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芫等人告辭後,王悅娘再也忍不住憤怒地向王四娘抱怨,“就不該請那什麼勞什子紀澄,她是什麼東西,還配登咱們家的門?都是姐姐太心善。再說了咱們又不怕沈芫,不來往就不來往。”
王四娘瞪着不成器的王悅娘,這丫頭心眼兒比針尖還小,一點全局觀都沒有,“娘娘在宮裡也不是一帆風順的,咱們和沈芫鬧崩了,沈家那位老太太出了名的護短,會讓我們兩家疏遠的。你若是忍不下這口氣,等將來娘娘的事兒成了,你想怎麼出氣就怎麼出氣行不行?”
王悅娘聞言這才消了點兒怒氣,可是又忍不住道:“究竟要等到什麼時候,不是一直說皇上的龍體欠安嗎?怎麼還不……”
王四娘一把捂住王悅孃的嘴,“胡說什麼?仔細被人聽見。”
王悅娘推開王四孃的手道:“這裡又沒人,怎麼會被別人聽見?”
王四娘真是恨不能罵一句“蠢貨”,“皇上身邊有一隊靖世軍,專司探聽各方消息,門下細作無數,別說你說過的話了,就是前兒晚上你吃的什麼,上了幾次茅房都知道。”
“有這麼神?”王悅娘可不信,“怎麼我從沒聽說過啊?”
王四娘道:“你自然沒聽說過,便是娘娘也是最近才知道的,還是皇上酒後不小心漏嘴說出來的。”
原來這靖世軍在當初太祖時就建立了,那個戰亂年代,他們專司探察各方的軍情,爲太祖打下江山可是立下了汗馬功勞,可以說沒有他們就沒有今日的大秦。
在太祖平定江山後,靖世軍轉爲幕後,很多人都以爲沒有這支隊伍了,可其實他們依然存在,只不過探察的東西已經轉爲了當朝臣民的事情,但凡有所異動,他們就會上報皇帝定奪,而且他們的最高長官手裡握着太祖的聖旨,除了皇帝之外,其他人他們都有就地立斬的權利。
因爲這種權利太過可怕,太祖也怕他們坐大之後鬧得人心惶惶,是以靖世軍一直都只能在黑暗裡行動的,知道的人並不多。
“聽說靖世軍全是能人異士,還有江湖高手,各種本領都有。皇上說當年先皇聽說龜茲王妃乃是絕色,很想一親芳澤,靖世軍就將那王妃悄悄從龜茲國偷了回來,一夜之後又將她悄悄送了回去。那王妃自己都不知道是誰把她偷走的。”王四娘道。
這等豔遇,建平帝簡直羨豔得不得了,可惜他身子不好,在自己的後宮耕耘都還嫌太懶惰,就跟不用想那西域美人了。
這種“偷、人”的故事對王悅孃的吸引力可比那什麼偵查強多了,忍不住嘆道:“這也太荒唐了。”
“荒唐是荒唐,但你應該知道小心自己的嘴巴了吧?別什麼不該說的都往外面說。”王四娘道。
“知道啦。”王悅娘拖長聲音道,“不過四姐,你看到沈萃那小人得志的模樣沒有?不就是贏了一次麼,至於她高興成那樣兒?真叫人瞧不起。”
王四娘撇嘴道:“比起沈芫和沈蕁,她可差遠了,眼界又小,跟她那娘一個德行,小地方出來的人就是這樣。”
“只是也太討人厭了點兒。”王悅娘道,她就是氣不過沈萃刺她的話。
“嗯。”王四娘應了一聲,“今年中壇選藝過不久就要開始了,沈萃肯定也要報名,你到時只要當着大家的面兒漂漂亮亮的贏她一次就行了,看她以後還敢不敢在咱們面前賣弄。”
王悅娘點點頭,今年的中壇選藝她是成竹在胸。
所謂的中壇選藝其實就是挑選馬球賽季的決賽時登上中壇獻藝的人。每年能登上這個臺子的人無一不是才華橫溢之輩,走到哪兒都受人羨豔,王四娘自己就是得益者,不然她在京師的姑娘裡有如今的地位。
對王四娘來說,她人生裡唯一的不順就是親事。當初王淑妃沒進宮之前,王家不過是個破落戶,王四娘是訂了親的。可王淑妃進宮後,不到一年時間就封了妃,很快就有了身孕,王家也跟着水漲船高,重回了世家的行列,而以前給王四娘訂的那麼親事,她們家就看不上了,想盡了辦法逼得對方悄無聲息地退了親。
但天下沒有不漏風的牆,王家退親的事情還是有人知道的。所以長公主那兒一直沒鬆口允諾她和沈徹的婚事,即使淑妃娘娘出面也沒用,正是王四娘退親的事兒堵住了王淑妃的口。
想到這兒王四娘不由又怨上了沈徹,真是個冤家,若他肯主動點兒,跟長公主說一說,他們的親事一定能成。
王四孃的心思何嘗又不是王悅孃的。王悅娘私心戀慕沈徹,卻又不敢開口,還得對王四娘隱者藏着,這一次的中壇選藝她一定要贏,這樣她姐姐因爲退過親不能嫁入沈家,但是她自己卻是可以的。
兩姐妹各藏心思,聊了一會兒便散了。
六月的天氣,人即使什麼也不做地靜靜坐着,也會汗流浹背,所以但凡能躺着乘涼的時候,沒有人會願意多動。
