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便是重陽,姑娘們一個個盛裝打扮,早早的就往老太太的福雅居去了。
因上次李煦說她穿粉色的好看,所以沈清薇今兒特意穿上了一件粉紅繡金交領褙子,頭上戴着粉色碧璽嵌金鳳釵,身上環佩叮噹,入出水芙蓉一樣。
沈清萱容貌秀麗,原本是穿紅色最好看的,只因今日進宮,不能衝撞了貴人,所以選得是茜紅色折枝花褙子,將頭髮挽成一個桃心髻,也顯得落落大方。
沈清蕊最小,又因瘦小,所以看上去尚未張開,她又守着孝,因此只穿了一件鵝黃色淨面四喜如意紋妝花褙子,梳着雙垂髻,看上去倒是非常乖巧懂事的模樣。
老太太看着這三個閨女,心中越發高興了幾分,只笑着對沈清萱道:“難爲你們兩個,怎麼也不去九安山玩去,陪着我一個老太太進宮,一會兒可別覺得無聊,宮裡頭可沒有什麼好玩的地方。”
沈清萱正懷着心事,也不知道說什麼好,倒是沈清蕊笑着道:“孫女今年才進書院,往後還有的是機會去九安山,今年還是先陪着老太太的好,我還念着去年在宮裡吃到的重陽糕呢,比我們府上廚子做的好吃。”
老太太聽了這話,只笑着道:“你倒是好記性,那重陽糕是御廚做的,我們家裡的廚子自然是比不上的。”
沈清薇對宮裡頭重陽糕的味道,卻也有些忘記了,她前世進宮沒幾年,老太妃也去世了。剩下的一些老太妃,雖然也供養豐厚,但已經用不着沈清薇親自操心爲她們做重陽糕了。
“被四妹妹這麼一說,我倒是也想着嘗一嘗那重陽糕了。”
老太太見兩個孫女都開腔了,唯獨只有沈清萱沒說話,便故意問她道:“怎麼,你跟着我們一起進宮,也是要吃重陽糕去的?”
沈清薇知道沈清萱的心思,聽了這話,便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沈清萱早已經羞紅了臉,只低着頭小聲道:“既然三姐姐和五妹妹都那麼喜歡,那一定很好吃,我也吃吃看。”
老太太見她不肯說實話,眸中卻早已經笑出了淚花來了,只拉着她的手道:“好好好,一起進宮吃重陽糕去。”
去年老太太進宮,謝氏林氏都是陪着去的,今年因爲三個姑娘都去,所以謝氏便推說身上不好,不去了。林氏因覺得在老太太跟前又要奉承拍馬,她這一陣子心裡也不受用,便也請辭不去了。老太太樂的她們都不跟着,便帶着三姐妹,一起往宮裡去了。
謝氏自從林氏那日向她致了歉,對林氏的看法也稍稍有些改觀了。況且謝氏是侯府的小姐,性情本就直爽,因從小吃了小謝氏的苦頭,才處處針對於她,對於林氏來說,她確實沒有什麼特別針對林氏的理由。況且……林氏是商賈之女,她是公侯小姐,雖然都嫁入了衛國公府,又做了妯娌,可地位上還是天差地別的,謝氏也從來沒把林氏放在眼裡。
兩人送走了沈清薇一行,便一起進了儀門。這兩天雖是秋高氣爽,但京城畢竟在北方,這個天氣已經相當的涼爽了,沈暉年少時學騎馬傷了腰,一到初春或是要入冬的時節,便隱隱會覺得腰疼。這兩日雖然修養在家,卻似乎也沒有好了多少,每日都有府上的大夫過來爲其艾灸。
老太太知道這是沈暉多年的舊疾了,倒也沒有太過擔心,只是讓謝氏好好照顧。前一陣子大房和三房相繼傳來了好消息,雖然只是姨娘小妾有了身孕,但畢竟看上去人丁興旺的樣子。謝氏是個攀比心重的女人,雖知道如今自己一把年紀了,未必真能受孕,可想着若是能再給沈暉添上一個老來子什麼的,他也必定心中高興。誰知謝氏纔有了這個心思,沈暉的舊疾就犯了。
林氏同謝氏一起進了前院,謝氏正要往議事廳去,今兒是重陽節,她雖然不用像以前一樣預備着戲酒哄老太太高興,可是家裡也有不少上了年紀的老傭人,總要安頓一下,以顯示國公府的憐貧惜老。
林氏見謝氏往議事廳去,又瞧着她們兩人身邊的丫鬟離得正遠,便開口喊住了謝氏道:“二嫂子,我聽說二老爺這幾日舊疾又犯了,我那邊有從南方仁安堂帶過來的膏藥,一會兒給你送過去。”
