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曆七月十九日,本來是景初和黎洛的大婚之日,如今卻成了黎洛和言歡的忌日。
陸小池一身黑衣地去送別,看到景氏兄弟平靜灰暗的臉。
她的眼淚一下子就流下來了。
那一天,如果她晚走一會,黎洛就不會被擄去,言歡也有可能不會出事,景初今天依然是快樂的新郎,景默和言歡依然會是幸福的一對。
言簡和言重死死地盯着景默,他們此刻,只想一刀將這個男人捅死。如果不是嫁給景默,他們的歡歡就不會死!
天空下起了細雨,將每個人的頭髮衣服都打溼,雨越來越大,連老天也在嗚咽……
辦完言歡和黎洛的後事,景默立即去改了名,他改回了自己的本名:凌默,景初本來就一直沒改姓,那天之後,他鄭重其事地告訴所有人,以後必須喊他:孟初。
但那又能怎麼樣呢?他們最心愛的女人,都沒了。
黎家慘遭滅門的原因,是因爲景深覺得黎家背叛了景家,黎家一門十三口,只餘下一個十六歲的小女孩,那是黎洛同父異母的妹妹,那天她正好和同學去了外地遊玩,一回來,就成了孤兒。
孟初將她接了過來,兩個人都住進了‘城池’,他的那間用來作婚房的別墅從此被封存了起來,他不敢進去,遠遠地望着也不敢。
黎洛的妹妹黎田,從送別會之後就一直沒有開過口,她誰也不給接近,除了孟初。
陸小池不敢面對黎田,更不敢面對孟初,她總認識,那天如果她再跟黎洛在外頭多逗留一會的話,黎洛就一定不會死。她無法原諒自己。黎洛的生機曾經離她那麼近,可她卻沒能及時抓住。
“不要!!”
陸小池從夢中騰地驚醒,腰間的大手迅速將她收攏,“又做惡夢了?”
“我夢見洛兒。”陸小池的淚滾滾而下,“我一直跟她說對不起,她只看着我搖頭……”
“阿時,她本來不用死的,她本來不用死的!都是因爲我!都是因爲我!”她哭倒在他懷裡。
——其實,除了陸小池自己,誰都很明白,以景深殘暴的性格,黎洛不管何時回家,景深都不會讓她活着。
“睡吧。”時傾城將她抱緊了些,嘆氣,“世事無常,大家都很難過,你,也不要責怪自己了。”
“誰也沒料到景深沒死。”時傾城沉聲,“我們的阿初,太可憐。”
路漫漫和黎洛,都是在他們快要結婚的時候出了事,這樣的悲劇不管發生在誰的身上,都是致命的。
“嗯。他太可憐了。”陸小池抽泣,“你多陪陪他,不要老是讓他出去做事,我怕他出事。”
因爲孟初太平靜了。他每天表現得太正常了,就好像黎洛從來沒有出過事一樣,哦不不不,他完全就是,好像從來都沒有遇到過路漫漫和黎洛一樣,他拼命工作,不管是什麼樣的事,只要能讓他有事可做,他都毫不猶豫地接下。
孟初的這種情況讓時傾城很是擔憂,暫時卻又無能爲力。
他們不需要安慰。
因爲所有的安慰,都是徒勞的,都是沒用的。
他們需要的,是一段漫長的時間。
連時傾城自己都無法肯定,孟初到底需要多長的時間才能完全走出這段陰影。也許一年兩年,也許十年二十年,又或許是,永遠都走不出來。
——
陸小池再次見到景默,哦,應該是凌默,是一個月之後了。
表面上看,凌默還是從前那個意氣風發,優雅矜持的凌默,他一派優雅地與她共進午餐,甚至還邀請她到公司坐一坐。陸小池沒敢去。更加不敢與他多呆,她怕自己的某句話,會打破他表面的平靜,觸碰到他受傷的心。
月白送她回工作室,一路上也是無言,到了目的地,月白才扭過頭看向陸小池,柔聲道:“謝小姐,我們先生有我跟月芽跟着,不會有事。”
陸小池鼻子一酸,到底是忍不住掉了淚。
她跟黎洛和言歡只是朋友都已經難過成這樣了,凌默和孟初的痛,早就無法名狀了吧?
“謝小姐,我會一直陪着先生,哪怕他一輩子都走不出來,我也願意守着。”月白輕聲說,“我別無所求,只求我的默先生,從此,遠離痛苦。”
而月白的這個心願,卻是奢求。至少在目前來說,是奢求了。
陸小池是流着淚進了工作室,走沒幾步,被人攔了下來,是王琳達。
“陸小姐……”王琳達紅了眼,“阿初先生他還好嗎?我什麼時候去看他才合適?”
