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陰謀
二更時分，少室山，少林寺，住持禪院。
一位老和尚端坐在蒲團上，袈裟很舊，顯然有些年代了，卻很乾淨，“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臺，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出家人講的是空，少林寺住持的袈裟當然舊，也當然乾淨。禪院內靜寂無聲，四周點着燭火，兩面各有一座佛像，房樑上掛下來幾面幡子，都畫得是佛家的尊者以及偈語。老和尚坐的蒲團後是一尊大佛，看起來比兩面大的佛像更爲**。和尚入定是不能動的，更何況是少林寺最大的和尚，住持大師。
風透過窗戶吹得幡子“撲撲”響，燭火搖曳，卻未滅。這個和尚今天有些特別，他在動，眉毛在動，兩條灰白的眉毛上下跳動了幾次。他不僅會動，還會說話：“檀越大駕光臨，老衲有失遠迎，阿彌陀佛！”老和尚莫不是瘋了，禪房內只有風，哪兒來的人？
“嘖嘖嘖，大師好聽力！”一陣陰騭的笑聲在禪房內響起，讓人聽得有些悚然。在幾面幡子飄動的交接處，一道黑影突兀地出現，穿着黑袍，蒙着面，身材頎長，沒有人知道他是怎麼出現在禪房的。
“檀越輕功了得，深夜造訪，莫不是看老衲入定？”老和尚睜開眼睛，眼角的皺紋很深，眼光卻清澈，似一潭深水。
“和尚就是喜歡打機鋒，今夜我來的目的想必你也能猜出一二。”聲音洪亮又略帶滄桑，是一箇中年男人能發出的聲音。
“老衲不知，還請檀越指點。”老和尚本性大師一直在捉摸來人的身份，奈何還未看破。
“好，好，好，和尚裝傻，我就點破了，一份羊皮，和尚無用，還是交給我吧！”
聽到羊皮，本性原本古井無波的臉色也有所動容，眉頭不可察覺地微皺，“阿彌陀佛，出家人不打誑語，檀越要的羊皮的確在老衲這兒，不過這羊皮乃是大凶之物，恕老衲不能交予檀越。”
“老和尚，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今天我來，自然是要將這羊皮取走的，你給也得給，不給也得給。你若心甘情願的交給我，大家相安無事，若不給，哼哼，少不了要得罪了。”黑袍人黑布下的面色猙獰眼裡閃過冷芒，聲音也變得尖利。
“阿彌陀佛，檀越還是離開吧，佛門清淨之地，提到這血腥的東西，就已染上世俗之氣了。“說完，本性竟合起雙手，誦起經來。
黑袍人見本性誦經，竟然大笑起來，“哈哈哈，和尚這是在爲自己念往生咒嗎？今日怕就是你的死期！“身形一掠，雙手成爪，向本性抓去。這一代少林主持修的是少林七十二絕技之一的般若掌，掌勁雄厚有力。本性翻掌抵住了黑袍人的雙爪。黑袍人深知老和尚的功力深厚，不能硬拼，撤爪向本性大師的頭上襲去，本性大師坐在蒲團上巋然不動，提掌頂在頭上，黑袍人的爪壓不下來，僵持了一會兒，突然他覺得氣血一陣無力，內力竟運不到手上。饒是以本性大師這種禪宗的定力也不免得大驚，爲何自己修了幾十年的佛家罡氣如今氣息全無？那一爪按着他的手掌打在了頭顱的百會穴上，本性吐出一口鮮血，精神立馬頹靡。
黑袍人一爪成功後，竟站在一旁罷手，發出陰冷的笑聲，“以大師的內力修爲我怎會是對手？你以爲剛纔那陣只是清風嗎，嘿嘿，那是被我加了料的，軟骨散，無色無味，任你的功力再深也抗不過一炷香的時間，內力就會全無，乖乖交出羊皮，我也許會放你一條生路。“
“阿彌陀佛”，本性恍然大悟，自己是中了毒，不過他早已勘破生死，“檀越好手段，佛曰：‘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若老衲的死能換來武林的平安，老衲甘願一死。”
