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立不安地吃完午飯,陸小池趕緊拉着母親離開了樑家,那樑叔叔依舊用那種莫名其妙的眼神笑眯眯地瞅着她,直瞅得她心底發毛。
“媽,你跟樑叔叔的感情,看起來很好。”陸小池直言不諱,“媽,我是不是很快要有新爸爸了?”
李玲臉一紅,嗯了一聲,但很快又解釋:“小池啊,我知道你不理解媽,但是媽媽這一次是真的爲了你。”
李玲說:“你在孤兒園長了十八年,從來都沒有感受過父母的愛,媽媽想讓你知道,你的父親,你的爺爺奶奶,和我一樣,都是愛着你的。”
“跟你樑叔叔在一起,其實,也是你爺爺的意思。”李玲語出驚人,“你的父親在去世之前便已經病了十幾年,我們之所以不回來,是因爲,要替他尋醫問藥,可這一年又一年地過去了,他終究是沒能回來見你一面。”
陸小池動容了,她眼圈紅紅地向李玲道歉,並保證自已一定不會再問這樣的問題,最後還說,她一定會理解她並且支持和祝福她的,因爲她認爲,自已的母親,也苦了十八年。
‘母女’兩人在C鎮一共停留了三天,除了第一個晚上是在外頭的旅館住之外,其餘兩個晚上陸小池都是住在樑家後院那棟小洋樓裡的,樑家沒有傭人,偌大的一棟樓就住着她一個人,晚上的時候,她多少也是有些害怕的。
但好在兩個晚上都風平浪靜,一點事情都沒有發生,而那位樑叔叔看着她的眼神,在他們第二次見面的時候終於變得正常了,這一點讓陸小池大大地鬆了口氣。
這天吃過午飯,陸小池便要拉着自已母親從樑家離開,離去之前,樑叔叔的兒子回來了,於是便又留到吃過晚飯之後纔回B鎮,是那位樑叔叔的兒子送她們回來的,名喚樑樹生,長得倒是不錯,溫文爾雅,看起來倒有些文弱書生的感覺。
回到福利院,李玲旁敲側擊地打探陸小池對樑樹生的觀感,陸小池想了一會,表示自已跟對方不熟,不太好下評論,便道:“雖然不瞭解樑先生,但是我覺得他應該會是一位很好相處的人。”
“媽,你放心吧,我看得出來,他對你不排斥。”陸小池以爲李玲是擔心她進門後梁樹生會排擠她,便安慰了她幾句。
李玲笑了笑,也沒說什麼,只道:“小池,你真好。”
陸小池有些不好意思,雖然她已經接受了李玲就是自已母親的事實,但她到底是沒有跟李玲相處幾天,在感情上難免是有些疏離的,說得直白一點就是,她還沒學會怎樣跟突然冒出來的母親相處。
但這並不影響李玲的計劃。
從C鎮回來之後,李玲便頻頻帶着陸小池在B鎮各個地方出沒,她的老家啊,其餘的朋友的家啊,甚至還拉着陸小池去派出所問,說能不能讓她們兩個人單獨辦一個戶口,次次都動情地跟大家說,小池是她失去了十八年的女兒,以後一定不會讓她受苦什麼的。
B鎮也就那麼大,沒幾天,全鎮人民都
知道陸小池就是李玲的女兒的事情了,陸小池如今不管走到哪裡去辦事,人們都由衷地對她說一句恭喜恭喜。
陸小池的心情很奇妙,好幾次都讓張悅悅捏她的腰看看,說是不是在作夢,張悅悅於是笑她矯情,陸小池罵她沒良心,兩人笑着笑着,罵着罵着,眼圈都紅了。
是高興,也是唏噓。
這天,張悅悅的爸爸開着那輛改裝過的牛氣沖天的農用拖拉機來將悅悅接走了,說是家裡來了親戚,必須得見一見,陸小池表示自已也想要去見一見,但被李玲阻止了。
李玲不太高興地道:“小池,我不是跟你說過了嗎?福利院現在正在忙着拆遷的事,你這段時間你就不要想着往外跑了。”
“對了,我手裡還有一些錢,我打算在鎮東頭那邊蓋幾間屋子,先給孩子們住着,不然這拆遷隊一來,孩子們真的是要露宿街頭了。”李玲又說。
這的確是陸小池目前最頭疼的事,聽見母親說要拿錢出來蓋幾間屋子,陸小池靈機一動,便想到了辦法。
從下午開始,她就重新跑鎮府,跑派出所,甚至跑村裡的村公所,努力地用自已的三寸不爛之舌遊說着讓他們組織募捐,最後還跑到鎮上唯一的中學,天天跟那位校長來講情理,舉例子,終於,在一個星期之後,鎮府及那位校長答應了下來,說是立即組織募捐,三天之後,陸小池收到了鎮府及學校送來的三萬塊。
