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佳盈看見沈清薇臉紅,也知道這其中的原因,便湊過去小聲道:“沒想到豫王殿下這樣喜歡你,連五色絲也願意帶在手上,這可是我頭一次看見男子帶這個東西呢!”
沈清薇自然也明白黃佳盈的意思,帶着的五色絲的男子不少,但是像李煦這樣身份的,還願意帶上五色絲的卻少之又少了。這時候沈清薇也稍稍穩定了一下心情,便笑着道:“我不過就是隨便給他一個,也沒有讓他真的帶上,他如今這樣,豈不是讓人笑話?”
黃佳盈便笑道:“你放心好了,有誰敢笑話豫王殿下呢?難道不要命了嗎?”
沈清薇想了想,也確實是這個道理,這京城上下,又有誰有資格取笑豫王殿下呢?眼下只怕是跟風的更多了。
果然,知儒山長領了一幫紫霞書院的書生過來她們詩社的時候,沈清薇便瞧見幾個男子的手上也各自帶上了五色絲。卿鈺山長見知儒山長領了人過來,只笑着道:“怎麼?又要領着你的學生過來鬥詩嗎?只怕又是手下敗將了。”
知儒山長聞言,捋着山羊鬍子笑了笑道:“這次我可不怕你,今們墨香社的這幾位可都是才高八斗的,我的得意門生,只怕你們不敢比罷了。”
沈清薇聞言,便擡起頭看了一眼,卻瞧見有一抹似是有些熟悉的身影,只擰着眉頭想了想,便想了起來,原那人正是沈清蕊的表哥方有爲。
過年時候依稀就聽說他是要來紫霞書院求學的,如今又入了詩社,可見當真是知儒山長所說的才高八斗。沈清薇知道這方有爲將來是要中狀元的,即便不中狀元,肯定也不會差的,便笑着對知儒山長福了福身子道:“山長的高徒,我們自然不敢小看了,只是我們必定也是要全力以赴的,不能讓卿鈺山長丟臉了。”
知儒山長本就傾佩沈清薇的才學,如今知道她已是準豫王妃,便不敢受她的全禮,只拱了拱手道:“那就一會兒看各自的作品吧!”
小廝們早已經將長几擺開,每張桌子上都放着雕花端硯、湖筆、桃花箋,又有烏木鎮紙壓好了,只等着這些才子佳人們一展才華。
皇帝雖然來觀賽,卻是微服私訪的,因此也沒有特意讓人前去接駕,他們兩個詩社的人便在一起玩了起來。此時湖面上鼓聲大作,想來是比賽就要開始了,沈清薇原本正凝眉構思句子,一想起李煦也在龍舟上,便沒了心思,丟下了筆桿,走到岸邊觀看。
黃佳盈本就不怎麼會作詩,便也跟着沈清薇在一旁觀看,遠遠的就瞧見李煦換了一身金絲甲穿在身上,一副戎裝待發的模樣,頭上的金冠也除去了,跟那些船員一樣,用紅絲帶紮在髮髻上,站在船頭神采飛揚,竟如天神下凡一樣。
“快看!豫王殿下的戰船出來了!”衆人興奮的歡呼了起來,沈清薇恨不得也跟着那些人一起搖旗吶喊,卻還是覺得有些放不開。
湖面飄渺廣闊,加上天空又有一些雲彩遮陽,因此雲蒸霞蔚一般。十多艘龍舟忽然間一齊發送,望着湖對岸飛奔而去。沈清薇只瞧見李煦舉起鼓槌,揮手敲打起傳龍的鼓面,那聲音振聾發聵,讓這個九龍湖都沸騰了起來!
但那些官員平素養尊處優,自然比不上那些訓練有素的船員,一開始就落後了一尺的距離。岸邊的衆人見狀,便都大聲爲他們加油,沈清薇也忍不住加入了這其中的行列。
“三姑娘,快……快看,那艘船上去了!”黃佳盈一邊指着那船,一邊高興的跳了起來,笑着道:“我小舅舅也在裡頭!”