可是京師的姑娘們,尤其是到了說親年紀的姑娘,六月卻是她們最忙的時候,都在準備六月二十六的中壇選藝。因着中壇選藝是不拘一格的,不管你獻的是什麼藝,只要能得到七寶盟的盟主和四位司事的全票通過就能登上中壇。
可千萬別小看了這個規則,自七寶盟成立以來,有兩年世家姑娘們裡都沒有一個人能脫穎而出拿到全票的。這可是丟了所有閨秀的臉。
因爲世家的女子不能登壇獻藝,但是人家的馬球決賽中場卻不能沒有人獻藝,於是那兩年登壇獻藝的便是青樓花魁和隱藏在民間的高藝之人。衆人一看只覺得這些人的獻藝更有可看性,就年年叫嚷着要看。
如今中壇獻藝已經過了初期的摸索階段,現在中壇獻藝共有三場獻藝,每一場的時間雖然都很短,甚至不超過盞茶功夫,但是競爭性和可看性卻大大增加了。
這三場的資格一場是爲京師閨秀準備的,一場則又民間大家獻藝,還有一場是由各地花魁中脫穎而出之輩獻藝。
若是放在平時,要讓這些大家千金同青樓粉頭在一起獻藝,她們肯定是寧死不從的,可是中壇不一樣,這裡有每個人都熱衷的馬球賽,也是每個人的聖壇。你能上去就是一種榮耀,是對自己的最高肯定,早已不能拘泥於身份的限制了。
當然好事者無處不在。每年中壇獻藝之後,總有那多嘴之人要品評三場獻藝,所以不管是大家千金還是花魁心裡頭都叫着勁兒呢,誰能在中壇稱王,那天下都會奉之爲大家的。
王四娘麼,自然只能算是當年的閨秀中的佼佼者,但和別的大家一比可就差遠了,畢竟那些人沒有別的辦法只能靠一身本事吃飯,時時刻刻不忘苦練,但世家閨秀可不會如此,她們又不是賣藝人。
原本今年沈家報名參加中壇選藝的只有沈萃一人,但如今蘇筠、盧媛都來了,還有一個紀澄,那可真是太熱鬧了。
“澄姐姐也要報名麼?”沈萃揚了揚手裡的帖子問紀澄。
紀澄搖了搖頭,“我又沒什麼才藝,就不去獻醜了。”別看紀澄此時回答得快,但其實答案她是想了很久的,不可否認中壇獻藝對姑娘家的吸引力太大了。
不過在一時頭熱之後,紀澄清楚地知道,中壇獻藝對正經人家出生的女孩兒只能錦上添花,並不能雪中送炭。
如沈芫、沈萃這樣的家世,能登上中壇,說親時的確會有很大的助力,別人本就看重她們的出身,若是這兒媳婦德才兼備那就自然就更討人歡心了。
然而於紀澄這樣不上不下的出身,去參加中壇選藝,指不定還會給人留下輕浮狂浪的印象,其實世家夫人眼裡哪能不清楚她去參加中壇選藝不就是衝着說親去的麼?這本就落了下乘。一個出身低又愛出風頭的姑娘,很難討得未來婆婆的歡心。
再則她這樣的出身即使成功登壇獻藝,可被好事者拿去和花魁娘子一比,就難免讓人產生不好的聯想。而沈萃的出身就註定了大家是不敢輕易拿她碎嘴的。
“你不去?!”沈萃十分驚訝,“你到京城來不就是……”後面的話不用說出來,大家都心知肚明。
紀澄苦笑道:“不是我不想去,而是我實在沒有拿得出的才藝。”
沈萃上下掃了紀澄一眼,接受了這個理由,她的確沒看出紀澄有什麼特別出彩的地方,唯一出衆點兒的就是那張臉。
至於蘇筠和盧媛兩人,她們都出自世家,自然沒有紀澄的顧慮。只是盧媛於那些慣常的琴棋書畫都不怎麼擅長,報了名之後差點兒沒把腦袋撓破,都不知道該獻什麼藝。
其實沈萃也有這個難題,她雖然什麼都會點兒,但想在中壇選藝裡出頭那幾乎就是奇蹟。連紀蘭都對她不抱期望,倒是她自己看不清自己,反而顯得信心滿滿。
“也不知王悅娘用什麼參選?蕁姐姐,你和她們最好,可知道消息?”沈萃閒來問沈蕁道。
沈蕁搖搖頭,“她神秘兮兮的,怎麼問都不肯說的。”
“哦,那豈不是和筠姐姐一樣?”沈萃嘟囔道。
大家都不是傻子,當然不願意提前讓自己的對手知曉自己的底細,這也實在怪不了蘇筠。
沈蕁聽沈萃嘟囔就不說話了,她知道沈萃心裡還在埋怨沈芫呢。因爲蘇筠在忙什麼是一點兒沒有瞞沈芫的,沈芫幾乎每天和她膩在一起,幫她出謀劃策。
沈萃自然就不滿了,她雖然沒有主動去找沈芫,可她覺得沈芫是自己堂姐,該和自己最親纔是,怎麼能還沒問過自己,就全心全意地幫蘇筠去了。
爲了這事兒,沈萃在紀蘭面前沒少發脾氣,剛開始的時候還氣得掉眼淚珠子哩。
紀澄對沈萃的事兒是半分不敢碰的,你幫她若是結果好還行,但凡有個差池,她一準兒得怪在自己身上。
當然沈萃也絕對沒有請教紀澄的意思。只是靜園本就不大,雖然沈萃一直藏着掖着,但只要紀澄有心,還是能看到沈萃在練習什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