陸小池擺了擺手:“等我通知。”
提步就往辦公室走。王琳達一直跟着她回辦公室,到了室內就痛哭出聲,陸小池對王琳達突然的崩潰感到不可思議,“王琳達,我現在不想跟你說話,你要哭,回自己的休息室去。”
“我只是忍不住……”王琳達拿出一個盒子,盒子包得很好,看得出來做盒子的人是很用力在包的,“我都已經把送給他們的結婚禮物都挑好了,打算親手送給他們的,可是現在……”
“我替阿初謝謝你。”
“不過,現在用不着了。”陸小池擺手,“你出去吧,我要開始工作了。”
“那我什麼時候可以……”
“我說了,等我的通知。”陸小池揉額頭,兩邊額角突突地痛。
王琳達不敢再打擾,出了辦公室就回休息室,不一會,明軒進來,說王琳達莫名其妙在休息室裡哭成狗……
“隨她去吧。”陸小池看向明軒,“她心眼不壞,你要是真喜歡她,這個時候就多安慰她一下。”
“因爲,她失去了一段本來還有可能的愛情。”
而她陸小池,不但失去了兩個好朋友,還連着失去了兩個有活邊的兄弟。黎洛和言歡的過世,把孟初和凌默的魂都帶走了。
一整個下午,陸小池都無心工作,臨下班時時傾城打來電話,說臨時有事,不能來接她了,讓她下班就直接回家,他在家裡等她。
放下電話,陸小池
更加無心工作。
想到陳妃那裡找罵,陳妃卻早早就下班了,說是陸離教授好像是有什麼情況,她帶了幾個男模就殺過去了。
“妃姐可能有產後抑鬱。”小棠如此說,“陸離教授被她吃得死死的,哪裡敢有情況啊?”
陸小池也覺得不太可能,想打電話問下陳妃需不需要支援,想想還是算了。她今天一整天都在公司,如果陳妃需要支援的話,她相信不用等自己開口,陳妃一定會不客氣地將她拎上的。
真奇怪啊,這段時間,怎麼從前她覺得很幸福的一對對,最後都出這樣那樣的情況了呢?
下班回家,瞧見楚河的臉色也不怎麼好,問了一句,才知道餘小沁跟他吵架了,起因就是餘小沁那些極品的家人。
餘家人雖然極品,但餘小沁到底是念着舊情,餘小燕這次跟餘媽媽一起來京都,提出要住進她和楚河的別墅,餘小沁本來就是不願意的,打算跟她們吃完飯便送她們去別的住處,因爲沒有及時跟楚河表達清楚,楚河回來見到餘母和餘小妹在家,當場就發火了。
餘小沁本就敏.感,甚至還有些自卑,楚河這麼一吼,她便覺得委屈了。
兩人從昨天晚上到現在,期間還沒有聯繫過。
“還能好好相愛的時候,記得要好好珍惜。”陸小池意有所指,“只要你們是真心相愛,任何矛盾都可以化解。”
“除非你給了餘小燕勾.引你的機會。”
聽到餘小燕的名字,楚河一副吃了蒼蠅般的噁心表情,“別跟我提那神經病,我現在只想把餘家人扔到天邊去,省得她們三天兩頭在小沁面前晃!心煩!”
陸小池微笑點頭:“我支持你。”
回到家不一會,時傾城也到家了,身後跟着安怡和季冬辰,這個安怡算是跟時傾城最久的秘書了,一則是因爲她工作能力確實不錯,二則是,她雖然對時傾城有那種心思,但上次被陸小池當面懟過之後,她就很安分了。
“暖陽阿姨!”季冬辰彈過來要她抱抱,陸小池抱了他,還親了他一口,“小壞蛋今天怎麼會來?”
“今天我過生日!”季冬辰驕傲地昂首,“過了今天我就滿七歲了!以後也不要跟花希小暖這些小屁孩一起混了!”
“花希下個月也滿七歲,暖暖年底也滿七歲了。”陸小池忍不住戳穿他膨脹的心,“你們要在同一個小學讀書,以後還是天天得玩在一起。”
季冬辰翻了個白眼:“說好的壽星最大呢?!今天我說了算!”
“好好好!”陸小池摸摸小男孩的頭,“你爸爸媽媽又出去了?”
說起來這小壞蛋在他們家蹭吃蹭睡了這麼久,她還沒有正式跟季家人碰過面,難道他們真有那麼忙?
“不是又出去了。”季冬辰不以爲意地擺手,“是根本就沒有回來!整整一個月!”
“不過沒關係啊!我有暖陽阿姨和時先生就好了。”季冬辰眨巴着眼,快樂地跟陸小池商量,“暖陽阿姨,我給你當兒子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