沈清薇當然不認識黃佳盈的小舅舅,不過看她興奮那樣子,也着實讓人高興。鑼鼓沖天,龍舟越行越遠,沈清薇也瞧不清勝負了起來,只能等着他們到了對岸,然後再由裁判評定。
沈清薇便和黃佳盈回到了詩社的涼棚裡頭,早已經看見好些人都已經將詩作寫好了。
今日的題目便是和端午有關,不拘是些塞龍舟,還是包糉子、亦或者是直接歌詠的,只要和端午有關,便不算離題。沈清薇這幾日也確實看了好些和端午有關的詩歌,只是正如沈清薇自己所說的,詩詞歌賦上頭,前任實在是珠玉在前,後人很難不落窠臼,寫出新意來。但今日大家前來只爲了娛興,因此隨便作一首也可。
沈清薇正要上前提筆想個起句,忽見好些人都爲到了周琦的桌子邊上。黃佳盈素愛看熱鬧,見沈清薇還未落筆,便拉着她道:“我們也是看看。”
此時周琦正在奮筆疾書,先不說別的,她那一手線條流暢、看似隨意的行書,確實讓人眼前一亮。
“你這字體好是奇怪,竟沒有在前人的碑帖上看見過,有什麼名頭嗎?”這時候早有酷愛書法的學子開口問起了她來。
周琦便笑着道:“也沒有什麼名頭,只是我自己喜歡,便練了練,我只把它叫瘦金體。”
“瘦金體?果然是個好名字,這線條看似細瘦,卻筋骨分明,當得起一個金字。”一旁的幾個學子們早就看值了眼,恨不得拿了她這字回去當字帖臨摹起來。
這時候方有爲也湊了過來,他雖也心中暗贊這字寫的好,卻更被上頭的內容所征服。
“端午臨中夏,時清日復長。鹽梅已佐鼎,曲糵且傳觴……”方有爲一邊看,一邊將她所寫的這首詩給唸了出來。
沈清薇聽在耳中,秀眉卻微微擰了一下。這首詩她讀過,而且她可以確定,這首詩除了她們沈家的人知道,這世上絕對不會再有第二個人知道。沈清薇擡起頭,眸光看向正神采飛揚的寫下詩句的周琦。
原來這首詩是本朝被廢的楚王所寫,楚王因謀反之罪被世宗皇帝誅殺,因此家宅所有等物盡數查抄。沈家太爺便奉命督察查抄事宜,太爺在楚王的書房裡看見一本他當時的手稿,因爲悉其才華,便將那書稿拿回了沈家。因怕被人得知,故意將封面損毀,重新修補之後,便寫了他人的姓名。
故而……這楚王遺稿裡的詩,絕對是除了沈家人,再無其他人能得知的。沈清薇頓時嚇出一身冷汗來,這周琦性格乖張古怪,該不會有什麼別的過人之處吧?
沈清薇正一人想入非非,方有爲卻已將這首詩唸完了,最後兩句是:“忠貞如不替,貽厥後昆芳。”
沈清薇這下更確定,這首詩是楚王的手筆無疑,因爲那日沈清薇偶然翻到的時候,一想起楚王此生的遭遇,還忍不住搖頭笑着道:“既能寫出這樣的詩句,又爲何要謀反呢?所謂忠貞,也不過就是忠於權勢而已。”
衆人看完這一首詩,無不嘖嘖稱讚,就連一旁的知儒山長看了,也忍不住讚歎道:“沒想到周姑娘寫出來的詩句中,還有那一股豪邁之風,比之男兒也不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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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琦本就衆星捧月一般的長大,況這詩在她原來的時代,就是一位帝王所作,只怕是除了豪邁之風意外,還有一些帝王氣度,只是這些人不敢說出來罷了。
周琦放下筆來,心裡暗暗高興,她用宋徽宗的字,唐玄宗的詩,就不信這一次得不到頭籌。沈清薇算個什麼東西,不過就是一個稍微聰明機警一些的土著女而已,難道還想要真的不過她自己這個穿越女不成?
沈清薇這時候卻有些犯難了,她雖然知道這詩的出處,可無奈在場的所有人均不知道了,便是她說了這詩並非周琦所作,只怕這些人也不會相信,只會以爲她作不出來,所以才故意詆譭周琦。沈清薇想到這裡,便無奈搖了搖頭,遇到這樣的事情,她還真沒有辦法了。不過讓她最覺奇怪的,還是這周琦爲什麼會知道楚王的這首詩呢?
這時候衆人差不多都已經寫完了自己的詩作,沈清薇也沒有了作詩的心境,只擰着眉頭,解不開其中的奧妙。
黃佳盈只當她想不出詩句來,便拉着她的手道:“這作詩本來就是很難的事情,怎麼可能隨想隨作呢?只怕那些人爲了這詩會,不知道都準備了多少天了,我在山西的時候也會去參加一些詩會雅集的,實在做不出來,就先打聽了題目,讓夫子們捉刀先寫一首,背好了再去參加。”
沈清薇見黃佳盈這樣直白的安慰自己,忍不住就笑了起來道:“你當真的?要是被人知道了,豈不尷尬?”
黃佳盈只笑道:“尷尬什麼,別人一開口,就知道她必定也是買來的,就看誰請的捉刀先生高明瞭。”
是啊……有一個如此高明有隱蔽的捉刀先生,周琦這一回只怕不奪頭籌也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