募捐得來的三萬塊,加上李玲手裡在的一萬多,還有她自已卡里的一萬塊,五萬多塊錢,至少是可以蓋一座簡單的大一點的院子了。
手裡有了錢,陸小池立即便跑去找鎮府給福利院批地,申請下來之後,爲節約材料費,她又親自跑到沙場磚廠等地方跟那裡的負責人說明了情況,可喜的是,他們都願意以低於市面五分之一的價格給她提供沙石磚還有鋼筋水泥等。
而人工方面則是讓陸小池最爲感動的,幾個村的村支書都找到她,說雖然不能爲她組織募捐,但是出一下人手還是可以的,並且是不拿任何的酬勞,只需要她提供鄉親們一頓中飯便好。
於是新的福利院便在純樸的鄉里人的支持之下如火如荼地開始建設,福利院落成那天,純樸的鎮民和村民們都給孩子們送來了半舊的衣服棉被以及一些傢俱、蔬菜以及日常用品等,陸小池紅着眼圈一一跟人們道謝。
那天晚上,她終於睡了這三個月以來的一個安穩覺。
孩子們正式搬入新址的那天,陸小池與李院長抱着哭了很久,孩子們也不明所以地跟着哭,一羣人在新家裡,哭成了一團。
李玲領着樑樹生進來的時候看到的便是這樣的情形,她皺了皺眉,卻不動聲色地過去將陸小池喊到了一邊:“小池,孩子們終於有個安穩的家了,怎麼大家都哭了?”
陸小池抹着淚,仍然抽抽泣泣地:“媽,我這是高興。這麼多年了,我一直想要給福利院翻修一下,可一直都沒有能力,現在孩子們終於住
進了安全的新家,我覺得,我終於做到了。媽,我很激動,很高興。”
李玲是個冷情之人,但這一刻也被陸小池所打動了,她拍着陸小池的背,輕聲地安慰。
樑樹生站在人羣之外,眼神灼熱地望着陸小池的方向,心裡那個本來有些動搖的決定,慢慢地堅定了起來。
晚上,陸小池與李微一起,用鄉親們送來的雞和肉給孩子們做了一頓豐盛的晚餐,李玲與樑樹生也留了下來,吃飯的時候,李玲不着痕跡地將陸小池與樑樹生安排在一起坐,不過陸小池沒別的心思,一開始什麼也沒覺得有什麼不妥。
席間樑樹生時不時地給陸小池夾菜,陸小池有些不自然,心頭隱約地冒出一絲懷疑,但李玲後來提醒她了,說樑樹生不僅僅給她一個人夾,而是給每個人都夾了,陸小池留意了一下,發現樑樹生果然一個不落地給所有人夾了菜,便訕笑了一下,將自已的疑心掩飾了過去。
晚餐過後,李玲拉着李微回房,說是有要事相談,於是招待樑樹生的任務便落在了陸小池的身上。
鄉親們送了一些當季的瓜果來,陸小池就地取材,做了一個簡單的果盤來招待樑樹生。
樑樹生望着擺得那麼精緻的果盤,看着陸小池的眼神便更加的不一樣了。
“小池,你的手可真巧。”樑樹生溫文爾雅地說,“能娶到你,真有福氣。”
陸小池一愣:“啊?!”
樑樹生馬上更正:“我是說,能娶到你的男人,真有福氣。”
這樣的稱讚,陸小池表示自已不懂接,便呵呵了幾聲,算是回答了。
李微她們不知聊什麼聊了好久,都已經八點多了都沒有出來,陸小池對樑樹生這個人說不上討厭,但是氣場不太契合,勉強地跟樑樹生聊了這半天,便發現自已已經沒有任何可以跟對方聊的話題了。
樑樹生便沒話找話地問她從前的事啊,問她在W城的工作啊,還問她的學習,得知陸小池在W城有在進修之後,他眼裡的笑意便更加的深長了,“小池,你好上進,真是難得。”
陸小池又呵呵了一下,沒有過多地解釋。
將要冷場之時,李玲終於出來了。
陸小池立即鬆了口氣,隨便找了個理由便將樑樹生扔回給李玲了,這位即將成爲自已名義上的哥哥的男人,說實話,她不太喜歡。
稍晚一點的時候,陸小池給悅悅發短信說起了她這位未來哥哥的事情,張悅悅的回答很簡單,她說:“反正你以後也不會真的去樑家生活,你就當他是你們鎮上的某位大媽好了,不交惡就行。”
陸小池當即被她逗笑。
兩人互道了晚安便結束了通話。
仰面躺了好一會,陸小池便悠悠地睡去了。
她做了個夢,夢到了一個男人。
他長得傾城傾國。
他站在幽遠的雲端之上,對着她微笑。
“時傾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