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雖然年紀有點大,但也不至於老眼昏花,也已經瞧見了沈清蓉手腕上的紅痕,正想開口問個所以然,那邊沈清蓉只柔聲道:“老祖宗,是蓉兒不好,蓉兒和玉表哥下棋,一不小心輸了,便刷了小性子,起身時不小心碰翻了棋桌,三妹妹正好坐在邊上,就被碰到了。”
老太太見她紅着雙眼,又這樣細聲細氣的說話,到底也不忍苛責她,只開口道:“那你的手又是怎麼回事?”
沈清蓉紅了臉,只低頭道:“玉表哥見我不小心碰到了三妹妹,就……”沈清蓉說到這裡,倒真的是滿腹委屈,瞬間就紅了眼眶,只繼續道:“就把我一把拉開……”她低着頭,擡起眼皮看一眼老太太,見老太太臉上沒有怒意,這才稍微放了點心下來,眼淚卻忍不住落了下來。
小謝氏見老太太眸中已經沒有苛責的意思了,只越發得寸進尺道:“蓉姐兒被我慣壞了,是有那麼點小脾氣,可是老太太你知道的,她平常最乖巧不過,哪裡會故意去推薇姐兒呢,她自己心裡也委屈的不行,方纔老太太來傳話的時候,她還躲在房裡哭鼻子呢!”小謝氏知道謝氏最疼謝玉這個侄兒,必定是捨不得讓他受半點委屈的,這事情最後誰吃虧還不一定呢!
謝氏做夢也沒有想到,小謝氏居然來這招惡人先告狀!謝玉那麼做,無非就是護着薇姐兒,如今反倒成了他的錯處了!謝氏想到這裡,只覺得胸口都疼了起來,到底沒聽劉媽媽的話,要是忍一時之氣,也好過現在被小謝氏倒打一耙!
謝氏想了半日,都不曾想到有什麼反駁之言,只是心裡憋悶的慌,只忍不住開口道:“老太太,再怎麼說,蓉姐兒撞了薇薇,那是事實,您不能因爲她也受了委屈,就這樣算了?昨日老太太還數落然哥兒不懂事爬樹去捉那知了,老太太可知道,那也是安哥兒教唆的,沒事拿了知了給然哥兒玩,說是自己上樹抓的,然哥兒這才也學着爬起了樹來!”
老太太聽了,果然就擰了眉頭,往小謝氏那邊瞧了一眼。小謝氏被看的有些心虛,可到底還是裝作問信無愧道:“二太太說這話就奇怪了,然哥兒爬樹怎麼就是我們安哥兒唆使的?他們兄弟之間要好,給一個知了玩那是常事,若是因爲這個,然哥兒爬樹就怪道安哥兒的頭上,那以後他們兄弟之間只怕是連半句話也不能說了,否者就是教唆!”小謝氏這會兒還當真有些得意起來,平常謝氏不愛搭理她,她空有一腔宅斗的熱情,也被冷去了不少,今兒難得謝氏自己撞上來,她的口才可是要發揮作用了,只接着道:“再說了,若真的是我們家安哥兒唆使的,昨兒然哥兒怎麼不說,今天出了這樣的事情,太太便牽三扯四的說出來,無非就是想讓老太太知道,我們大房的人都是不好的,都是上不得檯面的,只有二房是國公府的嫡出,是正統的!”
謝氏原本只是氣不過,沒想到越說越不是小謝氏的對手,真是氣得臉都要綠了。謝氏這才覺得,以前她那樣不把小謝氏放在眼中,任她氣得雞飛狗跳的纔好呢,果然狗咬狗這種事情,她是做不來的。
劉媽媽瞧着謝氏臉上的神情越發不好了,也知道她氣得不輕,可在場都是主子,也沒有她一個奴婢說話的份兒,正鬱悶之中,忽然就聽見外面傳來一個笑吟吟的聲音道:“大嫂這話倒是說的不錯,二房本來就是國公府的嫡系,是正統所在,這是老太太寬厚,沒讓分家,不然的話,我們兩房人出去了,還不知道是個什麼光景呢!如今我們還可以自稱一聲自己是國公府的人,以後分了家,可就沒臉這麼說了!”
大周朝雖然也有父母在不分家的說法,可也有許多嫡出兄弟多的人家,先把庶出的兄弟分出去單過的。要不是老國公膝下如今只剩下這三個兄弟,且三老爺是老太太親自帶大的,不忍他一個人在外頭,只怕就算把他們分出去,也沒什麼話說。
話音剛落,外頭簾子一閃,就瞧見林氏帶着沈清萱從外面進來了。林氏只上前向老太太福了福身子,笑着開口道:“還是老太太最好,知道我們沒了國公府這座靠山,還不知道要落魄到什麼樣子呢,只巴巴的爲我們考量,如今萱姐兒、蓉姐兒的年紀也大了,還指着國公府的名頭,找個好人家呢!”