“死到臨頭還不肯交出來，你以爲你不說我就不知道嗎，你後面的那尊佛像倒是別緻。”
本性大師臉上的從容消失了，黑袍人已經閃過本性，來到佛像腳下，用力一拍佛像的第三根腳趾，一個暗格打開，郝然躺着一張羊皮，黑袍人取出羊皮，望向本性大師： “今天就繞你一命！”又是一陣笑聲，哪裡還有黑袍人的影子。幡子依然在飄，和尚依然在打坐，只是燭火滅了。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看來這場中原武林的劫難是避不了，只希望我佛慈悲，少一些殺戮，阿彌陀佛。”
白無塵剛進少林寺，一羣提着僧棍的少**僧就把他圍住了，“來者何人，爲何無端闖入少林？”一個青年僧人大斥，看其神情很是憤怒。
白無塵聞出了不尋常，少林弟子平時都是以佛禮敬人，怎的如此粗魯，“在下白無塵，來找住持方丈有要緊事，煩請通報一聲。”那個青年僧人正待再斥，爲首一個稍爲年長的僧人雙手合什，“覺根休得無禮，來的可是奇俠白無塵白大俠？”
“奇俠二字不敢當，正是白某，來拜訪住持大師。”
“不瞞大俠，住持方丈今夜被惡人所傷，本善，本悟兩位師叔正在替他療傷，寺中僧人戒備，冒犯了大俠，望大俠莫怪！”那位稍微年長的僧人是戒律院首座本守大師的二弟子覺空。
白無塵知道自己最擔心的事發生了，還是來晚了，“住持方丈在何處療傷？“
覺空猶豫了一下，“通心大殿，住持有傷在身，白大俠有什麼事還是過幾日再來找住持吧。”
“請大師帶路，白某的事實在十萬火急，我願在通心大殿外等候。”
覺空面露難色，住持正在療傷，絕不能被打擾，可白大俠的是一定是武林大事，耽誤不得，咬了咬牙關，“好吧，白大俠請隨我來。”
通心大殿是少林長老參禪修行之地，弟子是不能入內的。本性大師坐在中央蒲團上，額上冒着汗，左右各一蒲團，也是穿着相似袈裟的兩個老僧，雙手抵在離本性大師雙肩的三寸處，氣流涌動，顯然是用雄厚的內力在幫本性大師療傷。
兩位老僧從通心大殿走出時已經入夜了，滿臉的疲憊之色，正好碰上了在門口等候的白無塵，“見過本善，本悟兩位大師。”
本善，本悟見到白無塵先是驚訝，繼而疲憊的臉上竟露出了微笑：“原來是白少俠，今天怎麼得空到我少室山來？“當年本善，本悟兩位大師下山時與白無塵見過的，自然認得他。
“兩位大師，我閒話少說，我來是爲了一件武林的大事，恐怕本性大師的傷也與此有關。“
本善，本悟收起了笑容，對望了一眼，都看出了對方眼裡的凝重，“白少俠這邊請“，本善推開了大門。本性大師還在調理自己的傷勢，不過氣色較先前好了很多。白無塵見到了本性，本性也見到了這個江湖上的奇人，內心已有讚賞。
“是白檀越吧，久聞大名，今日一見，果然有大風度。”
“大師過獎了，聽聞大師受傷，應該與在下所說的事也大有關聯，大師可是因那張羊皮受傷？”
“白檀越是武林奇人，老衲也不瞞檀越，老衲手裡的羊皮正是今夜被奪去了，還受了重傷。”本性大師又咳嗽了幾聲。
心中的想法被證實，自己確實來晚了，“大師，你應該知道我雲山派被滅，那份羊皮也被奪，最不幸的是不久前太虛道長手上的那張被竊，太沖道長慘遭毒手。”
本性大師的臉色似又蒼老了幾分，“老衲沒想到四魔宗的動作如此之快，三塊羊皮齊聚，天魔功法將要再現人間，中原何人能敵？”他看了看白無塵，心裡產生了莫名的信任，莫非還有希望解決這場劫難？
白無塵下了少室山，幾天繃緊的神經一下鬆弛下來，難免有些疲憊，中原各派竟有這麼多四魔宗的內應，可爲什麼感覺三次羊皮丟失冥冥之中有某些聯繫，他的頭有些痛，牽着馬，找了家客棧休息了。