謝氏聽了這話,心中倒是有些疑惑,沈暉雖然這兩日沒有上朝,但是因爲身上不便,便總在外院住着,倒是不知道林氏怎麼知道他病了的事情。不過那從南方仁安堂帶來的膏藥,謝氏倒是真的很需要,那仁安堂本就是做跌打損傷膏出名的,沈暉往年也都用過這膏藥,效果倒是比太醫院太醫的鍼灸還好一些。
“那就多謝你了,難爲你費心,每年都讓人往府上帶。”
林氏捏了捏手中的帕子,嘴角微微一笑道:“這都是我南邊的親戚給備着的,他們只當送禮一樣,每年往這邊來,便帶一些過來,又知道二老爺時常犯舊疾,便記掛在心裡了。”
謝氏見林氏說的有道理,便笑着道:“說得也是,只是只是多謝費心了。”
林氏見謝氏忙着要走,便也沒打算跟她再多說什麼,只又道:“我瞧嫂子倒是忙的很,一會兒,我便讓我房裡的小丫鬟,直接送去外院給二老爺吧,他那邊也有服侍的小廝,應該知道怎麼貼上。”
謝氏這會子正忙着重陽節的事情,也顧不着這些,便點頭道:“送去外院書房,給老爺的小廝長祿便好了。”
林氏便點頭應了,和謝氏分道揚鑣,回了自己的三房。這些日子對於林氏來說,着實難捱的很,三老爺雖然面上跟她和解,可私下裡終究不像以前那樣親厚。以前三老爺鮮少去兩個通房的房裡,可如今不是睡書房,便是去通房的房中,林氏心中雖有怒意,卻不知怎麼說出口。
一想到當年和沈暉之間的那一段濃情蜜意,林氏便覺得心如刀割,拿着手中的膏藥,心裡心心念唸的,卻是前院的那個人。
只是……沈清萱的婚事還沒有定下來,這時候若是與謝氏爲敵,以謝氏和蕭氏的關係,沈清萱必定不能順順利利的嫁入平寧侯府去。沈清萱秉性純良,謝玉就算是看在沈清薇的面子上,只怕也會好好待她的。
林氏一時只覺得思緒紛紛,見素月已經到了門口了,這纔回神道:“你去把這些膏藥送給前頭二老爺的小廝長祿,就說是南邊仁安堂的膏藥,讓二老爺用用看。”
沈暉收到膏藥的時候,眉宇忍不住就皺了起來,這膏藥對於他的腰患確實有用,只是林氏送來的東西里面,除了膏藥年年都有別的東西。
沈暉讓小廝放下了膏藥,將那盒子打開,楠木盒中整整齊齊的碼着一排的膏藥,他把這些膏藥全部拿出來,揭開木片隔層,出乎意料的,裡面居然並沒有放別的東西。
沈暉鬆了一口氣,如今他們那些往事已經被三老爺知道了,他若是再和林氏有任何瓜葛,將來一旦揭穿,那都是衛國公府的醜聞,也是這次的事情,終於讓林氏想通了。
他檢查完了膏藥,見盒子裡並沒另有玄機,這才叫了小廝進來,從裡面拿了一片膏藥,貼在了自己的腰間。很快,膏藥就產生了效果,熱辣辣的讓他的腰間很是舒服。
沈暉便沉下了心思繼續看書,只是沒過多久,忽然覺得坐立不安了起來,更有些口乾舌燥。他瞧見書案上的茶水沒了,便喊了一個在他書房伺候茶水的名喚迎春的丫鬟進來添茶。
那迎春原來是老太太跟前的大丫鬟,據說是落魄官宦人家的閨女,因此略通一些文墨。沈暉這邊原先跟着的一個丫鬟嫁人了,老太太便讓她過來服侍了。算算年紀,迎春今年也有十七了,她從小嬌養,因此雖然算不上嬌美,卻也出落的別緻風流,只是在沈暉跟前倒是老實的很,不過私下裡早已經有幾個老媽媽瞧上了,要等着她十八了求回去給兒子當老婆呢。
迎春聽見沈暉喚她,便急忙挽了簾子進去,她今天穿着青綠鑲領粉藍撒花束腰對襟比甲,身材窈窕,乍一看,倒有幾分林氏當年在林家時候的樣子,也是這樣細細的眉眼,帶着幾分文秀,柔柔弱弱的看着自己。
“老爺是渴了嗎?奴婢給你重新沏一盞茶來吧,這一盞已經過了三澆了,出不了味道了。”
迎春只還想以前一樣上前拿起杯子,她那一隻白皙纖細的手才落到那青花瓷茶盞上,沈暉便像是失了魂一樣,忍不住伸出手去,將她一把拉入了自己懷中。
那女子的馨香一入了鼻息,沈暉便越發覺得全身灼熱了起來,只低頭便要親下去,那迎春早已經嚇得花容失色,待想尖叫,卻又怕引了人來,不但毀了老爺的清譽,連自己的名節也保不住了,只能委屈的涌出幾滴淚來,小聲勸慰道:“老爺……老爺放了奴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