抓住修的手用了些力氣,身體的其他部分都是懶洋洋的、鬆鬆垮垮的,根本沒想到會挨這麼一下,當即痛得他彎下了腰。
修藉機扭開了門鎖,朝外跑去,而木梨子站在走廊的另一側,門毫無預警地被拉開,她還朝後退了一大步,生怕衝出來的是方寧叔。
但叫她怎麼都沒想到的是,修反倒衝了出來,而方寧叔也消失在了房間裡。
木梨子吃驚之餘,發現修好像是衝着雜物室的方向跑過去的,心裡一急,在後面叫:
“修!”
修完全沒有聽到木梨子的呼喊,他只是覺得不安,非常不安,方寧叔有可能是在撒謊,但修出於一種莫名的第六感,感覺安可能的確是出了什麼事。
他三步兩步地跑到了雜物室門口,剛剛到門口,從門內飄來的一絲血腥味就叫修心中一震。
他幾步闖到了門內,而門內所有的燈光都消失了,只能藉着從走廊投射入的光線,看到她的動作。
修被眼前的一幕震驚了,直到身後的門緩緩合上,他還是站在原地沒有動。
木梨子也趕到了門外,可她不敢進去,只能背貼着門口的牆壁,警惕地看着旁邊的房間以及走廊的入口,生怕有一隻手再從某個地方伸出來,把她扯到一個不知名的地方去。
黑暗中,修的胸口起伏了好幾下,什麼話都說不出來,而躺在黑暗裡的安也看到了修,她長長地吐出來一口氣,對修說:
“你來啦?”
她說話相當含混不清,像是嘴裡含了什麼一樣,修看得清清楚楚,她嘴裡正咬着一塊髒兮兮的布。
而她的半個身子,都被她胳膊上流出來的血給染透了。
她整個人奄奄一息地伏在地上,氣若游絲:
“你們……怎麼樣了……”
修終於忍不住了,上去就抓住了她的手:
“你瘋了你!”
修一進來,就看到安用某種利器在自己被吊起來的大臂上虛弱地划動着,她的衣服被她自己脫下來了,全部纏在了大臂上,似乎是用來止血的,不知道她想要做什麼,只是看那出血量,就叫修產生了一個無比可怕的想法:
她不會是……想要把自己的胳膊斬斷吧?
她的手上也滿是血,修把她的手攏在手心時,覺得冷得嚇人。
而她就像是沒事人一樣笑了笑:
“你來得正好,最後一點兒了,我下不去手,太疼了,我要不行了……幫我……”
說着。一個東西遞到了修的手裡。
硬硬的,尖尖的,冰涼的……
修驚訝地看向自己的手心。發現那是一根細細的箭頭狀的硬物,因爲上面沾的滿是血跡。乍一看看不出來是什麼東西,可他馬上辨別了出來,驚訝地看向安:
“……這個是?”
安虛弱地笑笑,說:
“不說那個了,我快成……成功了,幸虧我……學過一段時間的人體解剖……快點動手,然後把我的傷口纏起……纏起來。不然的話我就要失血過多而死了,那樣死……不好看……”
眼睛很快適應了這黑暗的修看向了她的傷口,那裡簡直是慘不忍睹,被劃得破破爛爛。都已經血肉模糊,看上去叫修的心扯着疼。
他望着那已經令人不忍心看的傷口,遲遲地下不去手,整個人都開始發顫,而安似乎感受到了他的緊張和痛苦。反倒溫言細語地安慰他:
“快點兒……你手腳麻利點兒,我耗費的時間已經太多了,再……再耗費下去,我就真的該痛死了。反正留着也沒什麼用了……胳膊廢了,早晚都是要截掉的。我……”
修握着手心裡那根細細的東西,咬得牙齒都咯咯地響,他看着她從肩膀處參差不齊地斷開的傷口,腦海中浮現出郭品驥之前說過的話:
“……如果我按下按鈕的話,你連她的全屍都得不到。”
按照郭品驥的這句話,他怕是在這裝置裡預設了什麼炸彈,開也開不了,是一個純粹的死套子,除了安採取的這種極端的自毀身體的辦法外,似乎也沒有什麼別的途徑可以解決了。
在黑暗裡,他握緊了手裡的硬物。
看不到安的臉色,至少能讓他心安理得一些。
沒有別的辦法了,都已經到這一步了……
那邊,安還在柔聲地催促他,似乎他馬上動手要切掉的不是她的胳膊,而只是一件無關緊要的東西:
“動手吧, 快一點,然後我就不那麼疼了。”
修完全忘記了自己胳膊的劇痛,眼前只有血,只有她那斷到了一半的胳膊,耳邊只有她安靜得不像這個時候該有的聲音……
爲了轉移自己的注意力,修把手裡沾滿血的小東西在指尖上試了一下,頓時指尖就冒出了血來。
安似乎把修的一切小動作都看在眼裡,她輕柔地說:
“這個是……我從鐘錶裡找到的……指針,很意外吧,很堅硬的,連側邊也是,鋒利程度不下於刀鋒……”
修一怔,耳邊響起了自己曾經對木梨子說過的那句話:
“……所以我想,它也許是某個東西上的某個部位,一旦少了的話,就會很顯眼。”
修擡頭望向了房間牆壁上掛着的時鐘,錶盤已經被安拆開了。
的確啊,鐘錶上的指針,尖銳,堅硬,如果缺少了的話,會很顯眼。
在林家旅館中,最不缺少的就是時鐘了,每個房間裡幾乎都有,而且也能夠被古小月拆下來當做自殺的利器。
他攥了攥這個異物,安的催促聲又響了起來:
“別耽擱了……真的太疼了,你都不知道,我現在……胳膊像是在被火燒一樣,痛……快點動手……木梨子她還在外面呢……”
她說話都有些前言不搭後語了,而修的手也越握越緊,甚至因爲過度用力而微微顫抖了起來。
“……快一點……遊戲……要結束了……什麼都要結束了。”
修閉上了眼睛,又睜開,咬着牙,猛地把手裡的指針往安的傷口裡一戳,隨即極其利落地朝下一切!
伴隨着安一聲撕心裂肺的含混的慘叫,她翻滾在了地上,而她被吊起來的左胳膊,則完全脫離了她的身子。
她自由了,以一種無比慘烈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