謝氏聽了這話,當場就舒心了不少,林氏果然還是給她這個國公夫人一些面子的,雖然她看不慣林氏拍老太太馬屁,可如今這麼一聽,這馬屁也當真是受用。反倒一旁的小謝氏,聽了這話只一下子就有些蔫菜了。
沈清萱見沈清蓉紅着臉頰站在一旁,到底也有些不忍心,只開口道:“二姐姐快別生氣了,三姐姐沒事,她也沒生你的氣,只是那棋子是漢白玉做的,如今撒了一地,也不知道磕了碰了沒有,到底有些可惜,以後姐姐若是生氣,就罵萱萱兩句,可別人那那些死物出氣了。”
沈清萱哪裡知道沈清蓉早已經將剛纔故意爲之的事情說成了不小心爲之,只老老實實的在她跟前賣好,誰知道沈清蓉聽了這話,臉頰頓時就漲得通紅,起的壓根都癢了起來,只咬牙道:“我……我那是不小心的,誰拿那些死物出氣了!”
林氏聽了這句,頓時就明白過來了,自己這閨女就是老實,怎麼就沒學到一點自己的靈巧之處呢,這下只怕是又要讓別人下不來臺了。
沈清萱見沈清蓉又兇了起來,只撅起了嘴巴,她素來有老太太疼愛,纔不怕沈清蓉呢!只靠到老太太身邊撒嬌道:“老祖宗,二姐姐欺負我,虧的我怕二伯母生氣,罰了她,巴巴的去把我娘請來了當和事佬,二姐姐不領情就算了,還說我!”
老太太本就精明,只是一開始沒把沈清蓉往壞處想,這會子聽了沈清萱這麼說,到底也有些疑惑了,只擡眸看了一眼沈清蓉,見她臉頰微微泛紅,倒真的是有些心虛的樣子,可一想起這兩日沈清薇剛回家又出了事情,難得自己對她也確實比以前上心了,另外兩個姑娘心裡不痛快也是有的,終究是小孩子家家的事情,到底不用計較的那麼清楚,便開口道:“你二姐姐也不是故意的,她已經知錯了。”
沈清萱聽老太太這麼說,還有些悶悶不樂,只朝着沈清蓉那邊看了一眼,又撇過頭去。正這時候,外面小丫鬟進來傳話說:“老太太,平寧侯府的表少爺在外面求見,說是來給老太太請安。”
老太太也知道謝玉一項知禮,這次弄傷了沈清蓉大概也是意外,故而臉上依舊和顏悅色道:“去請他進來吧。”
謝氏見老太太並不生氣,也送了一口氣,若是謝玉在國公府受了委屈回去,她倒是不好辦了。
謝玉進來,便瞧見這一屋子的人,只一個個請了安下來,瞧見沈清蓉紅着眼眶站在那邊,只當是老太太已經將她訓斥過了。他身爲男子漢大丈夫,累的姑娘家生氣,又早了長輩訓話,當即就覺得不安了起來,只躬身向老太太請罪道:“老太太明鑑,二表妹年紀尚下,輸了棋局一時惱羞成怒也是有的,並不是故意去撞三表妹的,幸好棋盤放在榻上,也未傷及三表妹,大夫已經瞧過了,說以後不可在碰上就好了,還請老太太饒了二表妹,千錯萬錯都是晚輩的錯。”
老太太聽到這裡,這纔算是聽到了劇情的完整版,縱她如今有千萬種理由,也明白了一個事實,這件事肯定如謝玉所說,沈清蓉惱羞成怒,砸了沈清薇的棋盤,還碰到了沈清薇。至於沈清蓉手腕上的紅痕,必定是謝玉拉開她時候所致,到底是無心之失。
沈清蓉聽了這話,只一臉震驚,若說她剛纔只是氣沈清萱的話,這會子對謝玉,她卻怎麼也火不起來,只羞憤的臉色通紅,含淚看着他。
這些年沈清蓉處處和沈清薇攀比,謝玉自是看在眼裡,同樣都是表妹,他雖有偏駁,但也不至於對沈清蓉漠不關心,只聽謝玉接着道:“二表妹身子骨不好,到底不應該這樣好強,各人有個人的長處,二表妹也不必因此覺得臉上無光。”
沈清蓉原本只是秀得臉紅,聽了謝玉這話,更是氣得臉都白了,什麼叫各人有個人的長處?明擺着就是說我不如沈清薇罷了,還這樣的拐外抹角。
沈清蓉眼眶裡的淚珠轉了幾圈,終究還是落了下來。一旁老太太聽了,也覺得謝玉說的有道理,可這逼近是自己家裡的事情,沈清蓉犯了錯,到底也是小懲大戒的。
“二丫頭,從明天起,到女學開學之前,都不用到我這裡請安了,順便把你的身子也好好調理一番。”老太太這明着看是免了沈清蓉的晨昏定省,其實是讓她閉門思過。
謝氏聽了這話,纔算是稍稍高興了一點,可轉念一想,到底還是有些憋屈,這要不是林氏和謝玉來的及時,她今兒可真的要被小謝氏狠狠地打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